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之前他才向念慈表白,還拉着念慈到大爺爺面前,請大爺爺成全他,大爺爺把念慈叫去書房說了什麽他不知道,但看念慈的神色,大爺爺應該沒有爲難她。
晚飯吃到一半念慈提前回房,他沒有多想,蘇斐然上樓時他也沒多想,永姿端着醒酒湯随後上樓,他察覺到長輩們的神色,猜到長輩們是想成全永姿。他本想勸父母不要這麽做,才開口喊了一聲媽,就被媽打斷,父母的态度明顯不想他過問此事,又見大爺爺都沒阻止,他也放棄了阻止的想法。
晚飯後,大爺爺和爺爺分别回房了,他被爸媽留下說話,媽媽告訴他已經給他挑選了幾名家世背景與他相當的女孩,過兩天就安排他和那些女孩相親。
他之前才跟念慈表白,還請求大爺爺成全他,自然不會同意去相親,他順勢将自己喜歡念慈,希望和念慈在一起的事向爸媽說了,他以爲爸媽會支持自己……誰知,遭到爸媽強烈的反對,最後三人不歡而散。
上樓後他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直接去找念慈,想問問她大爺爺對她說了什麽,敲門裏面沒人應,也沒人來開門……若他早料到短短的兩三個小時裏會發生這些事,他絕對會不管不顧的沖進去阻止,即使是和蘇斐然打一場,他也回拼盡全力保護念慈。
蘇斐然和大爺爺去書房之前說念慈還沒醒,讓他們不要去打擾,這句話像一把刀紮進他胸口,令他又痛又後悔。
念慈受了這麽大的委屈,醒來後該有多傷心,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痛苦也無處訴說,因爲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他的爺爺和父母。
誰出的主意,不用猜也知道是他母親,突然出手,一拳頭打在窗框上,窗框紋絲不動,崔永益的手背上卻漸漸溢出血絲。
沉悶的聲音驚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四人,三人擡頭朝崔永益看去,靠在龔倩懷裏的崔永姿自己都擔心的要死,傷心的要死,可沒心情理會其他。
“永益。”崔建明喊了孫子一聲,沒得到孫子的回應,看着孫子的背影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有點擔心,朝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崔淩竣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去看看孫子怎麽了。
崔淩竣點點頭,起身朝崔永益走去,臨近時聞到一股血腥,他臉色一變,幾步上前伸出手握住崔永益的手臂,将他拉過來面對自己。
“你瘋了嗎?”看到兒子流血的手背,崔淩竣雙眸緊縮,既心疼又氣憤。
心疼兒子傷了自己,氣憤兒子不愛惜自己身體,遇到這麽一點小事,爲了一個女人自殘,若不是女兒此刻正傷心難過的不行,他真想狠狠的罵兒子一頓。
他瘋了嗎?或許吧!崔永益沒說話,一臉慘淡的看着自己父親,什麽叫心如死灰,他現在就是。
“你給我過來。”崔淩竣拉着崔永益到沙發邊,将按他在沙發上坐下,剛準備喊管家拿醫藥箱來,想起吃過晚飯後他和妻子就給全部的傭人放了假,包括管家。
爲了确保今天的事不被傳出去,除了安保人員,所有的傭人都放了假,現在隻能他自己去找醫藥箱來給兒子消毒止血,崔淩竣抽出幾張紙按在崔永益流血的手背上。
“永益,你的手怎麽傷得這麽重?”崔建明就坐在崔永益旁邊,自然看到了崔永益滿是血的手背,之前聽到的沉悶聲,加上兒子罵的那句你瘋了,他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隻是想不明白孫子爲什麽要傷自己。“你有什麽想不開,非得傷自己?”
