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說話聲吵醒的,剛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讓她感覺非常不适,又閉上眼睛,等眼睛适應光線,才再次睜開眼。
“醒了。”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柏念慈還沒來得及偏頭看他,感覺病床邊沿忽然下沉,她知道是他在病床邊坐下了。
接着一隻大手覆蓋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柏念慈不解的望着他,不明白他把手放在自己額頭上是幾個意思,片刻後,蘇斐然收回手,松了口氣說:“燒總算是退了。”
醫生說,隻要她今天上午體溫降下來,就沒事,若是繼續發燒,隻能給她打一劑退燒針,強行把溫度降下來,人一直處于發燒狀态,容易燒壞腦子。
她現在燒退了,應該沒事了。
淩晨的時候,他察覺到她身上的溫度不對,連忙給她量了體溫,确定她發燒後,他讓影衛把值班醫生叫進來,醫生給她診斷後,說她是感冒引起的發燒。
昨天從傍晚開始,雪越下越大,趁他睡熟的時候她偷偷跑出去了一趟,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出去的,隻知道他醒來的時候是九點多,她回來時,他特意看了時間,是十點多。如果從他睡覺開始算,她十點多才回來,大概在外面逗留了三個多小時左右,她回來時,見她除了手有些涼之外其他沒什麽,他便沒多在意。
淩晨發現他發燒,他才從醫生口中知道她是感冒引起的發燒。
柏念慈的腦子還有些暈,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又聽他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喉嚨嘶啞,還隐隐作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裏似的,柏念慈掙紮着要坐起來。蘇斐然見狀,伸手将她扶起來坐好,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柔聲安撫她。“先别說話,等喝些水後你的喉嚨能好受點。”
說完,蘇斐然回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雷鈞,雷鈞立刻會意,拿起放置在矮櫃上的,裝着溫開水的杯子遞到蘇斐然手裏。
接過水杯,蘇斐然低頭喂柏念慈喝水。
靠在他懷裏,就着他的手,柏念慈慢慢地将杯子裏的溫開水喝完。
“還要喝嗎?”她喝完一杯水,蘇斐然将水杯遞給身後的雷鈞,伸手抹去柏念慈嘴角的水漬。
柏念慈搖頭,蘇斐然又問:“還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
“其他還好,就是頭有點痛,沉甸甸的。”柏念慈回答,這種感覺很像是感冒發燒之後留下的後遺症……等等,他剛剛好像說了句什麽,她沒聽清楚,他之前還把手覆蓋在她額頭上,動作像是在探她額頭上的溫度。
腦袋昏沉,喉嚨刺痛,難道自己昨晚感冒發燒了?
偏頭看了眼陽光明媚的窗外,現在肯定不是早晨,那麽她睡了多久?
“那是發燒的後遺症,是正常的。”蘇斐然撫了撫柏念慈的臉。“淩晨的時候,我發現你的體溫不正常,給你量了體溫才知道,你發燒了,喊了值班醫生進來給你做檢查,診斷結果出來,你是因感冒引起的發燒。應該是你昨天晚上出去的時候,衣服穿的太少,受了涼,感冒了都沒有發現,淩晨發燒,症狀才顯露出來。”
“我昨天晚上出去時穿得挺厚的。”柏念慈爲自己辯解,心裏卻在想,自己猜的沒錯,她昨晚果然是發燒了。
但她百思不得其解,昨晚上出去的時候,車裏有暖氣,屋裏也有暖氣,她真沒感覺到冷,回來後淩晨卻發燒了,真是奇了個怪了。
蘇斐然懶得再與她廢話,回頭讓雷鈞把昨晚醫生給她開的藥拿過來,又吩咐雷鈞去倒了半杯溫開水,給她吃藥用。
看着他手掌心裏躺着的幾顆藥,柏念慈直皺眉。“你剛剛才說我的燒已經退了,可以不用再吃藥。”
“我是說過你的燒退了,但我沒說過你可以不用再吃藥。”蘇斐然糾正她的話,不給她蒙混過去的機會。
“燒都退了,還吃藥是浪費,浪費是十分可恥的行爲。”柏念慈煞有介事的說道。
“誰說燒退了就不用再吃藥。”蘇斐然用她的話堵他。
“我說的。”逼急了,柏念慈的語氣變得蠻橫。
