她對鍾瑤,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她甚至能預感到,鍾瑤會是她一生的朋友。
東臨火越走後,幕潇潇将林瑞嘉喊進了房中。
幕潇潇雖然滿頭銀發,但精神仍舊極好,一雙眼毫不見渾濁,都是精明之色。她讓林瑞嘉到她身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嘉兒,你可喜歡東臨火越那小子?”
林瑞嘉雙頰一紅,垂頭不語。
看見她這反應,幕潇潇心中大概有了數。她輕歎了一聲,道:“嘉兒,不是祖母說你,隻是東臨形勢複雜,你嫁過去,未必能有好結果。”
林瑞嘉咬了咬嘴唇:“祖母,你說的我都能想到。可是,我和越哥哥那麽多年感情,他早已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沒有他,就沒有如今的我。”
幕潇潇有些疑惑:“你們有很多年感情?”
“我七歲的時候,在聽禅寺的後山上就碰見他了。他待我極好,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被聽禅寺那些姑子給折磨死了。”林瑞嘉說着,瞳眸中隐隐露出幸福的光彩。
幕潇潇搖了搖頭,“再多年的感情,在權力和利益面前也是不堪一擊的。東臨火越那小子野心大得很,可是東臨國中的其他幾位皇子也不是吃素的,他若要擴張勢力,必定會娶一位有背景的王妃。嘉兒,你去了北幕,便什麽也不是,又能帶給他什麽利益?”
林瑞嘉沉默不語。
她知道幕潇潇說得都是對的,隻是,她從心底深處信任東臨火越,她不信他會娶别的女人。
幕潇潇盯着她看了片刻,知曉她如今是深陷進去了,便試着道:“嘉兒,你看幕太子如何?”
林瑞嘉怔愣,擡頭看向幕潇潇,“祖母何出此言?”
“我隻問你,你覺得幕太子此人如何?”幕潇潇緊盯着林瑞嘉,不肯放過她一個表情。
林瑞嘉想了片刻,開口道:“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幕潇潇一個爆栗子打到林瑞嘉腦袋上:“傻孩子,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怎的就隻看人相貌?我是問你他人怎樣!”
一旁薛子皓低聲笑起來,林瑞嘉頓時羞紅了一臉,輕輕道:“幕太子爲人寬和,睿智聰慧,将來若是登基爲帝,必定是北幕的福氣。”
幕潇潇又歎了一聲,“你這孩子,不是說他的相貌,便是說他的政治能力,可見心中确是沒他的。”
林瑞嘉微微蹙眉,“祖母,您這是何意?”
“孩子,”幕潇潇撫摸着林瑞嘉的腦袋,“你若願意嫁給幕太子,将來自是有我護你的。白家那丫頭雖然強勢,可我大長公主府也是不容小觑的。我保你與她在幕太子府平起平坐,這一點絕不是問題。你若不肯與她同侍一夫,大不了祖母爲你與白家拼了,定是要保你幸福的。”
林瑞嘉鼻頭一酸,眉頭深深地皺起來,眼眶泛紅,緊緊抓住幕潇潇的手:“祖母,你不必爲我做到這個份上……”
“傻孩子,我膝下無兒無女,隻有你這一個小孫女。我不爲你,還能爲誰?”幕潇潇撫摸着林瑞嘉的腦袋。
林瑞嘉吸了吸鼻子,将頭放在幕潇潇的大腿上,“祖母……”
“北寒那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祖母看得出來,他是喜歡你的。他這個人,你别看他平時不說話,但從小就是倔脾氣,一旦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嘉兒,你若嫁給他,這一生必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幕潇潇用手将林瑞嘉的頭發一縷縷梳好,“嘉兒,你與我們一同去北幕,好不好?”
林瑞嘉安靜片刻後,紅着一雙眼道:“祖母,嘉兒心中隻有越哥哥。幕太子雖好,可在嘉兒心中,到底比不上越哥哥……”
她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透着對東臨火越深深地愛戀。
幕潇潇長長歎了口氣,“罷了,你的心意,我已經知曉。你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林瑞嘉乖順地點頭,起身行過禮後離開。
等林瑞嘉離開了屋子,屏風後才走出一個人。
身姿修長挺拔,如玉竹般清雅溫俊。黑發被白玉冠高高束起,高額挺鼻,一雙漆黑的桃花眼仿佛蘊藏了千年的雪意。
這男人仿佛是冰山上的白雪,神聖美好,卻遙不可及。
雲是其骨,霧是其神。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正是幕北寒了。
幕北寒撩起袍擺在大椅上坐下,腰間玉佩流轉着瑩瑩綠光,映亮了一方白袍。
“都聽到了?”幕潇潇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
幕北寒仍舊是一張百年不變的冰山臉,“嗯。不管怎樣,多謝姑奶奶爲我問這一問。”
“明知嘉兒心中沒你,何必多此一舉?能何況,”幕潇潇搖了搖頭,緊盯着幕北寒,“她早已是東臨火越那小子的女人了,你能接受這樣一個不完整的她嗎?”
“隻要是她,有何不可?”幕北寒忽然一笑,桃花眼中仿佛潋滟了天地山水,“隻是不知,姑奶奶您是站在哪邊的?”
幕潇潇放下杯盞,薛子皓立刻上前給她身下墊上軟枕。幕潇潇舒服地靠在軟墊上,合上了雙眼。
幕北寒保持着端正的坐姿,靜靜目視前方。
過了好一會兒,幕潇潇才緩緩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管不了喽……”
那聲音似是呢喃,似是自言自語。然而幕北寒在聽見這句話後,才終于淺淺一笑,起身離開。
幕北寒走後,幕潇潇睜開眼,眼中清明得很,沒有一絲睡意。
薛子皓有些不解地問道:“大長公主,您到底是站在哪一邊?”
“情感上,我站在嘉兒那邊。可是理智上,我站在北寒這邊。”幕潇潇凝眉,“北寒這孩子,這二十年來,都過得不容易。若是他不能得到嘉兒,我怕他會做出什麽事……”
幕北寒站在屋檐下,院中庭花盛開,一簇簇嬌豔的不得了。
他的目光透過虛空,落在不知名的角落,眼中似有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