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身居高位，時刻都要保持着頭腦高度清醒，隻有和柏小姐在一起的時候，閣下才能放松心情，享受片刻的甯靜。
後座位上，蘇斐然擡手揉了揉柏念慈的後腦，看着她的眼神裏帶着贊賞。“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她能明白自己是别人，很好。
“我頭發都被你弄亂了。”柏念慈抗議，将蘇斐然的手從自己腦袋上抓下來，又以五指當梳子梳順被他弄亂的頭發。“還有，你剛剛這話什麽意思？”
“我不想看到你爲别人的事着急上火，把自己弄的郁郁寡歡，悶悶不樂。”蘇斐然回答。
“怎麽可能，我又不傻。”柏念慈一副你想多了表情。
的确，她不傻，隻是有時候會犯傻，這話蘇斐然沒說出口，隻是挑眉問她：“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什麽意思？什麽聽真話還是假……柏念慈豁然開朗，撇了撇唇說：“先說假的吧。”
“你的确不傻。”蘇斐然從善如流，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真的就是我的确很傻了？”鼓着腮幫子瞪他，柏念慈也很想表現出不以爲然，但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不……”蘇斐然搖頭，見柏念慈的表情立刻緩和，他笑了笑才繼續說道：“你隻是偶爾犯傻。”
她因爲一時的犯傻，把自己和父母都搭進去，好在上天垂憐給了她靈魂重生的機會。
“哼。”還以爲他能說什麽好話呢，柏念慈扭開頭，甯願看着車窗外飛馳的樹木也不看他。
看着他便忍不住生氣。
柏念慈不願意看蘇斐然，蘇斐然怎麽可能答應，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出，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臉轉向自己，柔聲問：“不服氣啊。”
“我豈止不服氣，我還非常生氣。”下巴在他手裏，柏念慈也不急着拍開他的手，讓他看着自己的怒容，反問：“有人說你很傻，你能高興嗎？”
“如果說的那個人是你，我會很高興。”隻有最親密的人才會說對方傻。
柏念慈本想翻個白眼給他看，想想又覺得，翻白眼很不雅觀，不适合她做，于是果斷放棄。
“蘇斐然。”拍開捏住自己下巴的大手，柏念慈又問：“有沒有人當着你的面對你說過，你有時候讓人很想打你？”
她現在就有想打他的沖動。
輕輕搖頭，蘇斐然一本正經的回答說：“沒有，你是第一個當着我的面說想打我的人。”
沒有，意料之中的答案，柏念慈這次不是問，而是稱述。“因爲你過去是矜貴的皇太子殿下，現在是尊貴的總統閣下，沒人敢這樣跟你說話。”
“不排除這部分原因，但主要還是那些人沒你有膽量。”别人不敢說的話，她敢說。
“着算是誇我嗎？”柏念慈拿眼角餘光看他。
“絕對是。”蘇斐然點頭。
無語了，柏念慈感覺自己若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她非得被氣暈過去不可，爲自己着想，她轉移話題。“我們去哪兒吃晚飯？”
“總統府。”答完，蘇斐然想到了什麽，又紳士的問她。“可以嗎？”
“可以，你的身份不适合到處跑。”柏念慈表示理解他的想法，看了看車窗外的天色尚早，離吃晚飯還有起碼兩三個小時。“離吃晚飯的還有一段時間，你若是忙的話，可以先去忙，給我找個地方坐着玩手機就行。”
她不想打擾他辦公。
“好。”蘇斐然應了一聲，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她的去處他早就想好了。
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計劃趕不上變化快，柏念慈想找個個地方坐着玩手機，蘇斐然早就該她找好了地方，結果……
首先發現有問題的人是雷鈞，他清楚的記得在第二次等紅綠燈時，後面那輛黑色的五菱宏光便跟在他們的車後面。兩三個紅綠燈可以當是巧合，是順路，如今整整六個紅綠燈過了，那輛黑色的五菱宏光還跟在他們的車後面，肯定有問題。
“閣下。”雷鈞喊了蘇斐然一聲，一邊目視前方，一邊看後視鏡。
