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一輛輛豪車離開龔家。
龔治文和柏若芸滿面愧疚的站在門口,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等客人都送走完了,夫妻倆才狠狠地松了口氣,回到客廳,龔治文扶着妻子在專門爲客人提供的沙發上坐下。
“你先坐會兒,我去廚房給你倒杯水來。”說完,龔治文轉身要走,手被抓住,他回頭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妻子,她一臉疲憊的樣子令他十分心疼,蹲下身軀與妻子平視,柔聲問:“怎麽了?”
“不用去廚房倒水了,把桌子上的酒拿來,我想喝點酒。”柏若芸的聲音有些沙啞,隻因送客時說了太多話的緣故。
“你聲音有點沙啞可能是嗓子不舒服,這種時候不适合喝酒。”龔治文心疼的勸妻子。
“沒關系的,我不貪杯,就喝一點點酒。”柏若芸沖他虛弱的笑了笑。
“一點點也不行。”她越是什麽也不說,任勞任怨,龔治文心裏越難受,越感覺對不起她,柔聲勸她。“若芸,聽話啊,今天咱不喝酒,改天你嗓子舒服了,我陪你一起喝可好?”
柏若芸愣愣的看着龔治文,像是在斟酌他的話,片刻後,她點點頭。
見她同意,龔治文頓時舒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說:“你安心的坐着休息,我去給你倒水。”
“你别再去忙了,我不渴。”拉着龔治文的手沒有松開,柏若芸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你也累得夠嗆,坐着休息會兒吧。”
“好,我讓傭人去給我們倒水。”妻子自己都一臉疲憊,還關心他,龔治文心裏感動的無以複加,喊來一名傭人,吩咐她去倒兩杯水來,順便轉達廚房裏的廚師和服務生,他一會兒過去給他們結算工資。
傭人領命離開後,龔治文起身在柏若芸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臂幫她揉捏着。
柏若芸靠在龔治文身上,看着屋裏自己費盡心血的布置,及餐桌上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食物和酒水,心情說不出的複雜。今天的宴會,按照龔治琛的意思,是讓念慈就前些天發到網上的那些對龔月怡不利的新聞,當着衆人的面向龔月怡道歉。
計劃趕不上變化,念慈沒有道歉,龔治琛和龔月怡父女倆反而被不同的機構帶走,丢下一堆爛攤子給她和丈夫來收拾,說她心裏沒有怨恨是假的。送走一堆得罪不起的賓客,光是賠禮道歉,就說的她口幹舌燥,喉嚨冒煙,連喝一口水的時間都沒有,更别說,之後還要帶着禮物上各大家族賠禮道歉。
今天發生的一切,她感覺像坐雲霄飛車一樣,大起大落,心髒着實有點受不了。
柏若芸盯着桌子上的食物和酒水出神,龔治文就盯着柏若芸出神。
他非常理解妻子現在的心情,若不是形勢逼人,他也想來個一醉方休,可是不能,因爲還有一堆拉拉雜雜的事等着他處理。家裏需要有人指揮傭人們收拾幹淨,請來的廚師和服務生要結算工錢,沒怎麽動的食物和酒水往哪裏送,這些都需要他拿出決策。
發生這麽大的變故,自己的心情顧不上不說,妻子和女兒的情緒他也沒時間顧。
今天這場宴會是大哥主張辦的,本意是讓念慈當着衆人的面給月怡道歉,大哥想給月怡找補面子,才邀請了這麽多世家大族的人來赴宴。他和妻子忙前忙後,任勞任怨的張羅這場宴會,宴會才剛剛開始,大哥和月怡一個被警察帶走,一個被國安部的人帶走,留下一堆爛攤子給他和妻子收拾。
這些本該是由月骐來處理,大哥和月怡被帶走後,賓客還沒走,月骐先不見了。
夜幕降臨,霓虹燈照亮整個城市的街道。
寬廣的公路上,一輛黑色的車在公路上行駛着,後面跟着兩輛同樣黑色的轎車,前面飛馳的黑色豪車裏,蘇斐然開着車,柏念慈坐在副駕駛上,目光看着車窗外光怪陸離的夜景。
“在想什麽?”等紅綠燈時,蘇斐然偏頭問柏念慈。
此刻,他已經取下以雷霆的模樣做的面具,恢複本來的俊雅面貌。
