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骥最終一句話也沒說,他就像往常那樣沿着既定的路線,陸小寶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靠近他,發現周骥沒避開,沒排斥,忍不住嘿嘿笑,最後幾乎跟周骥肩膀挨着肩膀。

周骥瞥他一眼,他就跟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蹦跶開一點,而後又眯着眼蹭了過去,周骥再瞥過來,他就開心的笑,卻是再也不跳開了。

咯吱咯吱響的鞋子好像是背影音樂,但這絲毫不影響陸小寶的好心情,他想跟周骥說說話,但又有些怕周骥煩他,然而不說話又覺得怪怪的,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歪着腦袋笑道:“周骥,你煩我嗎?”

周骥睨了他一眼沒說話,他額角出了一層薄汗,氣息卻是喘也不喘,步子依然不緊不慢的,陸小寶頓時更開心了:“你不煩我,我知道。”

陸小寶覺得昨晚跑出來簡直是他做過的最正确的決定,爸爸對他的态度終于有了質的變化!

他沒再說我不是你的爸爸,更沒有冷言冷語,沉默就是默認……嗯,陸小寶加油!

陸小寶之後難得安靜的一句話也沒有了,周骥扭頭就能看到他盯着自己笑,周骥跑步時間一般四十分鍾,按周骥的腳程來回大概有三四裏地,陸小寶竟然一步一步的跟了下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他昨晚淋了兩個小時的雨,又吹了那麽久的冷風,現在竟然除了臉色白些,沒其他的不适,更遑論發燒感冒,這着實讓人詫異。

公園外圍的小區多是白領,大早上趕着點的上班,睡得昏天地暗,來來回回匆匆忙忙,更沒什麽時間去捯饬早飯,所以早餐車的聲音格外火爆。

各種煎餅,豆漿氣味撲面而來,硬生生混合出一股勾人的香氣,這對一大早食不果腹的陸小寶無疑是赤|裸裸的勾引,五髒廟毫不猶豫的揭竿而起,咕噜咕噜聲驚天動地,陸小寶的羞恥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恨不得把臉埋到土裏去,陸小寶啊陸小寶,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才第幾次見面,還沒登堂入室,别顯得好像小豬一樣能吃好嗎?!

然而想是這麽想,陸小寶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更别說五髒廟了,他從小到大不愁吃穿,譚韻珺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也就吃奶時候被餓的哇哇叫過,此時就格外不争氣。

肚子鑼鼓喧天的響,仿佛還打着節拍,周骥看他紅着耳朵,死死的往下按自己的肚子,似乎恨不得把前後肚皮粘起來撐不住有些想笑,淡聲道:“餓了?”

陸小寶一怔,猛地擡頭看他,片刻後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可憐兮兮又不好意思的說:“快餓暈了……”

他雙眼晶亮的看着周骥,舌尖不經意的舔過唇角,周骥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暈一個我看看。”

陸小寶:“……”

就不能請我吃個飯嗎?

他幻想破滅,登時不知道又冒出了什麽想法,也不生氣,湊到周骥身邊笑嘻嘻道:“暈了你會抱我嗎?”

陸小寶隻是這麽一想周骥抱着他,就忍不住去瞅周骥的胸膛,看起來很有力道……胳膊上有肌肉……應該能抱動他,陸小寶喜不自禁:“周骥,你會把我抱回去嗎?或者背我也可以?”

陸小寶這麽說着,眼神忽閃忽閃的,好像隻要周骥點頭,他就能随時暈過去。

周骥瞥他一眼,加快了跑步的速度:“癡人說夢。”

陸小寶一頓,咬咬唇,大聲道:“我就是傻子!就愛做夢!”

周骥的腳步一頓,緩緩回身。

“陸小寶,你這個傻蛋,你爸爸不要你了……”

“他是傻子,都别跟他玩,會傳染的……”

“他傻死了,哈哈,騙他的都不知道……哈哈哈,果然是白癡……”

“……”

“我就是傻子呀。”陸小寶雙手緊緊背在身後握成拳,瞪着清澈的雙眼,一字一句道:“周骥,我是傻子你嫌棄我嗎?”

周骥面無表情的盯着他,陸小寶一步步往周骥身邊走,聲音越來越輕,他眼中似乎有淚,雙眸清亮的吓人:“我是傻子,所以你不要我嗎?我是白癡……”

“滾!”周骥忽然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似乎十分不耐煩的道:“你要是想說自己是個傻子來博同情……陸小寶,你還真是蠢的可以!”

陸小寶一怔,就見周骥唇角一掀,露出個嘲諷十足的笑:“你是吃喝不能自理還是撒拉不能自禁,你能一個人安然無恙的跟我這麽多天,能獨立生活,破自行車快跟着比蹦跶上天,半夜也沒給人拐走,還會罵人……陸小寶,你當我白癡嗎還是傻子如今都你這樣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陸小寶一眼,轉身冷笑一聲道:“說你一句就不受了,陸小寶,趁早滾吧!”

陸小寶死死壓抑自己唇角越來越大的笑意,卻是忍不住嘿嘿直樂,不管周骥的冷臉緊緊的跟在他身側,碎碎的念叨,喜滋滋道:“周骥,你第一次跟我說這麽長一句話呀。”

“周骥,你真不覺得我是傻瓜嗎?”

“周骥,你爲什麽不回答我?”

“周骥周骥,你跟我說句話呀,你覺得我很聰明嗎?”

