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遲遲沒有人下來,他才多看了幾眼,半支煙都吸完了,車裏還沒人下來,他開始起疑。
直到看見柏念慈從車裏出來,他感覺自己心裏燃起一把無名的怒火。
他知道她變得開朗了,卻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變得這麽開朗,大晚上的讓男人送回來,難怪晚餐的時候沒看見她,原來是出去約會了。大爺爺這些天出去拜訪戰友,明天才回來,媽媽和妹妹從來不過問柏念慈的事,他便理所當然的以爲柏念慈和以前一樣,躲在自己房間裏吃晚飯。
結果人家根本不在房間裏,而是出去約會了,還是和一個開豪車的男人去約會。
她什麽時候認識那個開豪車的男人?她不是很膽小,很内向嗎?
“哥哥,你在想什麽?”見崔永益不喝茶,反而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崔永姿伸手扯了扯他衣袖。
睜開眼睛,入眼的是崔永姿疑惑的小臉,崔永益沒有回答妹妹的問題,反問道:“永姿你……”
想說的突然打住,崔永益覺得自己這樣貿然問永姿不妥,先不管柏念慈與那個開豪車的男人是什麽關系?進展到何種程度?家裏人知不知道?單單說他忽然問起柏念慈的事情,永姿肯定會起疑心,自己妹妹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自己前一刻問了她,下一刻她就能去和媽媽說。
未免打草驚蛇,他隻能靠自己去查。
最近爲了公司的事情,他和爸爸及爺爺忙的焦頭爛額,一天二十四小時他恨不得當成四十八小時來用,他哪裏有多餘的時間去查柏念慈和什麽人交往,身邊都出現了哪些人。今天他回來,還是百忙中抽出的一點點時間,特意挑在晚餐時間回來,是想陪媽媽和妹妹吃頓晚餐,趁着吃晚餐時看看柏念慈,然後洗個澡換身衣服,再趕去公司與爸爸和爺爺開視頻會議。
計劃趕不上變化,吃晚餐時他沒見到柏念慈,心情有些低落,回房間剛洗完澡妹妹又來找他說話,詢問他還有兩天就過年了,爸爸和爺爺爲什麽還不回家,總統府都放假了,公司裏爲什麽還不放假,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麽事。
他也想放假,也很想給員工放假,可是,在公司面臨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誰都不能放假。
公司發生的事情,他不能跟妹妹說,自己和爸爸,爺爺三人煩惱公司的事情就夠了,不需要媽媽和妹妹跟着一起煩惱。
不想說謊,又不能跟妹妹說實話,他隻好借口說出去抽支煙。
“我什麽?”久等不到下文,崔永姿隻好主動問。
“沒什麽。”崔永益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頂,引來崔永姿哇哇的抗議,打開他的手,并嚴厲的警告他不準再随便摸她的頭。
看着妹妹一如既往嬌俏的模樣,崔永益笑了笑,覺得自己再苦再累都值了,爸爸和爺爺剛回國不久又出國,也是爲了這個家,爲了給自己的愛人和親人更好的生活。
他也是,他的親人是媽媽和妹妹,愛人是……
他的愛人并不知道他愛她。
“哥哥,喝茶。”端起茶幾上的茶杯,送到崔永益面前,崔永姿說道:“這是媽媽特意爲我們煮的驅寒茶,你快點喝一杯,驅驅寒氣,在陽台上站了那麽久,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再把寒氣帶進來傳染給我,就真要害我生病了。”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你說什麽都對。”接過茶杯,崔永益聽話的将一杯茶都喝完,一口氣喝完,中途都沒停的。
見他這樣,崔永姿皺眉問:“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吃飯的時候她就覺得哥哥很奇怪,像是在等什麽人,媽媽也覺得哥哥奇怪,吃過飯便派她來詢問哥哥。
崔永益一愣,将空杯子放回茶幾上,不答反問:“你怎麽會這樣想?”
他明明掩飾的很好,永姿是怎麽看出來的?
