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太師面色變了幾變,最後磕頭道:“陛下恕罪,老臣當時也是一時蒙了心,求陛下責罰!”
蔣家一系的官員紛紛跪下,請求皇帝開恩。
蔣振南看向林瑞嘉,對方站在那裏,亭亭如一株蘭花。可眼神之中,分明盛着不懷好意的譏諷。
她,是要整垮蔣家嗎?
整個大廳氣氛陰沉沉的,皇帝的目光從這些官員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忽然笑起來:“好啊,好啊!朕信賴了幾十年的老臣,竟然也作出貪贓受賄、陷害忠良的事,好啊,果真是好啊!”
“陛下息怒!”衆人齊齊跪下,以頭貼地,惶恐不安。
蔣太師知道現在說什麽都不對,于是沉默着,并不解釋。他笃定南羽江山需要他來守,所以皇帝就算懲罰,也隻是明面上的,根本不會傷他根基。
“啪”一聲,那本賬冊被皇帝擲到蔣太師跟前,“既然愛卿貪了五十萬兩白銀,就以雙倍賠償國庫。至于陷害忠良,念你多年保衛邊疆之功,朕罰你廷杖三十,你可有異議?!”
陷害忠良是要滿門抄斬的,但皇帝隻是罰他三十廷杖,算是極輕的了。
蔣太師以頭貼地,大聲道:“謝主隆恩,臣不敢有異議!”
皇帝冷哼了聲,看向一旁的染蓮:“你父親冤枉了七年,委屈你了。”
“陛下英明,爲父親洗刷冤屈,民女不委屈!”染蓮說着,卻仍是淚水漣漣。
皇帝看了眼林芙蓉,淡淡道:“朕委屈了你,自是要給你補償的。你既與康兒兩情相悅,便做他的側妃吧,朕再賜你良田百畝,黃金百兩,奴婢二十。日後要好好輔佐康兒,早日誕下皇嗣。”
“謝陛下隆恩,民女一定謹遵教誨……”染蓮柔柔弱弱地跪謝道。
林芙蓉聽着,整個人都氣得發抖。
皇帝冷着臉,起身離開了皇子府。
皇帝一走,剩下的皇後、貴妃、臣子等也都跟着走了。
梅貴妃臨跨出門檻前,偏過頭對林瑞嘉微微一笑,林瑞嘉垂下頭,似是沒有看見。
秋氏被丫鬟攙扶着走到門口,回頭看去,林瑞嘉正站在大廳的光影裏微笑。
那笑容,明若春曉,燦若朝霞。
一口腥甜湧上喉嚨,秋氏竟生生被氣得吐了口血,朝後倒了下去。
幾個丫鬟手忙腳亂地扶着秋氏,忙回府去請大夫。
蔣振南看着這一幕,心頭疼得厲害,大步離開。
林芙蓉忍無可忍,一把揭下蓋頭,沖着林瑞嘉大吼:“都是你,你要毀了我一生才甘心嗎?!”
林瑞嘉滿臉無辜:“二姐何出此言?”
“你這個賤人!”林芙蓉哭着撲上去想撓花林瑞嘉的臉。
馮知遠身子一閃攔在她面前,笑嘻嘻道:“二小姐,你如今已是六皇子妃了,請注意些形象。”
林芙蓉一愣,看向羽元康,卻見他站在那裏,滿臉的嫌惡。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怔怔道:“元康哥哥……”
“真是惡心!”羽元康冷聲。他穿着大紅喜服,面色卻格外陰冷,絲毫沒有喜色。
“殿下,天色晚了,殿下是去蓮兒那裏,還是去姐姐房中?”染蓮妙目含情,輕柔地道。
她現在已經是六皇子側妃了,府中丫鬟們已經去準備她的卧房。現在說這話,既是争寵,更是挑釁。
林芙蓉一聽,頓時怒吼:“賤人,你還真把自己當側妃了?!”
染蓮往羽元康身後一躲,聲音嬌柔害怕:“殿下……”
羽元康看着她們兩個,覺得心煩不已。但染蓮好歹還有張臉能看,不似林芙蓉,簡直讓人作嘔。
他拉過染蓮,狠狠瞪了眼林瑞嘉:“咱們走!”
林瑞嘉靜靜望着羽元康和染蓮離開,轉而對林芙蓉笑了笑,和馮知遠一同走了。
林芙蓉憤怒的尖叫聲從背後傳來,像是野獸在咆哮,更像是殺豬時的哀嚎。
再沒有半分從前的溫婉可人。
馮府。
窗外月牙兒高懸半空,屋中的青銅鶴高腳燈架靜靜立在案幾邊。
月光從窗棂中灑進來,與燭光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四周靜谧,隻能聽見棋盤上落子的聲音。
一隻纖纖玉手捏着墨黑的棋子,輕輕落在了白玉棋盤的角落上,“馮公子,下棋的時候,最忌諱心不在焉。”
馮知遠擡眸看向對面的林瑞嘉,随手将棋子扔進白玉棋碗,眼中盛着笑意,“我輸了。”
林瑞嘉正襟危坐,“你猜,蔣太師接下來會怎麽做?”
“今天皇帝的态度,明顯是在包庇他。而他吃了這個虧,一定會千方百計從你身上讨回去。他這人,做事向來不擇手段,隻要達到目的即可。明着對你,顯然會讓旁人看出他是爲了報今日之仇。他蠻在乎名聲的,所以我猜,他會對你來暗的。”
“暗的嗎?”林瑞嘉将棋盤上的棋子一粒一粒歸位,“正如你所說,他在乎名聲,如果馬上動手,誰都能猜到是他做的。所以,近期内他是不會有動作的。”
“你想怎麽樣?”
她摸着一顆圓潤光滑的棋子,忽然頓住:“梅貴妃,她是什麽樣的人?”
“藏得極深的人。”馮知遠壞笑着,說出的話模棱兩可。
林瑞嘉想着她臨出去前對自己的一笑,不禁有些郁悶:“她似乎很樂意看羽元康倒黴出醜。”
“她的兒子羽風來就要回來了,又何必再看皇後母子的臉色?”
“皇帝将她的小女兒羽漸霜嫁給蔣振南,又将蔣家的外孫女嫁給羽元康,可真是有趣。”
“隻是權衡羽風來和羽元康罷了。”馮知遠不以爲意,“帝王慣用之術耳。”
林瑞嘉笑了笑,“時辰不早,我該走了。”
馮府的下人們提着燈籠,引着林瑞嘉穿過重重回廊,在轉角的時候,卻被一位錦衣少女攔住。
林尋馨望着林瑞嘉,對四周的下人們吩咐道:“你們都下去,我要跟她說話。”
下人們猶豫了片刻,林瑞嘉笑道:“都下去吧,我隻是與她說說話,不會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