回頭看了蘇斐然一眼,柏念慈幽幽的歎氣。“我在想,龔治琛和龔月怡同時出事,對龔大哥的打擊一定很大,他是個好人,隻是有點耳根子軟的毛病。”
“他是個好人?”說完,蘇斐然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心裏非常不悅。
“嗯。”沉浸在對龔月骐的惋惜中,柏念慈沒有察覺到蘇斐然的不悅,點頭說:“龔大哥是個好人,攤上龔治琛和龔月怡這樣的父親和妹妹,也是倒黴,俗話說,一家人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龔大哥被自己的父親和妹妹連累,也是無辜。”
“他倒黴,他無辜?”蘇斐然挑眉,正要說什麽,前方信号燈已經轉換成綠燈,他隻好打住想說的話啓動車子。
發現他的聲音不對,柏念慈收回看着車窗外的目光,回頭看着蘇斐然,他的臉色比外面的夜色還要黑,像是……嗯……吃醋,對就是吃醋。
“你在吃醋嗎?”鬼使神差的柏念慈問出心中想法。
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蘇斐然不答反問:“你說呢?”
要她說,她能說什麽,柏念慈被怼的不知道怎麽接話,燦燦的摸了下鼻子,目光又看向車窗外。
“好奇怪,龔治琛那麽老謀深算的一個人,行事處處小心敬慎,端着一副和藹可親的面目欺騙國民,狐狸尾巴藏比蘇瑞傑還要深。今天竟然也會被警察找上門,還是在自己家舉辦宴會的時候,當着賓客們的面被警察拷上手铐帶走,等于是陰溝裏翻船啊,你說奇怪不奇怪?”柏念慈轉移話題。
“不奇怪。”蘇斐然的語氣十分平靜,微微扯了下薄唇,任龔治琛再老謀深算,再行事處處小心謹慎,狐狸尾巴藏的再深,他也能給他找出來。
“怎麽不奇怪,陰溝裏翻船的人是龔治琛哎!”能把龔治琛弄進警局,柏念慈還是覺得很不容易,她給龔月怡制造了多少麻煩,都是因龔治琛爲龔月怡善後無疾而終。
她今天的原計劃是,借了龔家的東風先把龔月怡弄進國安部,龔治琛就是想阻攔,也要顧慮一下這麽多世家大族來的賓客。把龔月怡的犯罪事實坐定,龔治琛若狠心的棄了龔月怡這個女兒便罷,若是想救龔月怡,她和舅舅的下一步便是把龔治琛拉進來。
将父女倆一網打盡,再順藤摸瓜對付蘇瑞傑。
“龔治琛又如何,犯了國法,一樣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蘇斐然這話說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嘴上附和,柏念慈心裏還是覺得他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意有所指的說:“不過,龔治琛犯法的事早不暴露出來,晚不暴露出來,偏偏在今天這個對龔家來說很重要的日子暴露出來,你猜這背後有沒有人運作。”
今天的事,絕對不是巧合,何況,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巧合都是人爲,柏念慈定定的看着開車的蘇斐然,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龔治琛畢竟是國務卿,能動龔治琛的人少之又少,偏偏眼前這男人是最有能力的一個,她想懷疑他都要懷疑他了。
“有。”蘇斐然點頭。
“誰?”柏念慈追問。
“我。”蘇斐然大方的承認。
他如此坦然的承認,柏念慈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雙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表情像在說,你終于承認了哈。
前面的車子開始減速,蘇斐然也減速,睇了柏念慈一眼,緩緩說:“你今天要對付龔月怡,龔治琛會是最大的隐患,他是國務卿,想要阻止你太容易了,弄不好反咬你一口也有可能,我先幫你解決掉龔治琛,你想怎麽對付龔月怡都可以。”
他對付龔治琛,隻是在爲她掃除障礙。
已經猜到他這麽做的目的柏念慈,聽他這麽說,一點也不驚訝。
