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知遠點點頭,笑着離開了。
等走遠走了,書童四喜不禁啐了一口:“呸,也不瞧瞧自個兒什麽模樣,不就是林相爺的女婿麽,也敢瞧不起公子!”
馮知遠瞥了他一眼,嘴角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事未成,人先驕,他走不遠的。你又急什麽?”
四喜緊跟上幾步:“小的是看不過眼。想當初在學院的時候,他還不是事事都聽公子的?當初他窮成那樣,筆墨紙硯不都是公子給他買的?甚至連束脩都是公子替他交的!他倒好,現在攀上高枝兒,卻瞧不起公子了!”
馮知遠笑了笑,大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到了下午,仍是沒傳來林泰民回府的消息。
蔣沁在花廳裏轉來轉去,急得不行:“不是說沒什麽大礙嗎?怎麽還不回來?這都一天一夜了,他朝也不上了,到底是怎麽了?!”
林芙蓉坐在椅子上,“娘,您也别急,爹爹不會有事的。”
林仕進坐在她旁邊,也出言安慰蔣沁。
蔣沁看向成月閣的方向,蹙起眉頭:“月兒那個沒良心的,老爺出事了,她怎麽也不出來關心一下?!”
餘劍鋒正跨進門檻,面色微微閃過尴尬之色,随即朝蔣沁作揖:“夫人,小生聽說相爺被蛇咬了,特來看看。”
“看什麽看,老爺回都沒回來!”蔣沁不耐煩地揮揮手。
餘劍鋒尴尬地立在原地,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林仕進猶豫着開了口:“爹應該不會出什麽事。若是爹爹有什麽事,長公主早就将爹送回來了。”
蔣沁藏在袖中的雙手攥成拳頭,長長的指甲深深掐進肉中:“長公主至今未嫁,聽聞她眼光極高。她現在将老爺留在行宮裏……”
剩下的話沒說,衆人也都明白。
“娘,不如咱們去西郊行宮看看?”林芙蓉提議。
蔣沁眸光一閃,随即道:“準備馬車,把府裏人都叫上!”
半個時辰後,相府門前停了十輛馬車,一大群人帶了各自的丫鬟婆子,出了相府坐上車,浩浩蕩蕩往西郊行宮去了。
這一群人包括:老夫人江氏、蔣沁、四位姨娘、林瑞嘉五位小姐、林仕進,甚至連剛滿一歲半的林品軒都被秋姨娘抱在手上。
馬車裏,林芙蓉不停寬慰蔣沁:“爹爹和娘關系極好,一定不會出什麽事的。”
蔣沁憂心忡忡,“希望隻是我想多了。”
林瑞嘉和夢姨娘、林尋馨坐在一輛馬車内,夢姨娘捏着帕子,十分疑惑:“大小姐,昨日老爺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好端端的,就被蛇咬了?”
林瑞嘉看了看夢姨娘,很快又收回視線,笑容溫婉恬淡,“福禍相依,爹他是走運了。”
“走運?”林尋馨腦子轉不過來,“爹爹被蛇咬了,明明就是倒黴啊!真不明白,哪裏來的蛇!不過爹爹救了長公主,長公主必定會好好嘉獎爹爹的!”
“是啊,必定是一份很大的獎賞。”林瑞嘉淡淡道,目光再度從夢姨娘臉上掠過。
她的臉上,有疑惑,有好奇,卻獨獨沒有擔憂。
夫君出事,難道小妾不該擔心嗎?
如果小妾根本不擔心,要麽她是知道她的夫君根本沒事兒,要麽就是……
她根本不愛她的夫君。
林瑞嘉忽然有些明白了,爲何這些年夢姨娘從不争寵。
是因爲,她根本不愛林泰民吧?
車隊駛到西郊行宮,衆人下了馬車,說明來意,守門的侍衛即刻便去通禀羽金珞。
此時行宮寝殿,林泰民正坐在床上,羽金珞端着藥碗坐在榻前,親手舀了一勺藥,吹了吹,遞到林泰民口邊:“這是禦醫開的藥,有助你恢複精神的。”
林泰民受寵若驚,忙往後縮了縮:“長公主,這等事,怎勞您親自動手?”
羽金珞笑得溫柔,“這是什麽話?你爲我受了傷,我當然應該照顧你。”
林泰民喝下那口藥,心中百轉千回。
長公主這是演得那出戲?!
季嬷嬷快步走進來,在羽金珞耳邊低語了一陣。
羽金珞放下藥碗,看了看林泰民,柔聲笑嗔道:“瞧瞧,不過是留你住了一晚,你的夫人就坐不住了,把相府一大家子人都帶過來了,那樣大的架勢,是想找我算賬嗎?”
“這……”林泰民語噎,這長公主是怎麽了,怎麽說話用這樣的語氣?!沒有位居上位者的威嚴,倒像是情人之間的嬌嗔怒罵。
林泰民身子抖了抖,這長公主,不會是看上自己了吧?!
“放他們進來。”羽金珞起身在外面的大椅上坐下,架勢威嚴十足。
片刻的功夫,相府一大家子人都到了殿内。以江氏爲首,齊齊朝羽金珞跪下問安。
羽金珞的目光掃過底下的蔣沁,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到底是生了三個孩子的女人,保養得雖好,可那臃腫的身材、沒光澤的皮膚真是讓人倒胃口。
其實蔣沁看着真不老。她的皮膚細膩白皙,五官秀美,身材雖然微胖,卻有一種另類的女人味兒,看着也不過二十五六。
“起來吧!”羽金珞聲音慵懶,手指輕輕撫過三寸來長的朱紅嵌金甲套,“林丞相昨日舍身救了本宮,如今正在内殿休息。你們若是要看望,進去看望便是了。隻是别吵鬧,本宮最不喜人吵鬧。”
她說着,一手支着頭,閉上眼假寐。
江氏一行人進了内殿,蔣沁見林泰民雙目有神,臉色紅潤,哪有半分病弱憔悴的模樣,頓時心頭不爽。
她上前道:“老爺既然好了,不如随母親、妾身一道回府?”
林泰民還沒說話,江氏卻不幹了,紅着眼瞪蔣沁:“我兒才被蛇咬,正卧床休養,你卻要他搬回去。這來回折騰,你安的是什麽心?!”
她說着,在榻邊坐下,老淚盈眶:“好端端的,怎就被蛇咬了?爲娘心疼啊!”
林雅音十分懂事地拿着帕子給她拭淚:“祖母,您這一哭,音兒也要跟着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