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倩明白這個道理,柏若芸也明白,龔治文更明白,所以他一直沒開口,就柏念慈剛才那番話,柏家丢臉是丢定了,他此刻唯一能做是不讓龔家跟着丢臉。
龔治文正準備開口,卻被龔月怡搶了先,她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質問柏念慈。“柏小姐,你來我龔家赴宴,帶上保镖是什麽意思?”
一句話,成功把衆人的注意力轉到柏念慈和蘇斐然身上。
“保镖。”
“天啊,他是保镖啊,我還以爲他是哪家的公子呢!”
“這柏小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來赴國務卿家的宴公然帶着保镖,是想打龔國務卿的臉,還是想打她姑姑姑父的臉,不好說。”
“許是兩者都有吧。”
“剛剛這個保镖還說國務卿不會教女兒,看來崔家也把柏念慈教的無法無天,參加宴會都敢帶保镖,顯然是仗着崔老先生的勢,才敢這麽目中無人。”
“可不是,保镖都能出現在宴會裏,我們這些人算什麽?”
圍觀的衆人紛紛議論着,沒有看到遠處正朝這邊來的龔治琛停下腳步,蘇斐然卻看見了,低低的說了聲老狐狸。
他在罵誰老狐狸?柏念慈站在蘇斐然面前,聽到他的話,詫異的擡頭看了他一眼。
柏念慈看蘇斐然的動作,看在龔月怡眼裏是對她的質問毫不在意,心底怒火中燒,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龔月怡暗暗咬了咬牙。
“柏小姐,你不給我們大家一個解釋嗎?”龔月怡還是一副興師問罪的語氣。
“解釋。”柏念慈神秘的一笑,她今天本就是沖着龔月怡來的,暫時顧不上龔月怡,龔月怡還不樂意自己跳出來。“龔大小姐真的希望我給你一個解釋嗎?”
柏念慈看着龔月怡,一副你明明知道,卻還要我給你一個解釋,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龔月怡看懂了她的表情,心底的怒火又高漲幾分,瞪着柏念慈的雙眸像恨不得吃了她。“你來我龔家赴宴帶着保镖,是對我龔家的藐視,給我們大家一個解釋,合情合理。”
“的确合情合理。”柏念慈附和的點頭,笑容越發神秘,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眼神從柏若芸身上飄過,落在龔月怡臉上。
柏若芸心中狂跳,直覺龔月怡不是柏念慈的對手,柏家因爲柏念慈幾句話,今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會擡不起頭來,她無力挽回。雖然看不慣龔月怡的做派,但龔月怡是龔家的人,龔月怡今天丢了臉,龔家也會跟着丢臉,她和女兒,以及丈夫一個也不能幸免。
快步走到龔月怡面前,柏若芸握住龔月怡的手,勸她說:“月怡,念慈是我的侄女,她今天帶保镖來咱們家赴宴,的确是有失分寸,你看在她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諒她這一次吧。她也是可憐,父母去世的早,我和你叔叔在國外的日子也是朝不保夕,沒有能力把她帶去國外照顧,要不是崔老先生把她帶回崔家照顧,我都不敢想象她會……我不知道她今天爲什麽要帶着保镖來我們家的宴會,但我相信她肯定不是故意這樣做的,你看在我和你叔叔的份上,原諒她吧,嬸嬸代她謝謝你了。”
說完,柏若芸還看了柏念慈一眼,眼神裏透着顯而易見的無奈和頭痛。
柏念慈在心裏冷笑,她就知道柏若芸吃了一次虧,能想明白許多事,柏若芸這番話裏包涵了太多訊息,既說她年紀小沒有分寸,又解釋了她和龔治文在國外的日子艱難,才沒把她帶去國外一起生活,還順便誇耀了崔家,真是一舉多得。
見龔月怡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針對她,又站出來替她說話,不知内情的人肯定會以爲,她有多在乎和看重她這個侄女。當然,精明的人還能看出,柏若芸替她說話,勸龔月怡是表面上做給她們看的,實則是怕龔月怡在她手底下吃虧,丢了龔家的臉面。
今天來赴宴的客人均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算一時半會兒看不出柏若芸的目的,之後也會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她要的就是柏若芸假意幫她說話,實則幫龔月怡,讓衆人都看到柏若芸的真面目,她所謂的親姑姑是怎麽對她這個父母雙亡的親侄女,以後她不認柏若芸便不會有人說她的不是。
柏若芸想勸龔月怡,龔月怡卻不領她的情,她覺得柏若芸勸她是在幫柏念慈,一把甩開柏如芸的手,不客氣的說:“這裏什麽時候有你說話的份?”