聽了她的話,蘇斐然勾唇一笑,輕飄飄的說:“你不是醫生,你說了不算。”
“我當然……”本想說自己當然是醫生,想起自己現在是柏念慈,不是章念汐,她急忙住嘴。
“你當然是什麽?”蘇斐然笑容不變,看着她的目光裏充滿了寵溺,掌心攤開在她眼前。“乖,把藥吃了。”
雷鈞端着水杯的手晃了一下,連忙用另一隻手扶住端着水杯的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說,閣下,您這語氣真像在哄自己鬧别扭的女兒。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雷鈞搖搖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柏念慈也覺得蘇斐然的語氣像在哄不聽話的小孩子,表情扭曲了一下,怒瞪他。“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不是小孩子。”
“你當然不是小孩子。”蘇斐然從善如流,随即又壞心的補上一句。“小孩子比你好哄多了。”
淩晨的時候,他喂她吃藥,見識到了她折騰人的本事,費力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藥喂她嘴裏,水還沒送到,她又把藥全部吐了出來。她真是他見過的,最難伺候的病人,他一個人喂她吃藥不成功,隻能叫來影衛,有影衛在一邊幫忙,還是浪費了兩次藥,到第三次可能是她折騰的累了,才把藥吃下去。
小孩子吃藥都沒有她這麽折騰人,他弟弟從小病痛多,動不動就要住院一陣子,直到現在母親還陪着弟弟在國外治病,他從小看着弟弟吃藥,都沒她這麽費勁兒的。
被他說的不如小孩子好哄,柏念慈的臉一紅,耳邊似乎聽到有人在笑,偏頭朝雷鈞看去,見雷鈞一本正經的站着,手裏端着水杯,臉上維持着面無表情,心想,應該不是雷鈞在笑自己。
既然不是雷鈞在笑她,那就是蘇斐然了,房間就三個人,她不可能笑自己,也不是雷鈞,就是蘇斐然。
不想被他看扁,柏念慈拿走蘇斐然手心裏的藥,還瞪了他一眼,又朝雷鈞伸出手,雷鈞立刻遞上水杯。
接過水杯,柏念慈看了蘇斐然一眼,仰頭把藥丢口中,咕噜咕噜灌了幾口水,吞下藥,把水杯裏的水喝完,水杯塞蘇斐然懷裏,翻身滾到一邊,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見她吃了藥,蘇斐然暗暗松了口氣,激将法對她還是管用的。
“閣下,午餐已經準備好了。”雷鈞提醒蘇斐然。
蘇斐然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病床上,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的人兒,她背對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再生悶氣。
被子起伏的弧度足以說明她在生氣。
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蘇斐然伸手拉她的被子,被子被她拽的更緊,這是在和他鬧情緒了,無奈的搖了搖頭。
“起來吃了午餐再睡。”蘇斐然說道。
柏念慈閉着眼睛一聲不吭,她再生氣,生蘇斐然的氣,因爲蘇斐然當着雷鈞的面說她不如小孩子,讓她覺得很沒面子。
見她不動,蘇斐然隻好又拉了拉裹住她的被子,當然,結果依然是被子被她拽的很緊,他拉不開。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生氣的時候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由于被子裏空氣不流通,大腦供氧不足,很容易把自己悶暈。”蘇斐然說道。
明顯地看到裹住被子的人兒身體僵住,蘇斐然再接再厲,繼續說:“你剛剛退了燒,身體還很虛弱,加上還沒吃午餐,我估計用不了十分鍾,你就能把自己悶暈了。”
“胡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麽脆弱。”反駁的話落下,柏念慈掀開被子,大口大口的吸氣。
看樣子是真有點怕自己把自己悶暈了。
這麽好騙的,雷鈞已經不知道說她什麽了。
目的達到,蘇斐然握住柏念慈的手,柔聲說:“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你想睡多久我都不會打擾你,可好?”