默契使然，見雷鈞這樣一心多用，蘇斐然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妙，神色不便，眼神卻冷了好幾分。
“保持車速，我們不回總統府，直接出城。”蘇斐然沉聲下達命令。
“是。”雷鈞應了一聲，他提醒閣下，就是請閣下定奪，閣下決定不回總統府，而是吩咐他直接出城，對目前的形勢而言，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在城裏交手，難免會波及到無辜的市民，他們要顧及市民肯定放不開手腳，敵方沒有顧慮，必定站上風，城外空曠的地方多，交起手來對他們比較有利。
隻有一點，柏小姐在車上，他們除了要盡全力保護閣下之外，還要盡全力保護柏小姐。
以閣下對柏小姐的看重，柏小姐若因此受一點損傷，閣下鐵定很生氣，非常生氣。
“發生什麽事了？”柏念慈看了前座開車的雷鈞一眼，收回目光看着蘇斐然，等着他回答。
“沒事。”握住她的手，蘇斐然露出溫和的笑容。
沒事，她信他的話才有鬼，他讓雷鈞不回總統府，而是直接出城，出城能做什麽？當然是因爲城外地方空曠。柏念慈在心裏冷哼一聲，既然他不肯說，她不問就是了，反正她已從雷鈞看後視鏡的動作中明白，後面有車跟着她們。
雷鈞是蘇斐然的警衛長，敏銳度比她們都要高，加之他行事謹慎小心，他發覺後面有車跟着她們，肯定不是剛剛才發現。
沒有回頭看看情形的打算，柏念慈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剛要撥号，聽到蘇斐然說：“不用打雷霆的電話，他沒有跟在我們後面。”
“爲……”什麽還沒問出口，柏念慈就想明白了，改口說：“你讓他不要跟着我們的。”
柏念慈不是問，而是肯定，雷霆是崔老先生派到她身邊保護她的，能指揮雷霆的出了崔老先生，就隻有他了。
蘇斐然點頭，沒有解釋爲什麽？
柏念慈也沒問，隻是沒好氣的看着蘇斐然。“你不讓雷霆跟着我們，現在好了，隻有雷鈞一個人保護你，對方要是來個調虎離山，把雷鈞給引走開，看你怎麽辦？”
雷鈞很想回一句，柏小姐，我不會被引開，不管對方用什麽辦法，我都不會離開你和閣下身邊，剛這麽想，就聽到他家閣下說了一句讓他想撞方向盤的話。
“如果雷鈞被引開，不是還有你在我身邊。”蘇斐然理所當然說道。
表情一僵，柏念慈不敢置信的看着蘇斐然，滿臉驚駭。
“你……”紅唇蠕動了好幾下，柏念慈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你……你不會是想讓我保護你吧？”
“我相信你能保護好我。”這算是間接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相信她能保護好他，她卻不信，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保護他才見了鬼了，柏念慈的臉僵了又僵，撇嘴說：“你可真看的起我，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保護你，呵呵呵。”
“那我保護你。”蘇斐然改口。
甩開蘇斐然握着自己手的大手，柏念慈嘴角抽了一下，不想再與他說話，傷胃。
見她這副表情，蘇斐然笑的十分開懷。
聽着閣下開懷的笑聲，雷鈞的嘴角比柏念慈抽的還厲害，後面五菱宏光緊追不舍，車裏有多少人還不知道，如此危及的時刻，閣下還有心情逗柏小姐，心真大。
良久，蘇斐然收住笑聲，伸手攔住柏念慈的肩膀将她帶入懷中，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别氣，之前是與你開玩笑，我怎麽舍得讓你保護我，我保護你才是理所當然。”
“沒有什麽是理所當然的。”柏念慈擡頭望着蘇斐然俊雅的臉，語氣堅定不移。“蘇斐然，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的父母，沒有誰有義務保護誰，我也不需要你保護我，真正危險來臨的時候，我希望你先保護好你自己，别管我。”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不怕再死一次，他是一國總統，他的命比她矜貴多了。
