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接她手裏的果汁,蘇斐然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接到管家的電話,他火急火燎的趕回來,一路上都心緒不甯,生怕念慈爲了崔永姿的安全不顧自己安危,上綁匪的當。進門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坐在沙發上,他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在她身邊坐下時,他故意問着無關緊要的話,她卻誠實的告訴他,她在想事情。
想什麽事情?肯定是崔永姿被綁架的事。
她沒有明說,他亦沒有明說,隻讓她别想了,交給他來辦,出乎意料她竟然答應了,還答應的那麽爽快,蘇斐然措手不及才愣住。
見他看着自己,不說話也沒有接自己送到他面前的果汁,柏念慈這才想到自己下樓之前喝了一口果汁,把自己喝過的果汁給他喝,也太……草率了,連忙收回手,手腕卻被他的大手握住,眼睜睜地看着他伸出另一隻手拿走她手上的果汁杯子。
蘇斐然拿走她手裏的果汁杯子後,沒有片刻停留,送到唇邊慢條斯理的喝着,很快杯子見底,意猶未盡的将空杯子放茶幾上,轉頭看她,見她一雙瞳眸瞪的又大又圓。
“怎麽了?”伸手攬她入懷的時候,蘇斐然這樣問她。
“那杯果汁……”出口的話被柏念慈及時打住,她不想說謊騙他,也不想看到他急匆匆沖進洗手間狂吐的背影。
那要她怎麽回答才好,肯定不能說他喝的果汁她之前喝過,如果是他自己拿的還好說,偏偏是她親手送到他面前的。柏念慈靠在蘇斐然懷裏,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心裏糾結着要不要對他說實話,及說了實話的後果,她可沒忘記,他有潔癖。
把自己喝過的果汁,給一個有潔癖的人喝,想想柏念慈都覺得自己還是太草率了。
柏念慈在說不說實話之間搖擺不定,等不到她回答的蘇斐然,心情也很微妙,她提到那杯果汁,後面又沒了,他不覺得是果汁有問題。
别墅裏都是他信得過的人,給她的食物都是安全的。
“果汁怎麽了?”垂眸看着她的頭頂,蘇斐然開玩笑的說:“你該不是後悔把果汁給我喝了。”
柏念慈搖頭,蘇斐然忽然想到,她不說話,定是在擔心崔永姿,雖說崔永姿失蹤與她沒有直接的關系,可崔永姿畢竟是出來找她才失蹤。
“别擔心,永姿不會有事的。”蘇斐然拍了拍柏念慈的肩膀,以示安慰。
“嗯,我知道。”柏念慈在他懷中點頭,她是根據自己接到的電話,推斷出崔永姿是被綁架了,也是根據電話裏崔永姿向她求救,推斷出綁架崔永姿的人想用崔永姿引她去,也就是說,在她出現之前,綁架崔永姿的人不會傷害崔永姿。
她知道,既然知道,她爲什麽還要擔心?或者,她沉默不是因爲擔心永姿,蘇斐然忽然發覺自己和她想的似乎不是一件事。
蘇斐然的心一沉,大手握住她小巧的下巴,擡起她的頭讓她與自己平視。
“你剛剛不是在擔心永姿。”蘇斐然用的不是問句,目光緊緊的鎖着她的雙眸。
“不是。”柏念慈誠實的回答。
“那你剛剛在想什麽?”蘇斐然又問。
柏念慈遲疑着,他問起了,自己若不回答,他肯定會起疑心,不,他已經起疑心了。
見她遲疑,又見她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透露出她心底的不安,蘇斐然緊緊鎖着她雙眸的目光,沉了又沉,心底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好似……好似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我在想……”眼睫快速眨動幾下,柏念慈心裏還有點遲疑,但想到說謊的後果,她咬了咬唇,把心一橫,決定實話實說。“我剛剛給你喝的果汁,我之前喝過一口。”
見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柏念慈又連忙保證說:“我保證,真的隻是喝了一口。”