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柏若芸的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當着這麽多麽的面她又不好和龔月怡吵,也不能明着說自己是在幫她,故而心裏委屈。同時她也很納悶,自己這樣說等于是把柏念慈的短處暴露在衆人面前,一柏念慈的性格,應該跳出來反駁她才是,爲什麽一句話沒說?
難道……這也是柏念慈的陷進,她就是在等着自己開口,讓衆人看到自己口是心非的幫柏念慈,實際上幫龔月怡。憶起之前,柏念慈無意中從自己身上掠過的眼神,柏若芸頓時感覺背脊爬上一陣冰涼,身體輕微的顫抖着,臉上還不敢表露出來。
她又一次落入柏念慈的陷進裏了。
一條手臂攬住她的肩膀,擡起頭一看,是自己的丈夫龔治文,在他眼裏看到了然和心疼,明白他是在寬慰自己,柏若芸心裏才好受些。龔月怡誤會她不要緊,柏念慈坑她也不要緊,隻要丈夫明白她是爲龔家好就可以了,她下半輩子靠得是丈夫和女兒,不是龔月怡和柏念慈。
妻子忍氣吞聲的樣子,龔治文心裏很難受,同時也很爲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不能訓斥龔月怡,這樣隻會讓人看龔家笑話。可他若是忍了龔月怡對妻子的不敬,别人又會覺得他在龔家沒地位,作爲龔月怡的叔叔,侄女對妻子不敬,他一句訓斥的話都不敢說,豈不窩囊。
龔治文心中糾結着要不要爲妻子出頭,柏若芸心裏卻在想怎麽提醒丈夫,不要惹柏念慈,免得像她一樣屢次落入柏念慈的陷進裏。
看着父母如此忍讓龔月怡,龔月苎既氣憤又無可奈何,心中恨透了龔月怡,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修剪整齊的指甲陷入肉裏,她也毫無所覺。
将龔治文的爲難,柏若芸的忍氣吞聲看在眼裏,柏念慈又越過兩人看了龔月苎一眼,龔月苎沒有她父母能忍,即使臉上沒表露出情緒,看龔月怡的眼神裏充滿了憤恨。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啊。
看出龔月怡會對柏念慈不依不饒,也看出柏念慈今天是有備而來,龔治文剛想說什麽,感覺自己的衣服被緊緊抓住,他垂眸一看,妻子正對他搖頭,立刻明白妻子是讓他别開口。
憐憫的看了龔月怡一眼,柏若芸這次沒有再勸龔月怡,龔家今天會因爲龔月怡而丢臉,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有心幫龔月怡,龔月怡卻不領她的情,還誤會她,她對龔月怡已算仁至義盡。
向丈夫使了個眼色,柏若芸開口請圍觀的衆人進屋裏,衆人表面跟她客氣,卻站在原地沒動。
看戲的心情人皆有之,去屋裏可沒有這麽精彩的戲可看,柏若芸理解,若今天發生的事不是在龔家,若她不是龔家的主人,她也會留下來看戲。
不能左右衆人,她隻能眼不見爲淨,拉着丈夫與女兒離開,免得陪龔月怡一起丢臉。
龔倩看出柏若芸的神色有異,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也拉着崔永姿走人,崔永姿本來不肯走,抵不過龔倩的力道隻能被拉走。
看着龔治文一家三口離開,龔月怡不但沒有半點懷疑,反而覺得他們是識相,龔倩和崔永姿離開,她雖覺得奇怪,但沒多想。
“柏小姐,别以爲有你姑姑幫你說好話,我就會原諒你,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龔月怡不依不饒的向柏念慈發難。
“我知道。”柏念慈淡笑,看着龔月怡的眼神像看一個白癡。“我的解釋是,我帶着保镖是怕你傷害我,這個解釋合理嗎?你滿意嗎?”