“我原本也是要對付龔治琛的,隻不過他太過狡猾,我手裏的那些證據根本不足以将他從國務卿的位置上拉下來。”說完,柏念慈遺憾的歎了口氣,随即又問:“你手裏的是什麽證據?夠不夠打的龔治琛無法翻身,一旦讓他翻身,後果将不堪設想。”
龔治琛善于做表面功夫,他暗地裏幫了蘇瑞傑不少的忙,表面上卻還裝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因爲他女兒是蘇瑞傑的未婚妻。
明白她的擔憂,蘇斐然停下車子後,伸手握住柏念慈的手。
“放心吧,龔治琛這次永遠也翻不了身。”他安慰她。
“那就好。”柏念慈輕輕點頭,手被他的大手握住,手上傳來他的熱度,她的臉有點泛紅。
“還在擔心龔月骐?”見她不說話,蘇斐然又問。
“也沒有多擔心,隻是覺得有點惋惜。”搖搖頭,柏念慈繼續說道:“他幫了我許多,看着他被龔治琛和龔月怡連累,毀了大好前程,有點可惜。”
龔月骐給她和她爸爸媽媽找了墓地安葬,這份恩情足夠她感激一輩子,但除了感激,再無其他。
“是有點可惜。”蘇斐然贊同她的話,她說龔月骐是個好人,他不以爲然的同時,也同意她的說法。
“你……也覺得龔大哥毀了前程可惜?”柏念慈有點驚訝。
信号燈轉變,前方的車子開始動,蘇斐然也啓動車子。
“龔月骐的爲人我知道,龔治琛和龔月怡做的事他不知道,之前也沒有參與過,若是因此被牽連,的确冤枉,若他之後也不參與,對他的前程倒是無礙。”
“龔月怡被帶走時,對龔月骐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想不參與都難。”柏念慈說的事實,以她對龔月骐的了解,龔月骐肯定不會明哲保身。
蘇斐然點頭,她之前說龔月骐耳根軟不是沒有道理的。
車裏陷入短暫的靜谧,柏念慈看向車窗外,熟悉的景物讓她驚了一下,回頭問蘇斐然。“等等,這好像不是回崔家的路?”
“這是去總統府的路。”蘇斐然的話證明了,這的确不是去崔家的路。
“你要帶我去總統府?”柏念慈皺眉問道。
“嗯。”蘇斐然看了她一眼,說道:“宴會上我們都沒吃飯,我帶你去吃飯。”
“吃飯可以去很多地方吃,比如說燕之屋,不一定非要去總統府。”垮着臉,柏念慈一副不是很情願的樣子。
将她不情願的樣子看在眼裏,蘇斐然說:“去燕之屋用餐需要提前定位子。”
“騙人,你去根本不用定位子。”柏念慈根本不行他的話。
“好吧,我想回總統府吃飯。”蘇斐然妥協。
他這麽說,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柏念慈無語的望了眼車頂。
另一邊,龔家。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坐在沙發上的龔治文和柏若芸同時擡頭,見龔倩帶着崔永姿走下來,兩人趕忙将手裏的水杯放茶幾上。
兩人立刻站起身,柏若芸因爲起來的太猛,身體踉跄了一下,好在龔治文及時扶着她,她才沒有丢臉的摔倒。
來到龔治文和柏若芸面前站定,龔倩說:“堂哥,堂嫂,你們倆今天累的夠嗆,我們都是一家人,别站起來了,快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龔治文點了點頭,扶着柏若芸坐回沙發上。
“倩倩啊,多虧你幫我們照顧月苎,她怎麽樣了?”柏若芸眼巴巴的望着龔倩,等着她回答自己女兒情況。
她不怕受累,不怕受苦,隻怕女兒受委屈。
家裏亂作一團,她和丈夫比準備宴會時還要忙,一時間顧不上女兒,好在龔倩和崔永姿幫她們陪着女兒。
龔倩走到夫妻二人坐的沙發對面坐下,寬慰柏若芸說:“堂嫂請放心,月苎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剛剛我和永姿陪她說了會兒話,她心情好了許多,這會兒正在自己房間裏休息。”
“那就好,謝謝你們了。”得知女兒安然無恙,柏若芸就放心了,先向龔倩道謝,又看向崔永姿,和藹可親的說:“永姿,謝謝你陪月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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