他……他這樣看着她做什麽?要打要罵,給個痛快啊,幹嘛這樣吊着,害的她心裏七上八下的沒個安定,柏念慈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你剛剛就在想這個?”蘇斐然問道,她又是沉默又是遲疑的,他還以爲她是在擔心崔永姿,結果卻是……她給自己喝的果汁,她之前喝過一口,喝過就喝過,他又不會嫌棄她。
她竟然因爲這樣一件小事遲疑不定,蘇斐然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訓她一頓。
柏念慈想點頭,發現自己的下巴被他的大手握住,伸手抓下他的手。“我知道你有潔癖,之前是因爲忘了才把自己喝過一口的果汁給你喝,我想起來時想收回手,是你……”
後面的話柏念慈沒說,不希望他覺得自己是在指責他。
“是我把果汁搶走的。”蘇斐然幫她把話說完,柏念慈毫不猶豫的點頭,因爲她沒有聽出他說的搶這個字。
看着她點頭,蘇斐然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必要和她好好談談,免得她以後再因爲這樣的小事杞人憂天。
“念慈,我不否認自己有潔癖,但那是對外人,你不是外人。”她是他妻子,是他最親的人。
一句你不是外人,讓柏念慈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跟着失序的狂跳着,他說她不是外人,意思是她是他的内人,他的潔癖在她面前不存在。
知道自己的擔憂很多餘,柏念慈羞紅了臉,垂下頭不看他,抓住他手的小手卻不自覺用力,蘇斐然感覺到了,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想到她臉皮薄,想說的話化爲一聲歎息。
“念慈。”輕喚她的名字,蘇斐然沒有等她擡起頭看自己,跟着說道:“跟我說說,你是怎麽發現永姿失蹤是被人綁架的?”
柏念慈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把自己接到崔永姿的電話,及電話内容詳細的說了一遍,也說了她的電話關機,崔淩寒找不到她,電話打到管家的手機上,請管家問她有沒有接到崔永姿的電話,順道的還說了龔月骐打電話來祝福自己的事。
“我發現永姿說話的内容不對,猜測可能是錄音,便試了試,果然,她隻是叫我去救她,别的什麽都沒說,于是我确定和我通話的人不是永姿,是實現錄制的錄音。我想先穩住電話裏的人,通着電話出門找管家幫忙,幸運的是我一出門就遇到給我送果汁上樓來的管家,我和管家沒說一句話,但電話裏的人好像還是察覺到我的打算,立刻挂了電話。”
聽完她詳細地轉述和崔永姿通電話的内容,蘇斐然想都沒想,贊同她的猜測。“照你這麽說,永姿的确是被綁架了。”
“我之前給崔淩寒打了電話,提醒他注重查大院周圍和學校門口附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結果。”說完,柏念慈又解釋說:“我個人覺得,我們先弄清楚永姿是在出大院被綁架的,還是在學校門口被綁架的,更容易找到永姿些。”
“不用特意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蘇斐然笑着揉了揉她的長發,柏念慈回以他一笑。
這一幕落入剛進門的兩人眼中,讓兩人心中都起了波瀾,一人是欣慰,一人則是紮心。
覺得欣慰的人是崔淩寒,他侄子有了可心的人兒,他爲他高興。
覺得紮心的人則是崔永益,柏念慈是他先看上的人,若不是他用錯了方法表達,導緻他和柏念慈擦肩而過,讓蘇斐然鑽了空子,柏念慈此刻對着笑的人就是他。因爲用錯了表達方法與自己心愛的姑娘擦肩而過,崔永益心中的懊悔和不甘可想而知,看到柏念慈對自己以外的男人笑,他不覺得紮心才怪。
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和念慈,蘇斐然擡起頭,看到站在門口崔淩寒剛想說一聲,來了,跟着看到崔淩寒身後的崔永益,眉頭一皺,他倒是沒想到崔永益會跟着來。