柏念慈的話落下，不僅蘇斐然皺眉，連開車的雷鈞都分心看了她一眼，一般女孩子遇到這樣的情況，不是應該窩在閣下懷裏需求閣下不要丢下她不管麽，她怎麽正好相反，竟然讓閣下在真正危險來臨的時候，先保護好自己，不要管她。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蘇斐然的語氣沒有一絲溫度，幽深的雙眸緊緊地盯着柏念慈的眼睛。
聽出他語氣裏的警告，柏念慈裝沒聽出來，正準備再說一遍，卻被他堵住雙唇，說不出話來。
他親的很用力，柏念慈伸手推他，卻怎麽也推不開，隻能徒勞的抓住他衣服，臉頰泛起紅暈，也不知道是因呼吸不暢還是羞的。
雷鈞不敢再看後視鏡，全神貫注的開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柏念慈快要暈厥的時候，蘇斐然意猶未盡的放開了她的唇，禁锢在她腰上的雙手卻絲毫沒動。
得到自由，柏念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
“下次你再敢這麽說，懲罰肯定不止這樣。”蘇斐然冷冷的警告完，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我絕對不會不管你，無論遇到任何情況。”
他若是因爲她出事，她如何向國民交代，柏念慈渾身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蘇斐然這話算是給她的保證，可她不敢心安理得的收下，第一，她和蘇斐然沒關系，即使彼此喜歡，沒有領證就不算有關系，第二，蘇斐然的命比她重要太多，萬不能出事。
“說話。”環在她腰上的手加重力道，蘇斐然陰鸷的盯着她漸漸退去紅暈的臉頰。
“說什麽？”柏念慈平靜的問，他都說的這麽明白，還想要她說什麽？
“說你聽到了，說你相信我會保護你。”蘇斐然今天特别的強勢，執意要她一句應答。
“我相信你會保護我。”柏念慈如他所願的說了相信他，然後又補上另一句。“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先保護自己，因爲……”
“後面的話你不用說，我也不想聽。”截斷她的話，蘇斐然的俊臉上蒙了一層陰霾，陰鸷的眼神裏摻雜着懊惱。
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上一次他沒來得及保護她，看到她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裏，他心如刀割，悔不當初。
她死了一年，他的日子看起來像沒有變化，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麽過的，那種如同行屍走肉，沒有一點盼頭的生活，能将一個人逼瘋。他之所以沒瘋，隻因爲她的仇還沒報，她父母的冤屈還沒有洗刷，那些害過她的人還逍遙法外，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他不能瘋。
今天是個意外，他料到蘇瑞傑會再次對自己下手，卻沒料到蘇瑞傑會這麽快下手，且她還在他的車上。
他敢肯定，蘇瑞傑肯定知道她在他的車裏。
幽幽歎了口氣，柏念慈擡手輕輕覆蓋在蘇斐然俊雅的臉龐上，眼神專注的望着他。
“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話落，見他要開口，柏念慈連忙用覆蓋在他臉上的手捂住他的嘴，強硬的說：“你讓我把話說完。”
第一次見她這麽強硬的态度，蘇斐然黑曜石般的眸子暗了暗，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後點頭。
柏念慈說：“我說相信你會保護我是真的相信，不是敷衍你的托詞，我很開心，但同時也擔心，你是用什麽樣的心情想保護我，我就是同樣的心情，我也想保護你。今天這些人明顯是沖着你來的，我不過是捎帶上，如果你爲了保護我而受傷，我會很傷心，我想保護你，卻沒有那個能力，所以我才讓你先保護好你自己。”
聽完她的解釋，蘇斐然伸手拿走她捂住自己嘴的小手，保證說：“我會保護你，同時也能保護好自己，不讓你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