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月怡的話落下後,衆人的目光又落在柏念慈身上,都想看看她怎麽反駁龔月怡的質問。
蘇斐然站在柏念慈身後,除了看龔治琛的那一眼,雙眸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她身上,雖然她現在是柏念慈的身體,但在他眼裏,她就是章念汐。他以往從不知道,她這麽能說會道,他猜到她今天來龔家不會隻是參加宴會,卻沒想到她會直接把龔月怡做過的事說出來。
這樣簡單粗暴的她,他還是第一次見。
龔月怡的話聰明人一聽就知道是強詞奪理,偏偏龔月怡不自知,還沾沾自喜的以爲自己扳回了一場,赢了柏念慈,别人看沒看出來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看出來,她這是誘敵深入,然後給敵人緻命的一擊。
應付一個龔月怡,她遊刃有餘。
“龔大小姐,你說我污蔑你,冤枉你……”故意頓了頓,柏念慈才繼續開口。“那麽我請問你,我怎麽污蔑你?怎麽冤枉你?讓你用将坐在輪椅上的我推進池塘裏,來吓唬我?對了,我的提醒你一下,你剛剛才承認了連續兩次要推我進池塘裏。”
龔月怡答不上來,此時此刻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掉進了柏念慈的陷阱裏,柏念慈是料準了她不敢把她污蔑她,冤枉她的那些話說出來,才這麽有恃無恐的給她挖坑。
見龔月怡忽然不吱聲,雙眸死死的盯着柏念慈,衆人看龔月怡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局面,卻是她最百口莫辯的一次,不知爲何,此刻龔月怡竟然想起過去自己被人刁難時,章念汐站出來維護她的場景。靠着章念汐的維護,她一步一步在上流社會站穩腳跟,與周圍這些人結識……不對,她有今天的成就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與章念汐無關。
沒錯,她能有今天,與章念汐沒有任何關系。
死不承認,并不能讓龔月怡從目前的困境中跳出來,更讓她難堪的是周圍賓客看她的眼神,以前她們看她是羨慕和嫉妒,現在是鄙夷和不屑。
同時龔月怡心裏也是憤怒的,這些人,如此輕易地就信了柏念慈說的話,半點亦不顧念平日裏與她的交情。都是些白眼狼,牆頭草,龔月怡在心中罵着,忽然,她想到什麽,看着柏念慈的目光轉爲驚駭和不确定。
驚駭是她越看柏念慈,越覺得就是章念汐,不确定是,章念汐沒有柏念慈這麽能說會道,她與章念汐做了那麽多年的好閨蜜,對章念汐的個性十分了解。
“龔大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柏念慈似笑非笑的看着龔月怡。
龔月怡越是不敢當衆說出她曾說過的話,她越要逼迫她。
此話一出,龔月怡又想堵住柏念慈的嘴,柏念慈偏偏不讓她如願,歎了口氣說:“算了,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隻想告訴你,我沒有接受你的道歉,同時也沒有将此事鬧大,崔伯伯知道我想息事甯人,亦沒有與你或龔家計較。龔家把請帖送到崔家,寫明邀請崔家全家,崔伯伯和淩寒哥哥有事來不了,于是派我做代表來赴宴,我今天帶着保镖來也是以防萬一,爲我自己的生命安全負責。你如此不依不饒,非要我給你個合理解釋,我沒辦法,給你解釋了,你又說我是開玩笑,龔小姐,我真的很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這話令衆人深思,深思過後紛紛覺得龔月怡實在是太不知分寸,人柏念慈作爲受害者都想着息事甯人,龔月怡作爲加害者,卻非要不依不饒的挑事兒與人爲難,還強詞奪理,種種行爲十分令人不恥。
看着龔月怡百口莫辯,柏念慈在心裏冷笑,你也有今天,她臉上無奈又疑惑的表情更襯托出龔月怡的無理取鬧。
這時,溫和有禮的聲音響起。“大家甯願圍在這裏吹冷風,也不進屋裏暖和暖和,是在說什麽有趣的事嗎?我也想聽聽。”
衆人循聲看去,一名穿着褐色正裝的中年男人,面帶微笑的站在幾步外,正是國務卿龔治琛。
龔月怡看到自己的父親出現,立馬朝他走去,紅着眼圈喊了一聲。“爸爸。”