男子漢大丈夫,遇到事情想辦法解決了就是,傷害自己是懦夫才會有的行爲。
崔永益沒有回答,隻是目光呆滞,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
“不想失血過多就自己按住。”崔淩竣氣的不行,無心再罵崔永益對爺爺的不敬,一把抓過崔永益自己的手按在手背上,轉身去找醫藥箱了。
“永益,你這是何苦呢。”龔倩滿是擔憂的看着自己兒子,由于女兒正趴在自己懷裏難過的哭着,她沒法過去查看兒子的手背傷的有多重。
光看覆蓋在他手背上的紙巾漸漸被血浸紅,就知道他上的很重。
這個傻孩子,對自己都下這麽狠的手做什麽啊?爲了柏念慈傷害自己,不值得啊!這話龔倩不敢說出口,一來蘇斐然和大伯父在書房說話,不知道什麽時候下樓來,怕被他們聽到什麽,二來公公還不知道永益喜歡柏念慈的事情。
聽出兒媳婦話裏暗含着什麽,崔建明敢斷定龔倩一定知道孫子爲什麽傷害自己,兒子之前罵孫子瘋了,顯然也是知道的,感情他們都知道孫子爲什麽弄傷自己,隻有他不知道。
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很不舒服,崔建明正想問,想起還在樓上書房裏的堂哥和蘇斐然,他隻好壓下問清楚的沖動,靜靜的看着孫子,腦海裏想着孫子今天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崔淩竣很快拿着醫藥箱回來,爲了兒子方便給孫子處理傷口,崔建明起身去單人沙發坐,崔淩竣坐下後,先将醫藥箱裏的東西拿出放在茶幾上備用,準備妥當後,伸手抓過崔永益的手,将覆蓋在他手背上已經被血染紅的紙巾接下……
紙巾已經和血肉粘在一起,接下來的時候把一些模糊的皮膚也一并接了下來,崔永益痛的渾身一僵,沒有說話。
“你輕點啊,沒看到弄痛兒子了。”看到兒子僵硬的表情,龔倩忍不住抱怨丈夫不夠溫柔。
“你想太多了,他要是怕痛就不會這樣傷害自己。”崔淩竣還一肚子火無處撒,聽到妻子的抱怨氣不打一處來,出口怼了回去。
“他若不是……”及時打住脫口而出的話,龔倩頓了頓改口說:“十指連心,他怎麽可能不痛,你作爲父親,就不能理解自己兒子一下嗎?”
“我理解他,他理解過我們嗎?”崔淩竣再次怼回去。
龔倩被怼的說不出話來,崔永姿聽着爸媽的争吵,抹去眼淚,擡頭看着自己的爸爸和哥哥,愣愣的什麽話都沒說。
崔淩竣拿出寫着碘伏的瓶子,在崔永益手背上噴了一通,剛拿起紗布還沒來及給崔永益包紮,樓梯上傳來腳步聲,他看向自己父親,等着父親的指示。
“斐然哥哥下來了。”崔永姿歡喜站起身,朝門口跑去。
“永姿,你等等,别忘了媽媽教你說的話。”龔倩也跟着起身追去。
女兒和妻子都出去了,崔淩竣覺得自己不出去是對總統閣下的不尊重,喊了崔永益一聲,連忙扶着父親跟出去。
一家子剛走出客廳,就看到蘇斐然一個人走下來,崔老先生沒和蘇斐然一起下樓,擺明了置身事外,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他們做的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處置權卻在蘇斐然手裏。
“閣下。”衆人齊聲喊了一聲。
“斐然哥哥,對不起。”崔永姿一臉忐忑的看着蘇斐然,一雙哭紅的眼睛看起來楚楚可憐。“我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沒生你的氣。”蘇斐然一臉溫和的安撫崔永姿,目光從崔建明,崔淩竣,龔倩等人松了口氣的臉上掠過,定在崔永益僵硬的臉上,刺鼻的消毒水味是他身上的,目光往下在崔永益受傷的手背上停留幾秒後移開。
自殘,看來他對念慈是動了真心,蘇斐然心裏這麽想着。
“真的嗎?”崔永姿驚喜的瞪大眼睛,雙手抓住蘇斐然的袖子,不放心追問:“斐然哥哥,你真的沒生我的氣嗎?”
