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柏念慈面前的柏若芸,在崔淩寒與崔永姿說話時已然回神,非常識相的退開,走到龔月苎面前握住她的手。感覺到龔月苎的手在顫抖,下意識的握緊了些,她也想抱着女兒安慰幾句,讓她别怕,但她更清楚,現在自己不說話最好。
崔淩寒在門口說的話,已經表明了對她的不悅,崔家的人不待見她,她以後少來或是不來,絕不能連累苎苎也跟着被崔家人不喜,以後苎苎還要靠崔家人才能見到蘇斐然。
見崔淩寒朝自己走來,柏念慈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身,她是章念汐時見過崔淩寒幾次,對崔淩寒的了解隻限于從别人口中聽說的。
今天,算是重生後第一次見到崔淩寒,她出院的頭一天崔淩寒去醫院看過她,讓她出院也是崔淩寒的意思,但她毫無所覺,是第二天龔倩和崔永姿來接她出院,從崔永姿口中聽說崔淩寒來看過她。
“别站起來,坐着就好。”崔淩寒說道,幾步走到柏念慈身邊,扶她坐回沙發上,自己也跟着坐下。
“謝謝。”柏念慈誠心的道謝。
崔淩寒皺了一下好看的眉,目光在柏念慈臉上轉了一圈,溫聲說道:“聽老頭說你最近開朗了許多,還跟永姿一起去參加過宴會。”
上次回來,由于飛機晚點到的時候是晚上,匆忙間他直接去了她住的病房,看到她和斐然躺在一張病床上,吓了一跳。沒有吵醒她,看過她的腳傷情況和治療方案,他直接回家告訴老頭給她辦理出院,想借着她回家休養來阻斷斐然接近她。
第二天他又直殺總統府找斐然算賬,從斐然口中他得知,蘇瑞傑看上了她,他問斐然念慈什麽時候被蘇瑞傑盯上,斐然的回答是不知道。無奈之下,他隻能叮囑斐然幫自己好好看着念慈,他回去盡快結束那般的事情,趕回來,還警告斐然,不是真心實意不要接近念慈。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快,那邊的事情有點棘手,到現在都還沒能結束,若不是趕上過年必須回來,他可能還在那邊忙的不可開交。
對柏念慈,崔淩寒心裏有說不出的愧疚。
“是的。”柏念慈點頭。
崔淩寒一笑,叮囑她說:“開朗些好,但不必勉強自己,你現在腳上有傷,凡事量力而行,等傷養好了想做什麽都可以。”
“嗯。”柏念慈再次點頭,主要是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原柏念慈在日記中提過,崔淩寒是崔家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原柏念慈在心裏給了崔淩寒什麽樣的定位,她不知道,在她眼裏崔淩寒算是個陌生人,他剛剛在門口說的話,又讓她感覺很溫暖。
察覺到她對自己的冷淡和疏離是出于防備,崔淩寒以爲是久沒見面的緣故,沒在意,又問:“腳還會感覺痛嗎?”
