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崔永姿走進飯廳,看到龔倩正坐在餐桌邊與廚師長讨論菜單,她湊到龔倩身邊一起看着廚師長列出的菜單,順便問了一句。“媽媽,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麽啊?”
她剛睡了一覺起來,養足精神的同時肚子也餓了。
“睡醒了。”龔倩瞥了女兒近在咫尺的臉一眼,見她精神頭很好,十分滿意,将手裏的菜單遞給廚師長,并揮手讓廚師長先下去。
廚師長點點頭,向崔永姿問了一聲後,轉身朝廚房走去。
“嗯。”崔永姿将身體靠在餐桌邊沿上,又問了一次。“媽媽,你還沒告訴我,我們今天中午的午餐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我們今天中午就吃什麽。”龔倩寵溺的看着崔永姿,女兒是她的貼心小棉襖,不像兒子那麽讓她不省心。
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龔倩就滿心的郁悶,真想抓着他去醫院找個權威的醫生給他看眼睛。
不說全世界,就全國吧,那麽多家世背景,學曆修養都與他匹配的好女孩,他不喜歡,偏偏喜歡柏念慈那個小孤女。若柏奕夫婦還活着,她倒是不介意與柏家聯姻,畢竟,大伯父與柏奕是忘年交,永益娶了柏念慈爲妻,大伯父也會很高興。
加上柏奕的外交官身份,對永益的前途也很有幫助,可柏奕死了,柏念慈成了烈士遺孤,同時也是名副其實的孤兒。永益娶了柏念慈,對永益的未來和前途沒有半點幫助不說,還可能會被柏念慈給拖累,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一隻白皙的素手在眼前晃動,龔倩愣怔片刻,飄遠的思緒拉回,看着手的主人。
“你做什麽?”龔倩問道,并伸手抓住崔永姿在自己眼前晃動的手。
“媽媽,我才要問您在想什麽呢?想的那麽入神,我跟您說話,您都沒有理會我。”崔永姿滿臉疑惑的回答。
聽了女兒的抱怨,龔倩的目光閃了閃,她伸手撫着女兒精緻的臉頰,輕咳一聲說道:“抱歉,媽媽剛剛在想你哥哥的事情,沒有聽到你說什麽,你能再說一次嗎?”
“媽媽,您剛剛在想哥哥的什麽事情啊?”崔永姿睜着大眼好奇的問,媽媽說剛剛是在想哥哥的事情,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來,很想知道媽媽在想哥哥的什麽事情。
“我在想……算了不說了,說起來就讓人生氣。”龔倩歎息一聲,輕撫着崔永姿臉頰的手改爲捏了捏她臉頰,問道:“你剛剛跟我說什麽?”
看出自己媽媽不想多說,崔永姿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将自己的臉從媽媽手裏解救出來,又把自己之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話題導回正軌。“我是問您,是不是我想吃什麽就能吃什麽?”
“嗯。”龔倩點頭。
“那我要好好想想今天中午吃什麽。”崔永姿一雙眼珠子轉了幾圈,眼睛亮得如耀眼的黑珍珠,她伸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想好了,先來一份幹鍋排骨,再來一份炸春卷,我親自看着媽媽做炸春卷,素菜就來一盤紅燒茄子好了,涼菜嘛,素拼盤和白水豬耳朵,海鮮來個香辣生蚝。”
崔永姿一一報出菜名,聽的龔倩滿臉黑線,嘴角都忍不住抽出幾下。
察覺到自己母親神色不對,崔永姿眨巴着眼睛問道。“媽媽,您這表情是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意思。”龔倩咬牙回答,見崔永姿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再次伸出手,這次她的目标不是崔永姿的臉頰,而是耳朵。
“媽媽,您揪我耳朵做什麽?”崔永姿抗議出聲,她很委屈,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錯了,被媽媽揪耳朵。
揪住崔永姿的耳朵,龔倩呵斥說:“崔永姿,我看你是忘記了你額頭上有傷了是吧,幹鍋排骨和炸春卷,那是養傷的人能吃的嗎?還想吃紅燒茄子素拼盤,這兩道菜那樣的醬油少了,你想你額頭上的傷留疤,可以直說,昨天晚上何必那麽擔心留疤呢?海鮮來個香辣生蚝,虧你敢說,受了傷還敢吃海鮮,額頭上的傷不想好了。”
額頭受了傷,她還想吃那些對傷口愈合沒有半點幫助的食物,真是氣死她了。
“媽媽,您輕點兒,我的耳朵被您揪痛了,真的很痛。”雙手攀着媽媽揪住自己耳朵的手,崔永姿結結巴巴的解釋。“而且……而且我……我不知道這些食物受傷的人不能吃啊。”
所謂不知者不怪罪,媽媽問都不問清楚便揪她耳朵,還揪的那麽用力,太暴力了,崔永姿在心裏下決心,等爸爸和爺爺下班回家,她一定要告訴爸爸和爺爺媽媽揪她耳朵的事,請爸爸和爺爺爲自己做主。
無視崔永姿喊痛,龔倩鐵了心要給崔永姿一個難忘的教訓,依舊揪着她的耳朵說:“不知道你不會問問我嗎?”