蘇斐然點頭,又看了崔永益一眼,沒有理會衆人的朝門口走去。
深知自己做了過分的事,崔永姿不敢像過去一樣纏着他。
衆人懷着忐忑的心情将蘇斐然送到門口,看着他坐着車子離開後,才又回到客廳坐下,龔倩嫌丈夫笨手笨腳,自己親自給兒子包紮傷口。可能是關心則亂,她越不想弄疼兒子,反而幾次失手,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力道過重,偏偏兒子像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的任由她包紮。
崔永益不是感覺不到痛,而是手背上的痛不及心上的痛,蘇斐然臨走時看他的那一眼,包含了深意,讓他覺得自己和念慈再也不可能了。他可以不在意今晚發生的事,可蘇斐然會放過念慈嗎?答案是肯定的,不會,自始至終,蘇斐然隻對永姿說了一句話,卻看了他兩眼,明顯是在警告他。
他喜歡念慈那麽多年,過去念慈怕他,自卑又膽小,他不敢向念慈表白,怕吓到她,隻能以欺負她來讓她記住自己。如今,念慈不怕他了,也不自卑膽小了,他吃晚飯之前才向念慈表白,雖然念慈說不喜歡他,但他覺得念慈是害羞,才口是心非。他有信心讓念慈承認喜歡他,也有足夠的勇氣扛過爸媽和爺爺的反對,誰知天意弄人,陰差陽錯的讓念慈和蘇斐然有了關系。
蘇斐然是矜貴的總統閣下,他說要念慈,誰敢反對。
若讓他因此放棄念慈,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龔倩離崔永益最近,感覺到他的變化,包紮好後忍不住勸他說:“永益,媽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和她本來就不配,你對她的感情隻是一時的迷戀,等在一起後,你就會發現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媽媽看待人和事的眼光不會錯,你相信媽媽,媽媽一定能給你找個和你各方面都般配,比她好百倍,千倍的女孩,忘了她吧。”
“我對她的感情不是一時的迷戀。”崔永益看着龔倩,斬釘截鐵的說:“我也忘不了她。”
“你這孩子,怎麽這樣固執啊。”龔倩氣得想一巴掌打醒他。
“我本來就很固執。”崔永益接着又笃定的說:“媽,您不用勸我了,我是真心喜歡念慈,也是真心想和念慈過一輩子。”
“你是真心喜歡念慈,她喜歡你嗎?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還說什麽真心不真心,說什麽忘不了她,你還想和她過一輩子,是存心想害她麽。”看着兒子沒出息的樣子,崔淩竣又氣不打一處來。
這話堵得崔永益說不出話來,同時心裏的也氣憤,大家都避開今天的事不談,父親偏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戳他的痛處。
“是我想害她麽?”倏然站起身,崔永益第一次與自己父親紅了臉,悲痛欲絕的質問:“如果不是你們異想天開的算計蘇斐然,還失敗了,讓念慈成了受害者,我怎麽就不能和她過一輩子?别以爲蘇斐然說不生永姿的氣,就等同于放過你們,想想蘇斐然當上總統後都做了些什麽,蘇瑞傑原本能與他争鋒,現如今被他壓制的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溫吞善良的人能做到嗎?蘇斐然貴爲總統閣下,整個國家和國民的命運都掌握在他手裏,會任由你們算計他?況且他隻說不生永姿的氣,沒說過不與你們計較。爸爸,年前崔氏發生的危及,您可曾靜下心來好好琢磨過嗎?真的隻是我們一方的過錯?真的沒有一點其他的因素嗎?”
崔永益一番話落下,像是打開了一道緊閉的門,令崔建明和崔淩竣同時陷入沉思,老實說,年前崔氏發生的危及,他們忙着解決危及,真沒深想過。
父子倆對視一眼,紛紛打了個寒戰,若真如永益所說的,崔氏年前的危及與蘇斐然有關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永益,你知道什麽?”崔建明問道,語氣非常嚴肅。
“我不知道。”崔永益搖頭,表情看起來有些沮喪。
“不知道你說之前那番話。”崔淩竣沒空理會兒子對他的不敬,目前最重要的是崔氏,他了解兒子的個性,不會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說出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