“不會了。”柏念慈搖頭。
“走路的時候呢?”崔淩寒再問。
“也沒感覺。”這次,柏念慈擡頭給了他一個微笑,她能感覺到他是真心誠意的關心自己。
不像柏若芸和龔月苎,她們給她的關心帶着目的,是表面上的。
人隻有在最低谷的時候,才能看清周圍的人,誰對自己是真心實意,誰對自己是虛情假意。
她肯對自己笑,說明已經放下一些防備,崔淩寒覺得滿意,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說道:“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把石膏拆了,腳上打着石膏是爲了防止意外發生,對傷口的愈合和恢複沒有多大幫助。”
“好。”柏念慈應了一聲,他是專業的醫生,他說了算。
龔倩走過來,正好聽到崔淩寒說明天要帶柏念慈去醫院拆石膏,連忙說道:“淩寒你明天要帶念慈去醫院拆石膏,那我先打電話去醫院預約一下。”
“不用。”淡聲拒絕,崔淩寒沒看龔倩,之前龔倩眼睜睜看着柏若芸欺負念慈,袖手旁觀的态度令他十分不悅,随即又補上一句。“我明天直接帶她去皇家醫院,順便做一次全面的檢查。”
這麽說是明确的告訴幾人,你們不重視念慈,他崔淩寒重視,你們享受不到的待遇,他能帶念慈去享受。
皇家醫院,他明天竟然要帶柏念慈去皇家醫院?不止龔倩被震驚到,柏若芸和龔月苎臉上同樣是震驚之色。
柏念慈看着崔淩寒,眼中也有着驚訝,皇家醫院是專門爲蘇家的人服務,裏面有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和最權威的醫生。她還是章念汐的時候,身份是大皇子妃,意外流産,蘇瑞傑都沒有把她送進皇家醫院,理由是流産是小問題,去皇家醫院太大題小做。當時她心裏很委屈,卻也沒說什麽,快死的時候龔月怡告訴她,她流産是蘇瑞傑的傑作,因爲她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是蘇瑞傑的。
回憶起過往,柏念慈眼裏滿是悲切和徹骨的恨意,對蘇瑞傑的恨意,怕被崔淩寒看出來,急忙低下頭。
崔永姿無所謂,柏念慈在哪兒治療她都沒意見。
她垂下頭的瞬間,崔淩寒敏銳的察覺到身邊人兒不對,他沒問她怎麽了,因爲他知道,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自己問了她也不會回答。
“這樣啊,也好,也好。”回過神來後,龔倩短促的笑了一下,又說道:“那你們聊,我們先去廚房看看午餐都準備了什麽。”
再不走,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心裏的嫉妒和不甘,讓崔淩寒察覺。
“堂嫂還是先送完客再去吧,念慈,我們上樓說話。”崔淩寒前一句話是對龔倩說的,後一句話又是對柏念慈說,并扶着她自沙發上站起身。
“淩寒,哪個……”見崔淩寒打算離開,龔倩忍着尴尬,硬着頭皮說:“我跟你介紹一下啊!”
“這位是念慈的親姑姑。”龔倩先介紹柏若芸,後又指着龔月苎介紹說:“這位是念慈的表妹,龔月苎,她們母女是特意來接念慈去龔家過年的。”
龔倩刻意将後面一句話說的特别重,意在提醒崔淩寒,柏念慈的親姑姑和表妹來接她去龔家過年,人家是親人團聚,她們這些沒有任何關系的外人沒有資格阻攔。
崔永姿看着自己媽媽,非常不明白她爲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聽了龔倩的話,崔淩寒沒看柏若芸和龔月苎,眸光直直的看着柏念慈,輕聲問:“你要去龔家過年?”
崔淩寒詢問的聲音很輕,但任誰都聽出語氣裏隐含的不悅。
怕小堂叔誤會柏念慈,從而把柏念慈趕去龔家過年,順了龔月苎母女的意,崔永姿連忙幫她回答。“她沒答應。”
“永姿,大人說話你不許沒禮貌。”龔倩呵斥崔永姿,她做到這份上容易嗎,偏偏她這個沒遠見的女兒總拖她後腿。
柏念慈留在崔家是多大得隐患,永姿現在還沒明白過來,等她吃了虧再來攆柏念慈就晚了。
别有深意的看了龔倩一眼,柏念慈擡頭看着崔淩寒,斬釘截鐵的說:“我沒答應。”
“這就對了。”崔淩寒贊賞的一笑,他是個護短的人,目光從柏若芸和龔月苎臉上掠過,定在龔倩難看的臉上,目光裏多了些不明的深意。“崔家的人,去别家過年不是鬧笑話嗎?”