崔淩寒多精明,自然看出蘇斐然皺眉是因爲崔永益,永益喜歡念慈,現在斐然和念慈結了婚,是念慈名正言順的丈夫,不待見喜歡他妻子的男人,也屬正常。其實,他很早就發現永益喜歡念慈了,見永益對念慈的态度不好,他又不那麽确定,加上他工作忙,還要幫老頭子想辦法挽回另一個外孫,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摻和永益與念慈的感情。
永益自己沒有珍惜與念慈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時光,如今念慈嫁給斐然,也是永益自己活該,他不會幫永益說話,同理,如果今天念慈嫁的人是永益,他也不會幫斐然說話。
帶永益來,不是給斐然添堵,而是,永益是永姿的親哥哥。
察覺到蘇斐然的身體僵了一下,柏念慈擡起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門口,崔淩寒和崔永益的身影映入眼簾。
“嗨,念慈。”崔淩寒一邊走進來一邊和柏念慈打招呼。
崔永益知道蘇斐然不待見自己,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跟在小堂叔身後走進客廳,文宴打電話通知小堂叔來總統府的時候,他正好在身邊,請求崔小堂叔帶他一起來。
“念慈,你在這裏住的習慣嗎?”崔永益問道,看着柏念慈的目光充滿了關懷,今天他本來想送念慈去學校,在門口被雷焯劫了人。
看了蘇斐然宣布和念慈的婚訊,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念慈在學校可能會被同學們圍堵,打算丢下合作人去找念慈,把念慈從學校帶出來,爸爸阻止了他,說蘇斐然召開了記者會,不可能沒有做保護念慈的準備。
他知道爸爸說的有理,但還是擔心念慈,給念慈打電話,不是占線就是沒人接聽,他又打了電話去念慈的學校問,得知念慈今天沒去學校上課。他想到爸爸說的話,才反應過來,早上雷焯來崔家接念慈,根本沒有把念慈送去學校,而是帶念慈到總統府蘇斐然身邊了。
這就是爸爸說的,蘇斐然做的保護念慈的準備,知道宣布婚訊念慈會面臨什麽,事先杜絕掉,他都不得不承認,蘇斐然是用心在保護念慈。
柏念慈還沒回應崔淩寒,又聽到崔永益問她在這裏住的習慣嗎?更要命的是,蘇斐然此刻也在看自己。她又不傻,哪裏看不出蘇斐然不待見崔永益,因爲崔永益說過喜歡她,還請求過崔老将軍成全,蘇斐然心裏不快。
想了想,柏念慈先朝崔淩寒點頭一笑,然後看向崔永益,回答他的問題。“習慣,謝謝關心。”
任誰都聽得出她語氣裏的疏離,蘇斐然因爲見到崔永益而郁悶的心情瞬間好了,眼角都能看到笑意。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他要不要表現的這麽明顯,崔淩寒在心裏對蘇斐然翻了個白眼,同情的看了崔永益一眼,自己找了個沙發坐下,順便招呼崔永益。“永益,過來坐下說。”
這裏畢竟是總統府,崔永益知道自己沒有小堂叔的權利,何況蘇斐然還不待見他,能讓他站在這裏已經很不錯了,他不敢要求太多,于是裝作沒有聽到小堂叔的話,繼續站在。
怎麽,把他這裏當成自己家了,蘇斐然皺眉看着了崔淩寒一眼,崔淩寒直接無視蘇斐然,見崔永益站在原地沒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又催促崔永益一聲。
“好。”崔永益應聲,頂着蘇斐然冷漠的目光,走到崔淩寒身邊坐下,他也很無奈,想裝沒聽見小堂叔的話,可小堂叔不依啊。
“淩寒大哥,我之前在電話裏請你查的兩個地方,可有眉目了?”柏念慈問崔淩寒,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化解尴尬的氣氛。她受不了蘇斐然看崔永益的目光,像是崔永益随時會偷走他什麽重要東西一樣,察覺自己把自己比喻成東西,瞬間淩亂了。
“我負責查的是大院門口,沒有發現可疑之處,永益負責查學校附近,倒是讓他查到些眉目。”崔淩寒回答,目光看向崔永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