周圍的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都有點看不懂柏念慈的意思。
隻有蘇斐然,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柏念慈身邊,其他人如何他不管,他隻負責保護她。
“我傷害你。”龔月怡愣了一下,随即像聽到什麽笑話般,短促的笑了一下。“你竟然說我會傷害你,你看清楚了,這裏是我家,周圍還有這麽多賓客,你說我會傷害你,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嗎?”
“我沒有被害妄想症。”這次,柏念慈沒有笑,表情非常認真。“再說了,你傷害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看着柏念慈胸有成竹的模樣,龔月怡的心猛然跳了跳,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柏若芸勸她不是在幫柏念慈,而是在幫她,她後悔沒聽柏若芸的話,可惜,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柏小姐真會開玩笑,我一個大人,怎麽會傷害你一個小孩子,如果是因爲你帶着保镖赴宴,你就猜測我會傷害你,那你就真的是想多了。我讓你給我們大家一個解釋,是覺得你有藐視我們龔家的嫌疑,現在你解釋清楚了,我自然不會再與你計較,更加不會如你猜想的那樣傷害你。”龔月怡微笑着自圓其說。
龔月怡以爲自己的解釋很合理,殊不知,衆人都看出來,她笑的很勉強,她自圓其說的解釋根本沒人信。
是她質問人家爲什麽帶保镖赴宴。
是她不依不饒的要人家給個合理的解釋。
人家給了解釋,她又說人家是有被害妄想症,還說人家是開玩笑,好壞都是她在說,俗話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場的衆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些,龔月怡傷害柏念慈的事。
“我沒有開玩笑。”柏念慈還是那副認真的表情,龔月怡說她是開玩笑,說她是小孩子,意圖是告訴衆人她說的話不可信,好,她就讓龔月怡看看在場的人信不信她說的話。“我的腳受傷,坐在輪椅上的時候,龔小姐你連續兩次想把我推進你家的池塘裏,你忘了,我可沒有忘。第一次是月苎的生日宴,當時是龔大哥即使出現救了我,第二次是月苎叫我來吃炸雞腿,是雷霆現身救了我。連續兩次,你在這後院的池塘邊要推我進池塘裏,月苎和永姿,以及你們龔家的傭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可有冤枉你?我因爲腳受傷,行動不便才坐在輪椅上,你連續兩次要推我進池塘裏,有想過我會爬不起來嗎?有想過你會因此背上殺人的罪名嗎?有想過你父親龔國務卿可能會因爲你而斷了仕途嗎?”
一連丢出四個問題,看到龔月怡臉色大變,柏念慈沒有因此放過她,而是乘勝追擊。“我看在姑姑和表妹住在龔家的份上,沒有與你過多的計較,你去崔家向我賠禮道歉,我也沒有爲難你,隻是不接受你的道歉。試問,如果換成你是我,我先是連續兩次陷你處于生死邊緣,後又不痛不癢的帶着歉意去向你賠禮道歉,你會接受我的道歉嗎?”
龔月怡面色煞白,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柏念慈,柏念慈的問題她一個也回答不上來,更反駁不了。
衆人聽柏念慈說的有鼻子有眼睛,還有證人,便信了七分,又見龔月怡臉色煞白,無言以對,對柏念慈的話深信不疑。
大家的想法很簡單,龔月怡沒做過柏念慈說的那些事,肯定會反駁,沒反駁,顯然是做過的。
龔家大小姐在衆人心中的美好形象,從今天開始算是徹底完了。
龔月怡恨不得沖上前去,捂住柏念慈的嘴,不讓她再繼續說些不利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