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不會讓你死。”
林瑞嘉笑容冰冷得詭異,她一字一字道:“蔣振南,你算什麽?”
蔣振南盯着她,不發一語。
林瑞嘉收回視線,準備往宮門外走。
“你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林瑞嘉再次擡眸看他,“曾經的我已經死了,死在你的好姑母屢次相逼下,死在你的好表妹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下。蔣振南,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呢?你這樣惺惺作态,你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她的話很毒,沒給蔣振南一絲情面。
蔣振南的眼底閃過一絲受傷,緩緩地、緩緩地側過身子。
林瑞嘉與他擦肩而過,在漸升的夜霧中,漸行漸遠。
蔣振南轉身去看她,隻看見那一抹淺紫色的纖細背影,逐漸消失在濃霧之中。
恍惚中,他聽見一個稚嫩的女童在呼喊:“南表哥、南表哥!”
那是鮮花盛開的相府花園,枝頭的綠葉,透着春天的綠色,蜜蜂和蝴蝶在花叢中翩跹飛舞,一派生機盎然。
一個小女孩躲在花叢裏,衣着普通,卻難掩純美的姿容。她悄悄地往花園外爬,正聚精會神間,不小心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小女孩擡頭,烏黑的眸子好奇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你是誰?爲什麽要擋我的路?”
少年見她可愛,便想要逗逗她:“你問我是誰,那你又是誰?爲什麽要鬼鬼祟祟的?”
“我沒有鬼鬼祟祟!”小女孩癟着嘴,低頭看了眼裙兜裏的花瓣,想了一會兒,輕輕道,“我是在爲母親做花糖糕吃呢,母親最喜歡甜食了,明兒個她生辰,我要送她親手做的花糖糕!”
少年微微一笑,心中大緻猜到小女孩的身份:“你是相府的大小姐林瑞嘉?”
小女孩腼腆地笑了笑,樣子十分的單純可愛:“你怎麽知道?”
少年伸手扶起女孩,替她拍幹淨身上的塵土:“大小姐就應該有個大小姐的樣子,你弄得這樣髒,别人會瞧不起你的。”
他的手指在小女孩的裙子上停住了,那裙子後面滿是補丁。
他的眸色漸深,“你的母親就給你穿這樣的衣服?”
小女孩不以爲意:“母親她說府中銀子不夠,讓我将就穿一下,說很快就給我做新衣服。大哥哥不用擔心!”
畫面轉換,蔣沁的生辰宴會上,衣香鬓影,貴客盈門。
林芙蓉送的禮物是一條金鑲玉挂鏈,林照月送的是一副瑪瑙紅寶石手钏。
小女孩獻寶似的捧上她做的那盒花糖糕,蔣沁當着衆人的面,直誇她懂事孝順。
可是轉眼,他就看見蔣沁将那盒花糖糕丢了出去:“這種貨色也該當做禮物送給我,真是惡心!”
他悄悄拾起那盒花糖糕,嘗了一塊,隻覺那清甜中帶着絲絲苦味。
夜霧愈發濃了。
蔣振南看着林瑞嘉的背影徹底融進霧裏,指尖泛着點點涼意。
那時候,她是多麽的單純。
他回頭看向那一片火海,如果她肯善待她,會不會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世上,多得是因果報應,姑母她,到底是做多了惡事……
當晚,蔣太師的夫人秋氏無法接受打擊,當即吐血,卧病在床。而本就病入膏肓的蔣府二公子蔣振興如今已經陷入昏迷,太醫診後,表示已無力回天。
第二日,天氣十分的沉悶。
林瑞嘉坐在長樂苑中,聽着這些消息,表情仍是淡淡的。
蔣沁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她當初害死自己的娘親,就應該會想到這份報應的。
給蔣振興下毒,是因爲他糾纏在先。再者,若非他在水香小榭那般無禮,她也不會這樣催命似的送他上路。
因爲蔣沁被冠以“妖人”之名,相府也不敢給她大辦喪禮。聽說蔣太師将廣場上的灰燼收到一個壇子裏,悄悄地将她給葬在了蔣氏族群的山上。
林瑞嘉臨窗而坐,手中拿着本書,聽完水兒說的這些,表情依舊是無動于衷。
茗兒給她添茶,觀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小姐,你不開心嗎?”
“不,我很開心。”林瑞嘉擡眸,看向窗外新鑿出來的一個小池塘,“她死了,娘親的仇也報了,我怎麽會不開心呢?”
茗兒與水兒對視一眼,水兒試探着道:“小姐,皇上賜婚了,要将漸霜公主賜給蔣府的大公子。奴婢不是很明白,蔣府都出了個妖人,爲什麽還要将公主嫁給他?”
“蔣府勢大,皇帝爲了安撫他們,才會下嫁公主。說到底,不過是帝王之道罷了。”林瑞嘉合上書,“林芙蓉他們什麽反應?”
“他們昨晚回來後,顯得很平靜,早上去了蔣府參加葬禮。”水兒答道。
“葬禮嗎?”林瑞嘉噙起一抹笑,“她好歹做了相府那麽多年主母,咱們不過去,倒是說不過去了。”
“小姐,三小姐他們,都沒去呢。”茗兒道。
“父親去了嗎?”
“去了,據說走的時候相當悲痛的樣子。”茗兒道。
林瑞嘉露出一抹淺笑,“瞧瞧,我父親就是會做人。他這一去,可就顯得他重情重義了。如此美名,怎能讓他一個占了?收拾收拾,咱們現在就過去。”
“是!”水兒應着,忙出去準備馬車。
林瑞嘉帶着茗兒到金鳳居拿對牌的時候,幾位姨娘正好都在。
夏姨娘瞧見林瑞嘉,不由陰陽怪氣道:“喲,大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啊?怎的給公主姐姐請安都不來了?”
本來夏姨娘還一心巴望着蔣沁下台後她能做夫人,可是現在來了位公主,哪裏還能輪得到她?因此她收了上位的心思,反倒一心一意巴結羽金珞了。
林瑞嘉給羽金珞行了個标準的禮,仿佛是沒聽見夏姨娘的話:“夫人,我今日要去蔣府吊唁。”
羽金珞一愣,“你要去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