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靈雲寺,季嬷嬷奉羽金珞之命,一早就将林挽雲等人喊了起來。
林照月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嬷嬷,昨晚鬧了半夜,長公主爲何這麽早就把我們叫起來?”
林挽雲與她同屋,悲歎道:“昨晚的火燒的那樣大,那些小僧彌連堂姐的骨灰都沒找到。想必公主伯母是想讓我們過去爲她祈福吧,堂姐真是可憐呢。”
季嬷嬷白了林挽雲一眼,朗聲道:“不好意思,恐怕令堂小姐失望了。昨夜火剛燒起來的時候,大小姐就已經帶着丫鬟們出去了。聽說鍾姑娘不小心被擦傷了一下,其餘人并無大礙,如今已下山回府了。”
這也是林瑞嘉後來派黑鷹傳的消息。
“什……什麽?!”林挽雲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忙擠出一張笑臉,拍了拍胸脯道,“原來堂姐沒事,這我就放心了!”
季嬷嬷瞧着她那樣,怎麽看怎麽作嘔,冷聲道:“公主今日要去聽大師講經,有心帶你們一起,都趕緊準備着。”
說罷,便轉身離去。
林挽雲頹然癱坐在卧榻上,“怎麽會……她怎麽會沒死……”
林照月看着她失神的模樣,忍不住刺了句:“我大姐是何等人物,怎麽可能被你燒死,真是癡心妄想!”
林挽雲咬住嘴唇,回敬道:“是啊,她把你娘親害死,把你親姐姐害得毀容,你不也拿她沒轍嗎?!”
“哼!”林照月沒理她,喚進青碧伺候自己梳洗。
馮府門口,餘劍鋒駐足而立。他擡頭看了會兒那塊寫着“馮府”的匾額,微微一笑,走了進去。
書房,馮知遠正坐在書桌後端詳一支毛筆。
餘劍鋒走到書房門口,管家正待禀報,餘劍鋒攔住他,看了馮知遠片刻,才跨進書房:“馮兄這是在做什麽?”
馮知遠擡頭見是他,慌忙将手中的毛筆塞進紙堆中,笑道:“餘兄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張叔,餘兄來了,你怎麽也不提前禀報我!”
餘劍鋒觀察着他的神色,見他笑容之中帶了一絲勉強,眼底更是有三分慌亂,不禁狐疑地看向紙堆中的那隻毛筆,馮知遠是不是藏了什麽東西?
“餘兄快坐。四喜,還不爲餘公子斟茶!”
四喜應着,和管家一道出了書房。
餘劍鋒在大椅上坐下,環視了一圈書房,贊道:“馮兄真是好品味,竟将書房布置得這樣大氣雍容。”
他的目光落到牆上挂着的幾幅畫上,目光閃了閃:“人都說白居不易先生的畫千金難求,馮兄這裏卻挂了足足三幅,可見馮兄才是真正的富貴之人啊!”
馮知遠見他眼底露出了一抹貪婪之色,唇角帶起一抹不可察覺的壞笑,客氣道:“餘兄過譽了。這幾幅畫算不得什麽,真正值錢——”
他突覺失語,刹住話語,輕輕咳嗽了聲,笑道:“這幾幅畫,卻是不錯的。”
餘劍鋒看他話裏有話,不禁愈發好奇起來,忍不住走到他的書桌邊,從宣紙中抽出那支毛筆來:“我一進來馮兄就将寶貝藏了起來,可是信不過我?”
馮知遠剛欲阻攔,餘劍鋒已經拿出了那根筆。他不好意思地歎息了聲:“餘兄當真是火眼金睛,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餘劍鋒心中得意,看清那隻是一根普通的毛筆後,問道:“這支筆可有什麽文章?值得你這樣寶貝,竟連我也不願意透露?”
馮知遠拿過那支毛筆,眼神溫柔:“你可知這支筆的來曆?”
“願聞其詳。”
“前朝謝連盛謝狀元你可知道?”
“自是知道的。據說謝狀元兩歲識字,三歲誦詩,七歲作文章,十一歲自成一家。十二歲參加鄉試,繼而以第一名的成績參加會試。他在會試一舉中第,在殿試上更是大放異彩,被前朝皇帝欽點爲狀元郎,加封太子太師一職。但謝狀元無心官場,輔助太子繼位後便辭官經商,後成爲前朝第一富商。”
餘劍鋒一口氣說完,目光再度落在那支毛筆上。
半晌後,餘劍鋒忽然低呼出聲:“聽聞當年謝狀元有三支狼毫筆,分别名爲拈花、落亭、聽雲,難道……”
他仔細盯着那根筆,隻見漆黑的筆杆上用金線描繪了祥雲,狼毫根根飽滿分明,筆尖圓潤,乃是上好的筆。
餘劍鋒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聽說這三根筆,乃是千年前的造字之神倉颉傳下來的,不腐不朽,用它寫出的字比平常毛筆要好上幾倍……”
馮知遠拿起那根毛筆,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餘兄真是有見識!馮某佩服!”
餘劍鋒幹笑了兩聲,心中腹诽,再有見識又如何,這筆難道還能成我的嗎?
“馮兄有神筆相助,此次秋試必定如虎添翼,一舉中第。”餘劍鋒說着言不由衷的話,目光不離那毛筆。
“瞧餘兄說的,有好處,我會獨享嗎?”馮知遠長長歎了口氣,“本來是想當做禮物送給你和仕進的,沒想到,今兒個被你撞破了。”
“什……什麽?!”餘劍鋒驚訝,“你的意思是,手中還有其他兩根神筆?”
“那是自然。”馮知遠說着,從書桌下拿出一隻黑檀木錦盒,輕輕掀開來,裏面盛着另外兩根筆。
他将錦盒推給餘劍鋒,神情莊重:“餘兄,咱們兄弟兩年了,有好處,我是萬萬不會獨占的。這次秋試,希望咱們三兄弟一同占了前三甲才好!”
餘劍鋒捧着黑檀木錦盒,激動不已:“自然、自然!”
此時,他早已将除掉馮知遠的事抛到腦後。他很快向馮知遠告辭,欣喜萬分地抱着錦盒走了。
等餘劍鋒離開,一個紫色人影從書房的屏風後緩緩走出。
馮知遠掂着手中的狼毫筆,英俊的臉上挂着壞笑:“大小姐,你這主意,可真夠損的。那種筆,的确能寫出好字。但如果和罕見的閑雲墨混在一起,寫出的字不久就會暈染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