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蘇斐然常常用那輛看起來很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去崔家門口接送她。
“你怎麽突然到學校來了?”這是柏念慈坐進車裏的第一句話。
“來帶你去吃午餐。”蘇斐然含笑回答,伸手幫她把背在背上的書包放下來,柏念慈搖頭說了聲不用,眸光在她身上繞了一圈,吩咐雷鈞開車。“開車。”
“不能開車。”柏念慈出聲阻止,然後向蘇斐然解釋說:“我要去外語系辦理課業結束登記,沒空和你去吃午餐。”
“等吃過午餐後,下午再去外語系登記也是一樣。”說完,蘇斐然看了雷鈞一眼。
雷鈞接收到閣下的眼神命令,啓動車子。
“不一樣,下午我還有别的事兒要忙……哎,雷鈞,先别開車。”前面一句話柏念慈是對蘇斐然說的,後面一句話則是在察覺到車子啓動了,對雷鈞說的。
雷鈞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後座的兩人,迅速将車子掉頭開走。
知道雷鈞不會聽自己的話,柏念慈神色着急的伸手拉住蘇斐然的衣服袖子,急迫的說:“我是真沒時間陪你去吃午餐,你快讓雷鈞把車子停下。”
“今天是你們學校開學的第一天,老師們的主要任務是登記學生們報到情況,沒有課。”蘇斐然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可惜柏念慈并不知道。
松開抓住蘇斐然袖子的手,柏念慈說:“話是這麽沒錯,但我剛剛換了專業,想着去外語系辦理課業結束登記後,回新的學習環境适應适應。”
“你這麽聰明,對新的專業定然駕輕就熟,不用花費時間去适應。”說着蘇斐然伸手握住柏念慈的另一隻小手。
很不巧的,他握住的那隻手,正好是剛剛柏念慈和龔月苎一起摔倒時磨破的那隻手,痛的柏念慈倒吸一口涼氣,同時把受傷的手收了回來。
聽到她的抽氣聲,蘇斐然很不解,看到她像是被燙到似的收回手,他斷定問題出在她的那隻手上,抓住她的手翻開掌心一看。她細緻白淨的手心裏,星星點點的細小傷口,看起來像是被什麽不平的鈍物磨出來的,傷口四周還有些髒污的灰塵,如今已與血混合在一起。
“怎麽弄傷的?”蘇斐然壓住怒氣問,漆黑如夜空的雙眸緊緊盯着她的手心。
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生氣,柏念慈不敢有絲毫的遲疑,回答說:“摔倒的時候在地上磨的。”
聽了她的回答,蘇斐然擡起頭看着她,沒好氣的問:“你以爲自己是上山還是下田,學校裏那麽平整的路你都能摔倒,走路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不小心就摔倒了。”不想把龔月苎牽扯出來,柏念慈選擇善意的謊言,說完後趕緊撇開目光不與他對視,免得被他看出她在說謊。
不敢與自己對視,說明她心虛,心虛源于說謊,也就是說她摔倒不是不小心,這麽一件小事她都對他說謊,若是他再問她今天還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她是否也會選擇說謊?問了得到的答案卻是謊言,還不如不問,他索性就等着,等她肯告訴的她的那天,蘇斐然沒有繼續追問,掏出自己口袋裏的手絹,将她受傷的手纏了兩圈打上結。
蘇斐然沉聲說:“你的手心在地上磨破時,傷口上沾了些髒污的細砂粒,必須先清洗後再消毒上藥,我們回總統府去給你處理傷口。”
總統府裏有專業的醫生,知道怎麽給她處理傷口。
“不用,不用。”一隻手還被蘇斐然抓着,柏念慈隻好搖着另一隻手說:“我換的專業是醫學院,醫學院裏最不缺的就是消毒水和外傷藥,我一會兒回去後擦一擦就好,真不用去總統府。”
她一句話裏說了三個不用,蘇斐然攏緊劍眉。
“受傷不是小事。”她說的随便擦一擦,根本不頂用,蘇斐然認真的看着她。“尤其是像你手心這樣在地上磨出來的傷,地上有什麽細菌病菌,你根本不知道,細菌病菌通過你的傷口進入你身體,很可能會引起一些并發症,或某種潛伏期長的病症。我們回總統府,是因爲總統府裏有專業的醫生,他們不僅能給你的傷口消毒上藥,還能給你做相應的檢查,阻斷細菌病菌感染的風險。”
看着他一本正經說什麽細菌病菌感染風險,好似她會因此患上傳染病似的,柏念慈愣了好一會兒才燦燦的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摔倒時磨破了手心的皮而已,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更嚴重的我還沒說。”看着她一雙潋滟的水眸,蘇斐然決定下一劑猛藥。“地上不僅有細菌病菌,還有一些不文明人士随地吐的口水,你不能保證那些唾液裏帶沒帶着傳染病,一旦……”
“别說了。”打斷蘇斐然的話,柏念慈一副苦哈哈的表情。“拜托你别說了,你再說下去我可能會把今天吃的早餐給吐出來,我跟你去總統府還不成麽。”
他明明有潔癖,說話卻越說越惡心,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柏念慈心裏這麽想,也這麽問了。“閣下,我記得你有潔癖啊,說出這些話你不覺得惡心嗎?”