或者說,他以爲的自己掩飾的很好,隻是自己以爲的,永姿看出來了,媽媽,爸爸,爺爺,甚至是大爺爺是否也看出來?媽媽應該是看出來了,自己不好親自來問他才派永姿來問,爸爸和爺爺在國外,公司的事情就夠他們費心,暫時還顧不上他,大爺爺他還沒機會見到。
排除了爸爸,爺爺,大爺爺,三個家裏最具權威的男人,便隻有媽媽和永姿看出他有心事,這樣一想,崔永益安心了不少。
“聖誕節你和爸爸,爺爺都回來了,卻連回家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還是我和媽媽去外面陪你們吃的團圓飯。吃完飯後,我和媽媽回家,你們三個又回公司上班,所以我就想,一定是公司出了什麽事情,你們才會這麽忙。”
錯愕了一下,崔永益笑着安慰崔永姿。“公司是出了點事情,但不是大問題,我們能解決。”
妹妹能有這樣的洞察力,他很欣慰,這說明她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蠢笨草包,崔家不允許有草包存在。
“我相信你們能解決,但是要花費不少時間。”忽然抓住崔永益的手,崔永姿提議說:“哥哥,爲了節約時間,也爲了你和爸爸,爺爺能早點回來過年,等大爺爺回家,你把公司面臨的問題跟大爺爺說說,請大爺爺幫幫忙吧。”
“不行。”崔永益斷然拒絕。
“爲什麽不行,大爺爺和我們是一家人,請他幫幫理所應當。”崔永姿不解的看着自家哥哥,在她的認知裏,爸爸和爺爺都解決不了的事情,大爺爺出面一定能迎刃而解。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前一刻他才覺得永姿不是草包,下一刻她立刻蠢笨給他看,崔永益握住妹妹的手,嚴詞警告。“永姿,你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大爺爺和我們是一家人,但他幫我們不是理所應當。”
崔永姿還是不太明白,但她被崔永益嚴厲的話吓到了,一聲都不敢吭。
沒想吓她,崔永益見她臉都白了,心中很不忍,伸出手又揉了揉崔永姿頭頂,柔聲道歉。“哥哥說話重了一點,你别往心裏去。”
崔永姿點點頭,問道:“哥哥,我們真的不能再找大爺爺幫忙嗎?”
大爺爺那麽疼愛她,若是她去求大爺爺,大爺爺肯定會答應她的任何要求。
“不能。”崔永益搖頭。
說白了,他們爺爺和大爺爺隻是隔了兩代人的堂兄弟,不是親兄弟,大爺爺肯留他們一家住在将軍府,是大爺爺念舊,重親情。沒有大爺爺的身份和權勢保駕護航,他們家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規模,但人要懂得知足,若是一味的依仗大爺爺,他們家辛苦建立的基業早晚會垮掉。
爸爸和爺爺也是看出這一弊端,才費盡心思的想另謀出路。
這些年,他們一面盡力不依仗大爺爺的勢力,一面努力培養他,不指望他能帶領公司走向輝煌,隻希望他能守住他們辛苦掙來的基業。
“我要回去了,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等我回來過年的時候你再問我。”拍拍妹妹的肩膀,崔永益起身去裏間換衣服。
崔永姿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覺得心裏很亂,哥哥最後這番話,仿佛一記悶錘,無情地打破了她心中長久的信仰和依仗,她有種不止何去何從的感覺。
見崔永益換好衣服出來,崔永姿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幾次欲言又止,崔永益知道她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自己帶給她的信息,臨走的時候叮囑她,若覺得無聊,可以找與她同年齡的柏念慈說話。
看着崔永益離開後,崔永姿才回到自己房間,整個人撲在粉色的公主床上,臉埋進枕頭裏。
隔天。
早晨柏念慈下樓吃早餐,因崔老先生出門拜訪戰友,預計今天才回來,餐桌上隻有她和崔永姿,及龔倩三人。
