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婢女将相府一行引進去,林泰民和林泰清去前院拜見蔣太師,林瑞嘉等人則被引去後院,給太師夫人秋氏祝壽。
福瑞院裏早聚了京中貴婦,一個個圍着秋氏說着吉祥話。林瑞嘉等人跨進門檻,立刻有嬷嬷提示秋氏。貴婦各自坐下,紛紛以打量的目光投向林瑞嘉。誰都知道這位臨安郡主和太師府不和,如今過來,也不知道安的是什麽心。
林瑞嘉看去,便見秋氏着一身棗紅色團壽錦緞長裙,手腕上戴着一個上好的羊脂玉镯,脖頸上挂着串碧玺珠子。她面色紅潤,絲毫沒有臨近死亡的迹象。
林瑞嘉心中疑惑,面上卻平平靜靜,一同和林挽雲、林照月、林雅音行了禮。
秋氏含笑颔首,“嘉兒啊,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母親曾經做錯過很多事,有那樣的下場,恐怕是天意。你現在,可還怨恨你母親?”
太師夫人這是在示好嗎?衆人忙豎着耳朵,聽林瑞嘉如何回答。
林瑞嘉隻是淺淺笑着,道:“外祖母說的哪裏話。我心中從不曾怨恨母親,如今隻是惋惜罷了。”
惋惜她沒有活着,親眼看自己送太師府一門下地獄!
秋氏笑容滿面,對林瑞嘉招招手:“好孩子,過來外祖母這裏!”
林瑞嘉遲疑片刻,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隻得大大方方地走了過去。
秋氏将腕上那隻羊脂白玉镯子褪下來戴到林瑞嘉手上:“好孩子,拿着吧!”
林瑞嘉看了眼那隻水色極好的镯子,道:“多謝外祖母。”
秋氏撫摸着她的頭發,面上一派慈祥:“你到底是相府的嫡長女,是月兒她們的姐姐。以後啊,可得好好照顧月兒她們。”
“外祖母,蓉兒也可以照顧妹妹們的!”一個清脆柔軟的女聲傳來,衆人望去,身着華裳的林芙蓉正笑吟吟跨進門檻,先是對秋氏行了個禮,接着又對林瑞嘉行了個禮:“外祖母、大姐姐!”
她的态度很親昵,臉上挂着的笑容真誠而熱切。
林瑞嘉回她淡淡一笑,并未多說話。
秋氏拍了拍林瑞嘉的手,笑道:“蓉丫頭來的正好,後院戲台子搭起來了,你們這些個年輕小姑娘,想必也是不願意和我們呆在一起的,都出去看戲吧!”
在座的年輕小姐紛紛起身,行過禮後退了下去。
林瑞嘉帶着鍾靈和桑若混在小姐們中央,腦海中浮現的是秋氏笑眯眯的臉。那樣紅潤的氣色,可真不像是垂死之人該有的。
到了戲台子下,林芙蓉十分友好地招呼林瑞嘉坐在她旁邊。衆人都落座後,林芙蓉又請林瑞嘉先點了出戲,态度殷勤得仿佛林瑞嘉是她同胞姐妹。
林照月坐在林芙蓉另一側,雙手緊緊抓着裙子。她總覺得,姐姐和外祖母在演一出戲,在推林瑞嘉入火坑。她好想勸她們放手,林瑞嘉實在是可怕,隻是她同樣知道,姐姐和外祖母絕不是随便就能勸得動的人。
如今,她隻祈求一切災禍都不要落在她身上去。
戲唱起來的時候,林芙蓉湊到林瑞嘉身邊,小聲地道:“大姐姐,我如今對你,真的沒有其他想法,我隻求咱們能和平相處。外祖母,同樣也是這個态度。”
林瑞嘉含笑點頭:“咱們是親姐妹,理應如此。”
林芙蓉一聽,放心不少,道:“姐姐肯與我和好,我感激不盡。”
戲唱到一半時,十幾個手執銀壺的丫鬟過來添茶。林瑞嘉目光落在戲台子上,冷不防身邊丫鬟手一抖,将小半壺茶盡數撒到她的裙擺上。
她還未說話,林芙蓉已經氣得跳起來:“你這賤婢,怎麽做事的?怎生将茶潑到我姐姐身上?”
那小丫鬟戰戰兢兢,忙不疊跪下去:“六皇子妃贖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她說着,将倒茶的手縮進袖子裏。
林芙蓉冷聲道:“你的手怎麽了?縮進去做什麽?不能見人嗎?”
紅櫻立刻上前,強硬拉出小丫鬟的手腕。
那小丫鬟吃痛地呻吟了一聲,衆人看去,隻見她的手臂上全是交錯縱橫的傷痕,看着甚是可怖。
林芙蓉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回事?”
小丫鬟已然哭起來,模樣十分可憐:“奴婢昨晚做錯事,被桂嬷嬷教訓了一頓,因着傷,所以奴婢才沒有端穩水壺……嗚嗚嗚……”
林芙蓉看向林瑞嘉,“大姐姐,你看這該如何是好?”
林瑞嘉注視着隻顧低頭哭泣的小丫鬟,唇角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表情卻是生氣的:“你這小丫頭,既是傷着,好好休息就是,何必趕着出來伺候人。也罷,你且下去吧,日後莫要再犯錯了。”
小丫鬟連連磕頭謝恩,忙不疊地跑了下去。
林芙蓉蹙着眉頭看林瑞嘉濕了一片的裙擺:“妹妹在這裏有臨時休憩的房間,裏頭還有我的幾套衣物。姐姐若是不嫌棄,不如跟妹妹一同去換衣服?”
林瑞嘉點點頭,狀似無奈:“隻得如此。倒是麻煩妹妹了。”
“姐姐太客氣了。”林芙蓉笑容滿面,帶着林瑞嘉離開。
林芙蓉帶着林瑞嘉進了一座小院,小院不大,卻勝在精緻優雅。進到一間閨房後,紅櫻打開衣櫃,裏頭果然放着十幾套衣服。
“我有時候會來外祖父家小住,爲圖方便,就在這裏放了幾件衣服。”林芙蓉笑道,“姐姐看中哪一套了?”
林瑞嘉看過去,裏面的衣服全是襦裙樣式,衣料也都不錯。桑若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上前拿下其中一套淺紫色繡蓮花襦裙。
林芙蓉會意,道:“姐姐先換衣服,妹妹去外頭等姐姐。”
林芙蓉帶着紅櫻綠蕉出去後,林瑞嘉在榻上坐下,卻并沒有換衣服的動作。
鍾靈好奇地望着桑若掩上窗戶和門,“嘉兒姐姐,你爲什麽不換衣服啊?”
林瑞嘉把玩着那套淺紫衣裙,笑容明媚:“林芙蓉準備的東西,我可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