“你這是誇我嗎?哈哈,你就是在誇我……”

陸小寶興奮的快要飛起來,他叽叽喳喳個沒完,周骥似乎是懶得理他,似有若無的嫌棄的看他一眼,卻看的陸小寶心花怒放,爸爸竟然覺得他不傻……

不對!他本來就不傻,但是爸爸竟然也這麽覺得……陸小寶不知怎的鼻子有些發酸,天知道他最怕的就是爸爸覺得他是蠢蛋,可是爸爸竟然……陸小寶吸吸鼻子小聲道:“我才不滾,周骥,你明明就不讨厭我。”

周骥步子緩緩慢下來,不鹹不淡道:“你跟我什麽關系,我爲什麽要讨厭你?”

陸小寶輕哼一聲,喜笑顔開,明明第一次見面差點把他扔出去,還說不讨厭,不過陸小寶對現狀還是很滿足的,一旦放下心五髒六腑好像餓的廢了一樣,陸小寶厚着臉皮小聲道:“周骥,你能請我吃飯嗎?”

他舌尖不經意的舔舔嘴唇,豎起右手食指在周骥眼前晃晃:“我想要一個餅……”

周骥一頓,不着痕迹的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漫不經心道:“小孩子,餓餓更結實。”

陸小寶聞言呆呆的看着周骥跑遠的身影,不是說小孩子長身體應該多吃點嗎?

周骥的背影很帥,身姿高大挺拔,但帥的……似乎格外的不食人間煙火,陸小寶也想象不出來周骥拿着十塊錢,走到小攤前闆着臉道:“來一個雞蛋餅!”

陸小寶隻是這麽一想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忽然福至心靈,周骥有十塊錢嗎?

大早上的……陸小寶偷偷一笑,快速追上周骥,聰明的格外不是時候:“周骥,你是沒錢嗎?”

他說話格外小聲,像是怕被人聽到周骥丢面子,周骥腳步微微一頓,似乎是懶得理陸小寶,不跟他一般見識一樣,步子也沒什麽變化,隻是周身氣息顯而易見的冷了一些。

陸小寶才不怕他,笑的更歡,湊到周骥身邊小聲道:“周骥,我請你吃呀。”

讓爸爸請他吃飯的美夢泡湯……但能請爸爸吃飯……陸小寶隻是這麽一想就忍不住直樂,然而周骥卻是理也不理他,陸小寶想去拉他的手,然而一頓……拉住了周骥的袖子:“你别跑這麽快,我跟你說話呢。”

“陸小寶!”周骥睨他一眼:“松開。”

“……不松。”陸小寶眼巴巴的看着他,揪的更緊了些,另一隻手偷偷的拉住了周骥一側的衣角,來來往往的人忍不住瞅他們倆,走得老遠了小聲的說着什麽。

畢竟周骥是什麽人……住到附近的也幾個人不知道,忌憚的很。

周骥看着就差爬到自己身上的陸小寶登時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想笑,他的心思單純的可怕……周骥閉閉眼,片刻後第一次主動拍拍陸小寶的手,似笑非笑道:“陸小寶……你請我吃餅?”

周骥這輩子不是沒被人請過吃飯,卻沒見過這種簡單粗暴死皮賴臉的請法,更沒人……

周骥瞥了遠處一群人圍着的,煙熏火燎,傳出刺啦刺啦響聲的小攤……請他吃……雞蛋灌餅?

陸小寶臉‘騰’的就紅了,他這别具一格的請法和食物……他輕哼一聲,不好意思的看着周骥小聲道:“以後,以後再補回來呀。”

說完忍不住偷笑,請了一次……還預定了第二次……

陸小寶你真是太聰明了!

陸小寶其實抓的不緊,他要是想甩開是輕而易舉的事……周骥暗歎口氣,漫不經心道:“去買啊。”

陸小寶看看四周,臉紅的更厲害了,扯着周骥往小樹林走:“你,你跟我過來取錢。”

周骥面無表情的看着陸小寶在自己面前蹲下,緩緩脫下自己的鞋子,他可能也是羞恥的厲害……偷偷看了周骥一眼,往周骥面前拱的更厲害了,好像周骥高大的身軀能擋住他自己的動作,然後他緩緩的從鞋子裏拿出一張的……帶着些特殊味道的一百塊錢。

“你,你……”陸小寶實在囊中羞澀,他出來忘了帶錢,這一百塊是他放在鞋子裏以備不時之需,萬一錢包丢了什麽的……陸小寶看着周骥那微微嫌棄的眼神,羞恥的脖子都紅了:“我,我……周骥,你不許笑我。”

周骥眼中笑意一閃而逝,不鹹不淡道:“走吧,把鞋穿上。”

陸小寶不情不願的穿上自己那濕哒哒的鞋,真是的,都這麽明顯了,都不會抱抱自己嗎?背回去也行啊。

陸小寶原以爲周骥會遠遠的站在一邊,沒想到跟着自己過去了,他實在不好意思讓阿姨接自己的錢,便跟阿姨打了招呼,把錢放在一邊,然後自己找了零。

他去接餅,沒想到被半路截了胡,他不解的看向周骥,隻見周骥看看他的鞋,再看看他的手。

陸小寶:“……”

他快速的追上周骥,湊到他身邊解釋:“我腳不臭的。”

“你沒洗手。”周骥皺眉:“陸小寶……你的衛生習慣呢。”

陸小寶偷偷一笑,眼看到了小區門口,登堂入室……他喜滋滋道:“周骥……你是要帶我回去洗手嗎?”

他不等周骥回家,膽大包天的揪住周骥的衣角,自顧自道:“周骥,你真好,我洗個澡吧,可難受了,腳也疼。”

周骥面無表情的扭頭看他,他是不是對這小崽子太縱容了些?

陸小寶得寸進尺,另一隻手揪住周骥衣角另一側,眼巴巴的看着周骥,就像個小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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