朝龔月怡輕輕點了點頭,龔治琛精明的目光落在柏念慈身上,她一身潔白的禮服,腳上的靴子卻是黑色,白與黑的搭配,讓她看起來像隻誤入凡塵的精靈,無害又不具攻擊性。
柏念慈之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說話有理有據,條理分明,幾句話便反将了柏若芸一軍,本打算過來爲弟弟弟媳解圍。月怡先他一步開口,他見女兒應對自如便停下腳步,正好有客人過來與他說話,他便放心的去招呼客人,再回來,女兒被柏念慈幾個問題問的啞口無言。
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引以爲傲的女兒,竟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逼的節節敗退,還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目光從柏念慈身上移開,定在她身邊的男子身上,這名男子叫雷霆,是崔老先生的警衛員之一,柏念慈遇過一次險,被蘇瑞傑救了後,崔老先生便派了雷霆在柏念慈身邊保護。他不信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敢在龔家宴客時,當着賓客們的面,公然的向他或龔家挑釁,這無異于是找死,柏念慈再無知也該懂得以卵擊石的道理。
還有雷霆,身爲崔老先生的警衛員之一,出現在宴會上已經很失禮,眼睜睜看着柏念慈如此給崔家惹禍,也沒出聲阻止,說明什麽?說明柏念慈有人給她撐腰,雷霆在她身邊,背後給她撐腰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等等,這個雷霆身上的氣勢和看人的冷漠眼神,不像警衛員,反而像運籌帷幄的領導者是是怎麽回事?
袖子被人扯動,龔治琛收回目光,看向扯自己袖子的龔月怡,龔月怡以眼神告訴他,四周還有賓客看着。
龔治琛猛然反應過來,他這樣盯着柏念慈和雷霆看很古怪,輕咳一聲,低聲問龔月怡。“讓你招呼客人,怎麽沒帶客人進屋裏,反而在這門口吹冷風?”
“女兒……”龔月怡欲言又止,最後看了柏念慈一眼,沒有再試圖解釋,直接認錯。“是女兒的錯,怠慢了客人。”
龔月怡欲言又止的神色,看柏念慈的那一眼,無聲的将責任推到柏念慈身上。
“既如此,領客人進屋吧。”龔治琛發話了,衆人可以不給龔月怡面子,卻不能不給龔治琛面子,畢竟,人家是國務卿。
“好。”龔月怡應了聲,微笑着看向衆人,她還沒開口,龔治琛又發話了。“月怡,我看你與柏小姐之間有誤會,領柏小姐進屋,你們姐妹之間自己解釋清楚,免得再出現這樣的口角。”
龔治琛不愧是坐國務卿的,一句誤會,一句免得再出現這樣的口角,把柏念慈和龔月怡之前的對話,說成是兩個姑娘間無傷大雅的口角之争,沒有任何意義。
衆人都看的出來,龔治琛是在爲自己女兒強行找補面子,即使心裏不屑,面上也沒表露出來。
柏念慈皺眉,她之所以與龔月怡在這裏周旋,就是爲了引龔治琛出來,龔月怡背後有個老謀深算的龔治琛,不好對付,同樣的道理,龔月怡出了事,龔治琛也脫不了幹系。
如願把龔治琛引了出來,她心裏卻沒有底了,因爲龔治琛不必龔月怡,人家畢竟是國務卿,職位和權利都不容小觑。腰上橫來一條手臂,柏念慈愣怔幾秒,擡頭朝手臂的主人看去,對他深不可測的雙眸,不知何緣故,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看出柏念慈底氣不足,蘇斐然伸手将她攬入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有他在,她什麽都不用怕,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他是她強大的後盾。
柏念慈瞬間被感動了,她毫不懷疑他的話,也絕對相信,今天無論自己做了什麽,他都能給她善後。
忽然間,她似乎明白了他昨晚說今天陪她來的真正目的……
龔月怡明白自己父親是在給她找台階下,哪有不順着台階下的道理,她垂着頭走到柏念慈面前,擡起頭時,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親昵的開口。“念慈妹妹,你對我有些誤會,我們進屋裏去把誤會解釋清楚,可好?”
