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是做擋箭牌,能聽見他說心中有自己,亦是好的。
她自我安慰着,便見羽芊芊的淚珠子一顆顆往下落,緊緊抿着唇不說話。
院中寂靜,那些吵吵嚷嚷的下人們不知何時都散了開來,低垂着頭站在角落不敢出聲。
羽芊芊默默掉了一會兒金豆子,似乎是覺得十分委屈,突然嚎啕着沖了出去。
馨女官跺了跺腳,白了一眼林尋馨,忙追出去。
馮知遠唇角勾起,兀自大步走進屋中,開始翻閱賬冊。
林尋馨跟了上去,在他書桌對面站定,緊緊捏着衣角道:“知遠哥哥,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我到底哪一點比不過她呢?”
馮知遠抿了抿唇,擡眸看向林尋馨:“她有她的好,你有你的好。馨兒,你自有良人,又何必糾結于我?”
他說得認真,仿若今天就要把話說明白似的。
“我爲了你抛棄相府小姐的身份,爲了你躲躲藏藏,爲了你再不能認我的姨娘……”林尋馨有些哽咽,“知遠哥哥,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哪怕不能做你的正妻,哪怕隻能做你的侍妾、你的丫鬟,隻要能在你身邊,馨兒就滿足了。馨兒隻求知遠哥哥對我不離不棄,永遠不要抛棄馨兒,永遠不要将馨兒推給别人……”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孩子。她再怎麽對馮知遠堅定不移,卻也總有柔弱的一面。
她可以對别人使陰謀詭計,她可以撒嬌使小性子,隻是偏偏,她不能用手段奪來心上人的真心。
馮知遠看着她慢慢落下淚來,有些無奈。他不僅是生意人,他更是殺手。女人的眼淚在他看來并不值錢,可是面前這個小女人,竟然有勇氣爲了他抛棄身份、抛棄一切,這世上不是每個女人都能爲了愛的人做到如此地步。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隻是可惜,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洛曦。
有了所愛的女子,再看其他女人,都隻會是她的陪襯。
他輕輕歎了口氣,語氣無奈又悲哀:“馨兒,你何必?”
“如今,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林尋馨擦了擦眼淚,擡頭望着馮知遠,目光堅定而明亮,“知遠哥哥,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會将你當做我親妹妹照顧。”馮知遠望着她,語氣悄然帶上了一絲寵溺。
林尋馨并未說話,隻是對他福了福身子,緩緩走了出去。
另一頭,錦繡苑。
林芙蓉從床上悠悠轉醒的時候,已是接近午夜。
她隻覺渾身難受的很,她摸了摸肚子,大抵已經知曉孩子沒了。她望着帳幔頂部,眼淚悄無聲息地淌了下來。
她隻是,她隻是想要陷害林瑞嘉,爲何會沒了孩子?!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嘴唇幹裂得難受,不由低聲道:“綠蕉,拿水來……”
帳幔被掀開,一隻白皙的手送進來一杯水。
林芙蓉轉了眸子看去,端水的人是林照月。
她有些詫異:“綠蕉呢?”
林照月望着她憔悴的臉,嘴角微微翹起:“被殿下杖斃了。”
“什麽?!”林芙蓉一驚,努力從床上坐起,“杖斃了?!”
“姐姐有所不知,”林照月在床榻上坐下,“姐姐流掉了孩子,殿下震怒,綠蕉作爲姐姐的貼身丫鬟卻伺候不當,自然是要杖斃的。”
林芙蓉身子一軟,美眸中閃爍着悲痛。
她已經失去了紅櫻,如今又失去了綠蕉,元康哥哥是要親手斬斷她的左膀右臂嗎?!
她靜默了片刻,對林照月虛弱地笑了笑:“我如今渾身無力,有勞妹妹親自喂我喝水。”
“好說。”林照月笑得詭異,緩緩擡起手,卻是将那杯水從她頭頂潑下。
林芙蓉身子一震,不由震怒:“你做什麽?!”
“喂姐姐喝水啊!”林照月滿臉無辜,“說來可憐,姐姐今後,都不能再有子嗣了呢。姐姐聯手林挽雲陷害大姐姐的事情已經被殿下知道,殿下震怒,又加上姐姐今後隻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所以殿下已經将伺候姐姐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說姐姐已經不需要她們了。”
“什麽?!”這消息無異于晴天霹靂,林芙蓉整個人被劈得傻了眼,隻呆呆望着林照月。
好半晌後,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你說我今後不會再生育了?!你胡說!那藥明明隻是讓胎像看起來虛弱而已,怎麽會不能生育?”
林照月幽幽歎了口氣,“姐姐作繭自縛,叫人替換了毒藥卻還不知道。真是,可憐呐……”
她說完,便起身,笑得妩媚高貴:“姐姐且休息着吧,妹妹也要趕回去伺候殿下了。殿下可是發了話,今後四皇子府的一切事務,都有妹妹料理,可是辛苦得很呢!”
林芙蓉雙手死死攥住錦被,一張臉猙獰不堪,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她的孩子沒有了,她再也做不來母親了,甚至,甚至連府中的管家大權都丢了,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林照月走到屋外,身後的丫鬟立即替她鎖上房門。
她仰頭望着浩瀚的星鬥,不由詭異一笑,這世上總有山窮水盡的時候,比如當初被林芙蓉逼得一頂粉轎擡進四皇子府的自己。
可是再如何山窮水盡,人總要留一口氣去闖出一條路來。
她林照月所求無他,隻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事到如今,她恨得并非林瑞嘉,而是她的親姐姐林芙蓉。林瑞嘉所做的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而林芙蓉,自己并未得罪她,她卻狠狠地利用自己,她根本不配做姐姐!
第二日,驕月前來相府探望林瑞嘉和東臨火越。正好田陽雪和唐瑾夜也在,五人便一同用了午膳。
午膳過後,驕月提議想一個人去相府四處走走,林瑞嘉便由着她去,又怕她不認識相府的路,便讓青團引路。
驕月在相府裏散了會兒步,不知不覺便走到錦繡苑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