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寶哭的完全停不下來,到最後不斷的抽氣,好像随時能暈過去,他哭的委屈,死死的摟住周骥的腰,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樣不斷重複:“你對我好點……對我好點……”
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陸小寶難受的厲害,他喜歡叫周骥爸爸……但更喜歡叫周骥的名字,毫無緣由的,就好像理所應當,他想不明白周骥爲什麽逼他……
而他又爲什麽在周骥的步步緊逼下受不住嚎啕大哭,他委屈極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什麽,他委屈巴拉的把眼淚鼻涕蹭了周骥滿身,然而還是沒等到一句話……
周骥現在都沒學會哄他!
陸小寶癟癟嘴巴,忽然生出一股絕望來……周骥根本就不想哄他……周骥也許沒自己想的那麽在乎他……是啊……
他們毫無血緣關系,萍水相逢,他甚至就周骥糾纏不休,周骥爲什麽要在乎他?
陸小寶,你有什麽值得他在乎的?陸小寶扪心自問……卻想不出任何一個立腳點……
他就會纏着周骥,還使小心眼,還哭……還讓周骥百忙之中做親子鑒定,陸小寶,你這麽麻煩的人,周骥肯定煩透你了。
隻是這麽一想,陸小寶心裏就抽抽的疼,淚眼朦胧的擡眼,周骥就那麽面無表情的定定的看着他……果然,周骥一點都不在乎他。
陸小寶抓着周骥衣服的手不禁更緊了些,鼻頭發酸……沒關系的陸小寶,沒關系,時間還很長,你們才認識幾天啊……沒關系的……
周骥一動不動的被陸小寶抱着,看着他發洩一般偷偷的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似乎是不甘心,還哼哼着……噗嗤一下,冒出有一個鼻泡,周骥額角抽動,忍了又忍扶住他的肩膀道:“哭完了嗎?”
“完了。”陸小寶一抽鼻子,加了句:“周骥。”
周骥一頓,不着痕迹的離陸小寶遠了些,淡聲道:“譚女士還在外面等你,出去吧。”
“什麽意思?”陸小寶心裏咯噔一下,雙眼緊緊的盯着他,低聲道:“你……又趕我走。”
“不是趕你……”周骥淡淡一笑:“你爲什麽待在這兒?”
陸小寶一怔,懵懵的看着他,剛剛周骥逼他的一幕不斷在腦子裏閃,登時臉色就白了……他心裏慌的厲害,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再慌什麽。
周骥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最終閉閉眼道:“你可能覺得你媽媽在騙你,但是陸小寶……她有什麽理由騙你?”
“就算他真的在騙你,那又怎麽樣?”周骥不甚在意的笑笑:“十八年前我和譚女士沒任何關系,十八年後我們依舊不會有任何關系。”
陸小寶眼眶一紅,倔強的看着周骥道:“任何關系嗎?”
“任何關系。”周骥也不知道是對他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不緊不慢道:“将來也不會有任何關系。”
“哦。”陸小寶抽了一下鼻子,聲音穩了許多:“所以你要讓媽媽帶我走嗎?”
他平時說話喜歡盯着周骥的眼睛看,此時眼睛卻是盯着周骥的肩膀,周骥平穩無波的說:“穿好衣服,晚上的飛機。”
他如此不遺餘力,好像一秒都不想再見到陸小寶,陸小寶聞言顫了一下,抹抹眼睛低低應了一聲。
他一人孤身前來,本來就沒什麽需要收拾的,此時隻身而去,孑然一身。
他眼睛腫的厲害,唐聽蘭看他從屋裏出來登時心裏就咯噔一下,他到底是譚韻珺一手養大的,他可以卑微,但他絕對有自己的驕傲。
他直接饒過了唐聽蘭,走到譚韻珺面前低聲道:“媽媽,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譚韻珺張張嘴,看着陸小寶那模樣……眼淚嘩啦就落了下來,那是她心心念念護着的孩子,她畢生心願無外乎在自己百年之後他可以一生安樂,平平穩穩。
可是現在就因爲她自己……她疼在手裏寵在心裏的孩子,這幾日幾乎低到了塵埃。
陸小寶一人跑出來譚韻珺自然是不放心的,陸小寶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隻是陸小寶不知道罷了,她看着自己的孩子風雨之下的堅持,也看到了他那爲數不多的小心思,譚韻珺想不通……不過是未見過面的一個男人。
這孩子爲什麽這麽執着。
她現在依然想不通,可是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這個母親實在是失敗。
她在還沒了解清楚唐聽蘭兒子品行時随口許諾,而後發現之後扯謊造成如今的局面,人大概最怕的就是慌了……一慌什麽都亂了。
這麽多年她似乎就沒心靜過,又怕那些女孩子貪心不足蛇吞象,又怕有些男人把陸小寶當傻子糊弄,她當時許下這門親事,無外乎看重唐聽蘭的人品,而且也說了……就是試試,不跟着倆孩子說。
陸小寶被她保護的好,也許根本開不了這個竅呢。
她譚韻珺千算萬算,沒算到今日這個局面……陸小寶看着她的淚,頓時心裏一疼,上前輕輕給她擦擦:“媽媽,别哭。”
他已經成年,個子比譚韻珺高出許多,一七八的身高在周骥面前有些不夠看,但在譚韻珺面前,他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他輕輕的給譚韻珺抹眼淚,低聲道:“周寅也不是我爸爸……對吧?”
譚韻珺點點頭,陸小寶接過唐聽蘭遞過來的紙巾,擦擦譚韻珺的眼角,輕聲道:“媽媽,你跟周骥也沒在一起過,對吧?”
陸小寶不甚在意的問着,摟住了譚韻珺的肩膀,甚至笑了一下:“别哭。”
在譚韻珺來的那一刻陸小寶就有了某種猜測,他不顧一切的說出來自己聽來的,給了自己最後的希望……隻是這希望終究是隻能他自己想想。
有些事其實是經不住推敲的……但是人騙自己的時候往往才是最可怕的,陸小寶甚至拒絕推敲,隻是他經過努力,拿着那些經不起推敲欺騙自己的說辭終是被戳破了……
陸小寶啊陸小寶,你不能再這麽死皮賴臉了……你還有媽媽……她是你最應該照顧的人,陸小寶許是不通人情世故,但他有自己的一杆獨特的秤,他能允許自己死皮賴臉,卻不允許譚韻珺露出哪怕一絲的卑微。
譚韻珺愣愣的擡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傻兒子已經是個男子漢了,他有不甚寬厚的肩膀,卻足以爲她擋去一片風雨,他在自己的保護下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無聲息的長大。
那是他的媽媽,生他養他護着他的女人。
陸小寶輕聲道:“媽媽,我帶你回家。”
譚韻珺潸然淚下,語帶泣音:“好,小曦……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