她用了多少力氣自己心裏清楚,遠沒有永姿叫的那麽誇張,或許是有點痛,但絕對沒有永姿說的很痛,她再想給永姿一個難忘的教訓,也不會真的讓永姿很痛,她舍不得。
“媽媽,是您說我想吃什麽,我們今天中午就吃什麽的,我說了,您又揪着我的耳朵,罵我,您怎麽可以這樣?”崔永姿沒有半點覺悟,反而提醒龔倩她說過什麽話。
龔倩又生氣又無奈,揪着崔永姿耳朵的手加重了些力道,換了崔永姿哇哇喊痛,眼淚也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媽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崔永姿很識時務,當她察覺耳朵上的力道加重,馬上道歉承認錯誤。
“真的知道錯了?”龔倩問。
“真的,我真的知道錯了。”崔永姿點頭如搗蒜,像小雞啄米似的。
龔倩這才松開手,放開崔永姿的耳朵自由,耳朵一得到自由,崔永姿連忙退開幾步,一臉防備的看着龔倩,龔倩皺眉正想說什麽,瞥見門口管家匆匆走進來,果斷停住。
“夫人,永姿小姐。”管家先分别喊了母女倆一聲,然後看着龔倩說:“夫人,大院門口的警衛來電話,龔家二房的龔治文先生與夫人柏若芸來訪,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您商量,問您是否放他們進來。”
“媽媽,龔家的人怎麽會來找您商量非常重要的事情?”龔倩還沒開口,崔永姿先問道。
“我怎麽知道。”白了崔永姿一眼,龔倩心裏也很納悶兒,龔治文和柏若芸來找她商量非常重要的事情,能有什麽非常重要的事情?難道是商量怎麽救龔治琛和龔月怡?若真是這樣的話,她沒必要見他們了。
龔治琛和龔月怡犯的事兒過于重大,且已經宣判完開始服刑,她沒有辦法救他們,話說回來,就算有辦法她也不會出手救,因爲那樣容易把自己和丈夫都搭進去,還會連累到兒子和女兒的前程。
這種血本無歸的買賣她才不做。
“管家,你給大院門口的警衛回電話,說我今天不……很忙,沒有時間見他們。”龔倩本來想讓管家說自己不在家來着,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會顯得她怕了龔治文和柏若芸,索性改口說自己忙,沒空招呼客人。
“是。”管家領命出去。
盯着管家離開的背影,龔倩陷入沉思中。
崔永姿也在想龔治文和柏若芸說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什麽事情?