她是詢問,但誰都聽的出她話裏的強勢。
這樣的語氣說是解釋無誤,沒人信,說是興師問罪還差不多,衆人都以爲柏念慈不會答應,出乎意料的,柏念慈竟爽快的應了聲。“好。”
衆人都很意外,隻有蘇斐然一副預料之中的神色,她今天是來給龔家添堵的,龔月怡邀她單獨說話,她自然不會拒絕。
龔月怡領着柏念慈離開,蘇斐然自然跟在柏念慈身邊保護她,龔治琛也領着衆人進屋裏。
路過擺滿食物和飲品的客廳,龔月怡沒有停下的意思,使者端着托盤經過時,蘇斐然順手拿了一杯果汁遞給柏念慈,柏念慈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接過果汁杯子繼續走。
剛走上二樓,碰到正要下樓的龔月骐,三人同時停下腳步。
“哥哥。”龔月怡喊了龔月骐一聲。
“你……”龔月骐正要問她上樓來做什麽,看到落在龔月怡身後幾步遠的柏念慈,眼裏出現驚喜,卻隻有一瞬間,因爲他随後又看到柏念慈身邊的雷霆,詢問脫口而出。“念慈,你這是去哪兒?”
柏念慈看了龔月怡一眼,微微扯了扯唇,回答說:“解釋誤會。”
“解釋什麽誤會?”龔月骐追問,柏念慈看龔月怡的那一眼,他看見了,卻沒多想。
“這就要問龔大小姐了。”柏念慈聳了聳肩,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龔月骐臉色陡然一變,立刻質問龔月怡。“月怡,你又想做什麽?”
之前他沒多想,主要是因爲他不覺得柏念慈和龔月怡之間,能有什麽誤會需要解釋,以往的經驗告訴他,隻要龔月怡和柏念慈湊到一起,必定是硝煙不斷。
“我又想做什麽?你說我能做什麽?”龔月怡連續反問龔月骐,瞪着龔月骐的雙眼裏滿是埋怨。
要她喊柏念慈妹妹已經夠讓她心裏堵,現在哥哥聽了柏念慈一句話,又質問她想做什麽?好像在哥哥心裏,她就是個事兒精,所有的錯都是她的錯一樣。
龔月骐被問的無話反駁,隻能緊皺眉頭看着龔月怡。
“龔月骐,我是你的親妹妹,還是……”龔月怡又開始不依不饒,她轉身指着柏念慈,質問龔月骐。“她是你的親妹妹?每次看到我與她不對付,你就下意識的覺得是我在惹她,卻從沒想過,實際上是她在惹我。”
說起這個龔月怡就忍不住委屈,明明是她被柏念慈一次次算計,爲什麽到頭來,錯的人是她,道歉的人也是她。明明她才是那個最無辜,被算計的人,被逼無奈的向柏念慈道歉,柏念慈拿喬不接受她的道歉,更是讓她氣得七竅生煙。
看看近似于歇斯底裏的龔月怡,又看看柏念慈,龔月骐有心想說兩句調解的話,卻不知道說什麽好,眼角餘光瞄見樓下的賓客。
上前一步,走到龔月怡面前,龔月骐壓低聲音說:“月怡,今天家裏來了這麽多客人,你能不能收斂收斂你的脾氣,不要鬧了。”
“誰鬧了。”一把推開龔月骐,龔月怡失望的直搖頭。“你不是我的哥哥,你是柏念慈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