他在征詢她的意見,柏念慈眨了眨眼眸,忽然想起什麽,問道:“你不是決定今天下午出院嗎?”
“原定計劃我隻在醫院裏停留四天,今天正好是第四天,下午出院,但你生病了,爲了保險起見,我決定多停留一天。”
爲了她一個小小的感冒發燒,他多在醫院停留一天,會耽誤他多少計劃,她不敢想象。
他的傷還沒有好全,多度的勞累不利于他養傷,還會加重他的傷勢。
柏念慈說道:“還是不要了吧,我已經沒事,按照原定計劃,你今天下午準時出院。”
“念慈……”
“外面陽光明媚,正是出院的好日子。”柏念慈截斷蘇斐然的話,跟着一錘定音。“就這麽決定了。”
怕自己被他說服,柏念慈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推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徑自朝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發現蘇斐然沒有跟上來,她停下腳步回頭,見他果然還坐在病床上,柏念慈沒好氣的問:“不是說去吃午飯麽,你還坐在那兒幹嘛?”
她倒是不耐煩了,蘇斐然失笑,起身朝她走去。
兩人來到客廳餐桌邊,午餐已經擺放好,菜色以清淡爲主,柏念慈在椅子上坐下,蘇斐然則走到她對面落坐,雷鈞站在一邊。
與過去的每天一樣,蘇斐然時不時的給柏念慈夾菜,柏念慈吃了幾口,想起自己的手機,放下筷子說了聲抱歉,起身快步朝卧室走去。
看着她急迫的背影,蘇斐然知道,她回卧室是去拿手機,今天的新聞頭版頭條,他已通過手機看過,網上全是關于龔月怡的消息。
他一看就知道是她的手筆,對付龔月怡隻是開端,她的最終目的是蘇瑞傑,龔月怡和蘇瑞傑合夥欺騙她,愚弄她,背叛她,陷害她,和陷害她的父母,最後制造車禍先後害死她的父母和她。
龔月怡和蘇瑞傑聯手對她做的事情,天理不容,她帶着蝕骨的深仇大恨回來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兩人。
拿着手機回來,走到餐桌邊坐下,柏念慈解開手機屏幕鎖,首先躍入眼簾的是好幾通未接電話,她看了一下,除了昨天給她打電話的那幾人,還多了兩個陌生号碼,其中一個号碼撥号的次數長達二十幾次,另一個隻落後一點,十幾次。
到底是誰這麽執着的給她打電話,柏念慈蹙眉尋思。
見她盯着手機蹙眉,蘇斐然問:“你的手機有什麽問題?”
“喏。”柏念慈把自己的手機給他看,纖細的手指指着手機屏幕上的陌生号碼。“這兩個陌生的号碼昨晚給我打了這麽多次電話,真是奇怪,你看看認不認識。”
蘇斐然看了一眼,表情淡然的搖頭。“不認識,不過你若想知道這兩個号碼屬于誰,我可以讓雷鈞去幫你查。”
雷鈞瞄了眼柏念慈的手機,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柏念慈的手機屏幕,且非常清楚,聽到閣下說不認識那兩個号碼,他驚了一下,随即又聽閣下說可以讓他去查,他瞬間明白,閣下睜眼說瞎話,是不想告訴柏小姐那個電話号碼分别屬于誰。
說要讓他去查,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不會付諸行動。
他也确實不需要付諸行動,那兩個電話号碼,一個是蘇瑞傑的,一個是崔家堂少爺崔永益的。
蘇瑞傑給柏小姐打電話說的過去,崔永益也給柏小姐打電話,還一連打了二十幾次,真是不得不讓人懷疑。
“還是算了,既然是陌生号碼,沒必要浪費時間去查。”柏念慈不想麻煩雷鈞,這兩個電話号碼不再打來電話便罷,若再打來,她接了電話就知道是誰了。
雷鈞是蘇斐然的警衛長,要負責蘇斐然的安全,不能随便離開蘇斐然身邊,幾天前就是因爲雷鈞不在蘇斐然身邊,蘇斐然便出了事,還受了傷,如此深刻的教訓,她不敢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