蘇斐然身體一僵,看着她的眼神帶着控訴,他當然覺得惡心了,可他若不說後面那些話,她哪裏會這麽輕易的答應跟他去總統府,爲了她,他是強忍着惡心說的那些話。
看懂他眼神裏的控訴,柏念慈明白他是爲了自己好,燦燦的笑了笑,轉移話題。
“你今天又沒帶車隊,不怕再遇上襲擊啊?”上次遇到的襲擊事件,最後以化險爲夷結束,雖沒造成傷害,可她至今還曆曆在目,想忘也忘不掉。
“怎麽說我也是總統閣下,哪會天天有人襲擊我,我們國家的治安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差。”蘇斐然屈指點了下她的鼻尖。
柏念慈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蘇斐然畢竟是總統閣下,要是天天有人襲擊他還得了,國家還有什麽安甯可言。
車子很快抵達總統府,雷鈞在蘇斐然的指揮下,直接把車子開到總統府後面的生活區,管家領着一衆傭人在車邊等候。看着這樣的陣仗,柏念慈忽然不想下車了,蘇斐然看出她的膽怯,豈容她退縮,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直接牽着她下車。
因之前在車上蘇斐然就通知了醫生,柏念慈走進客廳就看到醫生等在那裏,與蘇斐然一起走到沙發坐下,蘇斐然吩咐管家将其他傭人遣出客廳,才讓醫生給柏念慈出來手心的傷口。
開始柏念慈覺得太大驚小怪,不肯伸手給醫生看,蘇斐然抓住她的手解開他在車上簡單包紮的手絹。
醫生看清楚柏念慈手心裏的磨傷,表情瞬間變的古怪起來,被總統閣下急招來後院生活區,還以爲是看什麽大病,結果卻看一個少女磨傷的手心,這麽小的傷還需要看?
心裏抱怨歸抱怨,反正來了,還是總統閣下急招他來的,他就給少女的手心消毒上藥好了,醫生這樣想着,拿出消毒水,往柏念慈手心裏噴了幾下。
痛的柏念慈從沙發上跳起來,蘇斐然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又拉她回沙發坐下,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微微用力,将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
“怕的話就不看,消毒上藥肯定會痛,但忍忍就過去了。”蘇斐然低聲在她耳邊說着,眼神卻看着醫生。
把醫生吓的僵在原地,繼續也不是,走人更不敢。
“我沒怕,剛剛隻是沒有心理準備才痛的站了起來。”伸手推着蘇斐然的胸膛,柏念慈掙紮的想從他懷裏出來。
她還是章念汐的車禍雖然給她留下了心裏陰影,同時也讓能抗痛,渾身多處粉碎性骨折,那種痛真不是人能忍受的,可她都忍受過來了,加上在墓地時龔月怡派人殺她,她幸運的沒死卻被石頭砸傷腳,也痛了她好久。
經曆過非人的痛,直接導緻了她現在不怕痛。
蘇斐然也想到她過去受的苦,心情忽然變得沉重,眼神也犀利了幾分,他收緊抱着柏念慈的手臂,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以後你不必再忍痛,因爲我會一直陪着你。”
“你真的會一直陪着我嗎?”柏念慈輕聲确認,自他懷裏擡起頭望着他。
“會。”蘇斐然給出承諾。“我會一直陪着你。”
心底的悸動越來越明顯,柏念慈忽然湊過頭在他下巴上落下一個吻。“謝謝你。”
“不客氣。”蘇斐然的話落下,兩人相視而笑。
醫生全程看着兩人的舉動,也聽到了兩人說的話,隻覺得被強行塞了滿嘴的狗糧。
嗚嗚嗚,他還是單身狗,閣下怎麽可以這樣虐狗?
