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這天下歸誰,我隻在乎,靜緣姐姐嫁給你,你能否讓她幸福。”林瑞嘉盯着羽今朝。
羽今朝揉捏着手中的豔紅牡丹,目光清冷,“我從小便開始裝癡傻,因此這宮中所有的人,都視我爲蠢笨癡兒。我飽受宮人欺負,雖然有母妃護着,可她到底隻能護得一時,卻不能從早到晚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各種苦,我都吃過。但是,我知道怎麽忍下去。因爲如果我不裝癡傻,其他各宮嫔妃,乃是皇後,都不會放任我平安長大。與活下去相比,被欺負,隻是小兒科而已。所以所有的侮辱,我都能忍着。”
夏天的風從涼亭中拂過,羽元康的目光突然變得溫柔。
“直到那一年皇宮夜宴,我遇上了她。我被他們推進池塘中,是她毫不猶豫跳下水救我。可笑她根本不會遊水,最後還是我救得她。”
“第二次相遇是在街上,她從别人馬下救了一個孩子,自己卻弄得狼狽不堪,慌慌張張帶着婢女去醫館看傷,最後卻因爲忘記帶銀兩被大夫趕了出來……那時候我想,這個小姑娘,怎麽做事總是毛手毛腳?”
羽今朝忽然低低笑起來,“可我,偏偏喜歡她這份粗糙的善良……第三次見到她,她已經是一位真正的少女了。像是柳樹一樣的柔軟少女,那樣的可愛,溫柔。我想,這樣好的女人,怎麽能讓别人娶了呢?于是我在父皇賜婚的那晚,指明了要她做我的皇子妃。”
“我知道你和她情同姐妹,我會對她好的,你放心。”羽今朝注視着林瑞嘉,聲線幹淨。
林瑞嘉半垂着頭,看不清眸子中的情緒,“男子的誓言,可以當真嗎?”
“至少我的可以。”羽今朝的目光落在亭外,“郡主還是操心自己的事吧,聽說,蔣太師要引薦一位高僧給父皇。”
他說完,便起身離開。
林瑞嘉忽然道:“大皇子,小女子可否請你辦一件事?”
羽元康回頭:“何事?”
“派人南下取證。”
羽元康一愣,林瑞嘉淺淺一笑,“還記得羨仙樓裏有位染蓮姑娘嗎?她,可是大有來曆……”
羽元康笑了笑,“我會辦好的。大小姐如今,還是操心那位高僧爲好。”說着,便走了出去。
林瑞嘉獨坐亭中,呆了片刻,手指伸進茶盞中,蘸着茶水,在石桌上輕輕寫下了幾個字。
一陣風從亭中穿出,轉瞬間,歸于寂靜。
石桌上的字迹漸漸幹了,沒有留下絲毫痕迹。
水兒從外面進來,在林瑞嘉耳畔低語了幾句。
林瑞嘉擡眸,美麗的眼睛裏含着淡淡笑意,“聽說皇後娘娘在禦花園南邊看戲,咱們也過去瞧瞧。”
禦花園南面,衆多貴夫人、千金小姐陪着皇後,戲台上演着一出書生小姐的戲。那書生生得俊俏,唱腔極佳,不時引來台下的喝彩。
這出戲剛唱罷,林瑞嘉便到了這裏。羽金珞瞥見林瑞嘉,便讓屏兒将她引來坐着。
林瑞嘉走到前面,恭敬地朝皇後和各宮嫔妃等人行過禮後,才乖巧地在羽金珞身邊入座。
皇後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臨安這是做什麽去了?怎麽現在才來?”
林瑞嘉淡淡一笑,“剛用完午膳,覺得胃裏積食,便在禦花園裏走了走。”
“小小年紀,也會積食?你可要保重身體才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皇後抿了唇,笑容有些陰陽怪氣。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臣女定當小心,必定長命百歲。”林瑞嘉毫不客氣地接話。
扶搖之死對皇後打擊不小,她的臉上雖然撲着厚厚的脂粉,卻仍然掩蓋不了眼下的青黛。
殺害扶搖的兇手她并沒有找到,看樣子,她是要把扶搖的死怨咎到自己身上。林瑞嘉想着,唇角的笑容愈發冷冽。
第二出戲唱了一半,皇後的貼身女官杜娘匆匆過來,在她耳邊一陣低語。
衆人看過去,便見皇後的一張臉變了又變,最後鐵青着臉,猛地一拍桌案,“她貴爲丞相千金,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衆人正納悶兒,皇後陡然起身,“帶我去瞧瞧。”
皇後一走,衆人自然是跟着離席。一時間,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戲台子後面去了。
傅靜緣找到林瑞嘉,低聲道:“他找你說了什麽?”
“說你很好。”林瑞嘉笑道,“我倒覺得他人不錯,對你也好,是樁不錯的婚事。對敵人是一套,對自己人也是一套,沒什麽好計較的。況且,他對你是真心的。”
傅靜緣紅了臉,“你胡說什麽?!不過随便聊了幾句,你就被他收買了?”
林瑞嘉低低笑着,沒說話。
傅靜緣那胳膊肘捅了捅她,見她還笑,一張臉羞得通紅通紅,“不理你了!”
“别呀,我錯了還不成。”林瑞嘉笑道,拉住轉身欲走的傅靜緣,“一同去看看好戲吧。”
“好戲?”傅靜緣疑惑着,衆人已經走到了戲台子後面的雜物間前。
還未靠近,已經隐約聽見裏頭傳出了令人臉紅的呻吟聲音。
“真不要臉!”
“誰在裏面啊?”
“沒聽見剛剛皇後娘娘說是丞相府的小姐嗎?”
“啊,是哪一位啊?!”
“管它哪一位,這相府的小姐可真是……太開放了……”
林瑞嘉面對周遭的竊竊私語,與不時投過來的鄙夷目光,完全不動聲色。她朝四周迅速掃了眼,發現蔣沁等人并不在。想來,是被人調走了。
皇後臉色極爲難看,“給我把門撞開!我倒要看看那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幾個老嬷嬷正待去撞門,一聲大呼傳來:“母後不要!”
衆人看去,便見羽元康喘着粗氣跑過來,“撲通”跪在皇後跟前,懇求道:“母後,蓉兒她是我的未婚妻,就算她與人苟合,也請母後爲她保全臉面!這樁婚,咱們退了就是了,千萬别傷害蓉兒!”
原來是相府的二小姐……衆人面色各異,有同情有鄙夷,更有幸災樂禍。
“我知曉你是爲了她着想,可這等不要臉的女子,不配進我們皇家的門!聽說她的四妹也是未婚卻與人苟合,難道丞相府的女兒,都是這樣的不要臉?!”皇後咬牙切齒,端得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