察覺到餐桌上的氣氛有些不對,過去愛說笑的崔永姿,不知道什麽原因今天一句話沒說,昨天晚上還跑到她房間裏來問她,去哪兒了?龔倩向來寵崔永姿,見崔永姿這樣不言不語,她應該是最着急的人,誰知她也跟崔永姿差不多,都不說話。
心事重重的三人用過早餐後,各種散開,龔倩和崔永姿要去哪兒,柏念慈沒興趣知道,反正她吃完早餐就回了自己房間。
昨晚蘇斐然送她回來,下車時他又給了她一個文件袋,她還沒來得及看,剛吃過早餐正好沒事,柏念慈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起自己昨晚回來時随手扔在茶幾上的文件袋。
解開文件袋上的扣子,正要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敲門聲響起,柏念慈蹙眉,心想這時候誰會來找她?思來想去都沒個目标,朝門口看了一眼,手裏的文件袋放回茶幾下面,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的瞬間,崔永姿抱怨的聲音傳入柏念慈耳裏。“你怎麽現在才來開門,我還以爲你暈倒在裏面了,正準備喊人來撬門。”
“找我什麽事?”柏念慈直接問,沒有理會崔永姿抱怨的話,也沒請崔永姿進房間裏說。
直覺告訴柏念慈,崔永姿這時候來找她,不是想進她房間裏說話,而是有别的事情。
“我哪有什麽事找你,是你表妹和姑姑來找你了。”崔永姿說道,想起樓下客廳裏,媽媽正陪着龔家的母女二人喝茶,她就郁悶。因媽媽出自龔家的旁支,龔月苎跟柏若芸屬于龔家嫡系,都是龔家的人,按照輩分來算她還要喊柏若芸一聲表舅媽,喊龔月苎一聲表妹。
想起龔月苎和柏若芸來崔家的目的,她又不想承認她們是親戚,沒有親戚那麽過分的。
“龔月苎?”柏念慈蹙眉問,問完她就發現自己問了句廢話,在别人眼中她的表妹和姑姑,正是龔月苎和柏若芸。
“除了她你還有幾個表妹?”崔永姿沒好氣的問。
“不知道。”柏念慈一本正經的回答,她重生在柏念慈身體裏的時間不長,對柏念慈家的情況更是一點也不了解,甚至連柏家還有些什麽人,她都不知道。
“不知道。”瞪大眼睛,崔永姿忽然覺得和柏念慈說話,更讓人郁悶。“自己有幾個表妹都不知道,你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說完崔永姿就後悔了,因爲想起來柏念慈和自己說過,她那次掉進池塘被救起來,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她忘了以前的事情。
她已經忘了以前的事情,自己現在問她有幾個表妹,她回答說不知道,完全正确,自己嘲諷她有幾個表妹都不知道,還問她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等于是在揭人家傷疤,踩人家痛腳。
見柏念慈臉上沒有任何難過的表情,崔永姿心裏更愧疚。
她真不是故意踩她痛腳,揭她傷疤。
“想更重要的事情。”她需要用腦子的地方太多,沒空理會那些不重要的事,柏念慈不知道崔永姿此刻心裏的想法,又問:“她們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你是不是答應龔月苎要去龔家過年?”崔永姿不答反問。
“我沒答應。”柏念慈搖頭。
沒答應,可龔月苎明明說……崔永姿從錯愕的回神,上前一步抓住柏念慈的手追問:“你真沒答應龔月苎要去龔家過年?”
“真沒答應。”柏念慈點頭,不知道她這樣追問是什麽意思。
“龔月苎說你答應了,說的有鼻子有眼,地點和時間都說的很清楚,昨天下午,在龔家。”崔永姿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叙說了一遍。
昨天下午在龔家,她也沒答應去龔家過年,柏念慈輕蹙柳眉,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把自己的手從崔永姿手裏抽出來,。
“昨天晚上你回來的晚,我問你去哪兒了,你跟我說去龔家了,難道你是騙我的?”崔永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