龔倩不待見念慈,他一直都知道,過去龔倩沒做什麽過分的事,他也就沒理會,反正念慈不喜歡交際,也不喜歡與人攀談。每天放學回家,一頭紮進自己房間裏便不出來,他過去試過很多方法,都沒能把念慈從房間裏拉出來,反而讓念慈更加自閉,更加不願與人說話。
他越來越忙,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念慈身邊,加上他看出念慈不僅僅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那麽簡單,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過去失敗的經驗告訴他,人一旦将自己封閉起來,别人很難進到她的世界裏,除非是她發自内心接受的人,才能帶她走出封閉的世界。
崔淩寒心裏清楚,自己不是那個能帶念慈走出封閉世界的人,他能做的隻有保護她,等待那個能帶念慈走出封閉世界的人出現。看念慈現在的狀态,很顯然是走出了封閉的世界,他卻還沒弄清楚是誰帶念慈走出來的,因爲出現在念慈身邊的人有三個。
蘇斐然,蘇瑞傑,以及龔月骐。
難怪原柏念慈在日記裏提到崔淩寒對她好,因爲崔淩寒是除了崔老先生以外,真心把她當成崔家人的人。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騰空,柏念慈瞪大眼睛,下意識的想抓住些什麽來防止自己掉下去,雙手正好抓住崔淩寒的外套。
“我……”被崔淩寒抱着走,柏念慈小聲的說:“我可以自己走。”
“别鬧,我一會兒還要去總統府,沒時間等你慢慢走上樓。”崔淩寒說道。
“淩寒,你還要去總統府嗎?”龔倩從震驚中回神,連忙問了這麽一句。
“一會兒就去,家裏不用準備我的午餐。”回答完龔倩的問題,崔淩寒抱着柏念慈走出客廳,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小堂叔,我正好沒事,陪你一起去。”崔永姿一聽他說要去總統府,急忙追了出去。
“别想。”崔淩寒拒絕的聲音傳來。
柏若芸和龔月苎回神,看着空無一人的門口,心裏湧起羨慕嫉妒恨。
總統府,那是她們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崔淩寒卻說的像是進自己後院般那麽簡單,隻因爲崔淩寒是總統閣下,蘇斐然的親舅舅。
崔淩寒讓她送客,龔倩心裏也希望柏若芸母女盡快離開崔家,察覺到柏若雲和龔月苎的意圖,她恨不得以後與這母女倆老死不相往來。
崔永姿追着崔淩寒的腳步上樓,三人一同進入茶室,把柏念慈放在落地窗邊的墊子上後,崔淩寒想把崔永姿攆出茶室。崔永姿自然不願意出去,央求崔淩寒答應帶她去總統府,崔淩寒沒答應,她向柏念慈投去救助的目光,希望柏念慈幫她說服崔淩寒。
不想摻和的柏念慈偏過頭,假裝看窗戶外面的風景,巧合的是,茶室的窗戶正好對着大門口,從她這裏看出去,正好看到龔倩送柏若芸和龔月苎離開的身影。
把崔永姿拉出茶室,關上門回來的崔淩寒,看到柏念慈盯着窗戶外發呆,走過來一看,他皺眉說:“後悔了,現在叫她們回來還來得及。”
她嘴上斬釘截鐵的說沒答應去龔家過年,現在又看着龔家母女離開的背影發呆,崔淩寒心裏非常不舒服,感覺像是他強迫她,不準她去龔家和親人們一起過年似的。
後悔了,什麽後悔了?柏念慈眨了眨眼睛,仰着頭,不解的看着崔淩寒,見他神色不悅,她又環視了一圈四周,确定他是在與自己說話。
“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柏念慈問,她剛剛在想事情,沒聽清楚他說的什麽。
“你是沒聽清楚還是在跟我裝傻?”崔淩寒不答反問。
柏念慈認真的說道:“我是真沒聽清楚。”
靜靜看了她良久,崔淩寒才相信她說的是實話,伸手脫了外套,随便丢在地上,盤腿在柏念慈身邊坐下,剛想将之前的話說重複一遍,柏念慈的手機鈴聲響起。
外面再冷,屋裏卻不冷,柏念慈今天穿的是毛衣和牛仔裙,毛衣沒有口袋,跟崔永姿下樓時她将手機放在牛仔裙口袋裏,伸手按住口袋裏的手機,柏念慈十分抱歉的看着崔淩寒。
歎了口氣,崔淩寒示意她先接電話。
得到崔淩寒的同意,柏念慈從牛仔裙口袋裏拿出手機一看,龔月骐三個字在手機屏幕上跳躍着,她不想跟龔月骐說話。掐斷電話,柏念慈将手機放在面前的小茶幾上,崔淩寒就坐在柏念慈身邊,自然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三個字,她沒接電話,他意外的挑了挑眉。
手機鈴聲又響起來,兩人都朝手機看去,這次是個陌生号碼,柏念慈蹙眉,覺得龔月骐是沒完沒了了。
抓起手機,按下接聽鍵,柏念慈說道:“龔大哥,我不接你的電話……你說什麽?好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