母女倆都沒再說話。
不多時管家回來,腳步比之前還要匆忙,這回他直接來到龔倩面前,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看着龔倩猛然站起來,表情僵硬,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時,他點了點頭。
崔永姿被自己媽媽的動作吓了一跳,想詢問媽媽怎麽了,又不敢。
看到管家肯定的點頭,龔倩感覺自己腦子裏嗡嗡嗡的響個不停,管家說,龔治文請大院門口的警衛轉告她,龔月怡突然死了,他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來找她商量。
龔月怡死了,好端端的怎麽就死了?她記得龔月怡和龔治琛宣判那天的視頻裏,父女倆的神色雖然憔悴了些,但精神還是不錯的。龔月怡畢竟年輕,法官宣判她無期徒刑時,還沖着法官大鬧來着,還揚言要像更高的法院上訴,全國直播的視頻,全國人民都看的很清楚。
怎麽才短短幾天的時間,說死了就死了?怎麽死的?龔倩對管家說:“請大院門口的警衛讓他們進來。”
“是。”管家領命又出去了。
“媽媽。”伸手牽住龔倩的手,崔永姿疑惑的問:“您讓他們進來做什麽?”
媽媽之前明明說了自己很忙,沒時間見他們,管家回來才說了一句話,媽媽先是驚的猛然站起身,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管家,見管家點頭後,媽媽沉默一會兒,又讓管家去讓他們進來。
是什麽讓媽媽改變主意?
沒有馬上回答崔永姿的問題,龔倩先定了定慌亂的心神,然後反握住崔永姿的手,柔聲說:“這事兒你别管,你先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廚房做好午飯後媽媽上樓叫你。”
“媽媽……”崔永姿不想回房間,她能看出媽媽是在支開自己。
“乖,聽話,回你自己的房間去。”拍了拍崔永姿的手,龔倩收回自己的手,态度堅決的催促說:“永姿,你聽話,快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看出媽媽态度堅決,崔永姿放棄堅持,點點頭說:“好吧。”
“乖。”女兒聽自己的話,龔倩欣慰的笑了笑,隻是那笑容無比的難看。
走了幾步,崔永姿回頭說:“媽媽,如果他們是希望您幫他們的幫,您能幫就幫,幫不了問問爸爸和爺爺,要是爸爸和爺爺勸您别幫忙,您就不要幫他們。”
“媽媽知道怎麽做,你不用擔心,回房去吧。”龔倩朝崔永姿揮了揮手。
崔永姿點頭,轉身走出飯廳,她想好了,未免媽媽被龔治文和柏若芸忽悠,她回房就給爸爸打電話,讓爸爸回來一趟。
龔倩狠狠閉了閉眼,邁着沉重的步伐朝客廳走去。
下午三點多,上完課的柏念慈與其他學生一樣,背着書包走在通往學校大門口的路上,腦海裏想着早上在蘇斐然的車裏,自己割地賠款的憋屈畫面。蘇斐然不僅是個小氣的男人,他還說道做到,車子好不容易到了學校門口,他真的不讓她下車,眼看就要遲到了,他卻不放她下車,非要她給了答複才肯放她下車。
當時她急的都想拿自己的書包打他,奈何書包背他拿着,她的想法沒能變成現實。
與蘇斐然在車裏僵持了快兩分鍾,最後以她落敗告終,答應了他提出的條件,他放她下車,并叮囑她,今天放學他來接她。
下午上兩節課的放學時間是五點多,今天隻上了一節課,所以三點多放學,她沒有告訴蘇斐然自己今天隻有一節課,是打定主意先回崔家,等蘇斐然五點多來接她時,撲個空,那時她已經回到崔家,他總不至于又跑到崔家去接她吧。
想着蘇斐然沒有接到她時的表情,柏念慈暗自竊喜,感覺腳步都要輕快許多,書包裏的手機響了,她都沒理會,反而加快腳步朝前走着。她沒理會,給她打電話的人也執着,沒人接聽還是繼續打,書包裏的手機堅持不懈的持續響着,柏念慈都能感覺到旁邊走着的學生投來古怪的目光。
到了學校門口,柏念慈以爲終于可以松口氣,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門邊站着戴了口罩的雷鈞,她真想轉身跑回學校。
想到這麽做後可能會面對的後果,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雙手緊緊抓着書包帶子,慢吞吞的走到車子邊。
平頭男人朝她點了點頭,給她打開後座的車門,在四周學生好奇的目光下,柏念慈坐進車裏。
車門關上,不等車子開走,柏念慈看着蘇斐然不甘心的問:“你怎麽知道我今天這時候放學的?”
“我有你的課程表。”蘇斐然笑着回答,修長的手指指着她的書包,提醒她。“你的手機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