管家給柏念慈端來一杯果汁,是酸酸甜甜的猕猴桃汁,柏念慈很喜歡,向管家道了謝後,慢條斯理的喝着。
管家欣慰的笑了笑,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蘇斐然看柏念慈喝着果汁,以眼神示意醫生繼續。
醫生是個聰明人,看出總統閣下很在乎他此刻懷中抱着的少女,手下不自覺的放輕力道,生怕自己力道過重令少女痛乎出聲,引的閣下對他更加不滿。
靠在蘇斐然懷裏,腦袋枕着他堅硬的兇彈,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柏念慈奇迹般的沒感覺到痛,優哉遊哉的喝着果汁。
很快處理好傷口,醫生交代幾句後便離開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語氣裏是滿滿的嫌棄,柏念慈看着自己被紗布包裹着的手直皺眉。
“包紮是怕你不小心傷口感染了,乖,堅持兩天就可以拆。”蘇斐然的語氣像哄小孩子。
“你這是在哄小孩嗎?”不客氣的拆穿蘇斐然的話,柏念慈跟着說:“我是學醫的,我會不知道怎麽避開感染。”
“你今天才去醫學院報到。”蘇斐然好心的提醒她。
柏念慈臉色一變,身體也跟着僵硬起來。
人在自己懷裏,哪會察覺不到她身子多僵硬,蘇斐然隻裝作沒看見,提議說:“你的手受傷了,回崔家我不放心,要不,這兩天你留在總統府跟我住。”
“想都别想。”推開他,柏念慈從沙發上站起來,退了幾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你不要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是擔心你在崔家沒人照顧,才提議讓你來總統府跟我住,我好照顧你。”蘇斐然繼續勸她。
“我隻是手心磨破了皮,又不是手腳斷了,不需要人照顧。”柏念慈還是拒絕。
說好了給她時間,她才不會上當,提前來總統府跟他……等等,他是不是知道了?她今天在學校被蘇瑞傑派人的迷暈了帶出學校,才借題發揮,以她的手受傷爲由讓她來總統府住。
“雷霆有沒有跟你彙報,我今天在學校被蘇瑞傑派的人迷暈了帶出學校的事?”柏念慈直接問,她不喜歡兩個人猜忌來猜忌去的,浪費精力。
“有。”她主動問了,蘇斐然肯定不會裝不知道此事。
“我醒來時在車上,蘇瑞傑坐在我旁邊,見我醒了,胡編亂造的說了一堆惡心話,尤其是聽到他說,他因爲我患上相思病,再見不到我,他要瘋了,我差點沒當場吐出來。”柏念慈嫌棄的表情非常生動。
“那你爲什麽沒吐出來?”蘇斐然含笑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臉上生動的表情,他知道,她是在跟他解釋她與蘇瑞傑之間不會再有什麽,因爲她看到蘇瑞傑,聽着蘇瑞傑說話都想吐。
一個人讓令一個覺得惡心,兩人肯定不會再有牽連,之前他還擔心她和蘇瑞傑見面後,會像過去那樣被蘇瑞傑的甜言蜜語給騙的暈頭轉向,又回到蘇瑞傑身邊,現在看來是他多心了。
“吐出來不僅浪費食物,還惡心自己,我才不要。”柏念慈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