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念慈正在炒着青菜,電話忽然響了,她拿出電話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碼,還沒接聽電話,鈴聲自己中斷了,沒在意,把手機放進圍裙的兜裏,繼續炒青菜。
說來也奇怪,剛關火青菜還沒裝盤,手機又響了,與先前一樣在響了一聲後,鈴聲自己中斷。
青菜裝進盤子裏,端到外面放在已經擺放着兩道菜的餐桌上,柏念慈在圍裙上擦擦手,拿出手機看看,短短的時間裏給她打了三次電話,且每一次都是在響一聲後,對方自己掐斷電話。
見是同一個陌生号碼,柏念慈蹙眉,感覺是有人在捉弄自己玩,剛準備撥電話過去罵對方一頓,聽到腳步聲,擡頭看到蘇斐然走進來。
柏念慈含笑說:“你下來的正好,我正準備把最後一道湯端上桌子後,上樓去叫你下來吃飯的,快過來坐,我去把湯端上來,就可以開飯了。”
話音剛落,蘇斐然大步走到她面前,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抱住,柏念慈措手不及,臉上的笑意僵住,拿在手中的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強健有力的手臂越來越緊,專遞着他不安的心緒,柏念慈伸出來推他的手頓住,改爲回抱着他,兩人的身高差距,她踮起腳才勉強勾住他的脖頸。
“怎……怎麽了?”軟軟的聲音問道。
“讓我抱一會兒。”答非所問,蘇斐然抱着她的手臂力道很重,緊得像是要将她揉進自己身體裏一樣。
他如同過去的每一天那樣,在書房裏處理文件,接了一個突如其來,又預料之中的電話後,他自己都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緒波動極大。再沒有心情看文件,他起身走到窗戶邊望着窗外的夜景,想着父親站在這裏的時候,心中是什麽感覺,以往這樣可以暫時讓他的心緒平靜些,今天卻不行。
在窗戶邊站了不到一分鍾,他又走回書桌邊,看了眼書桌上放置的古典鍾,已經六點多,她說去做飯,已去了兩個多小時。
他下樓來找她,看到她把菜擺上桌子,站在桌子邊拿出手機查看,不知道看到什麽,她微微蹙眉,他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第一次感覺到有人爲他洗手做羹湯的喜悅,他忍不住想,如果能一輩子這樣簡簡單單,有個人陪,有個人爲你洗衣做飯,就好了。
總統府的傭人或城堡裏的傭人都能爲他做這些,他卻沒有一點感觸,因爲傭人們拿了他給的薪資,做這些是應該,銀貨兩訖。
她不一樣,她是心甘情願爲他做這些,不圖回報。
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渴望,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緊緊抱她在懷裏。
他沒回答她怎麽了,隻說讓他抱一會兒,她是沒意見啦,可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情緒不穩,猜想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她不想當悶葫蘆,想爲他分擔一些,柏念慈又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若是過去,柏念慈會靜靜地任由他抱個夠,不會多問一句,因爲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去過問他的事情,今天,他表露出願意和她談戀愛,給了她立場,也給了她權利。
蘇斐然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放開她,拉起她的手,忽然他将她的手翻開來查看,柏念慈一驚,連忙将手從他的大手裏抽出來,藏在身後。
“手怎麽了?”蘇斐然皺眉問,她極力隐藏的動作讓他覺得多餘,剛剛他已然看清楚,她的左手食指上有一塊飛起的皮。
“沒什麽?”柏念慈搖頭,想笑着将此事掩蓋過去,或将他的注意力帶開,卻沒能如願,見他沉下俊臉,她隻好解釋說:“太久沒做菜,有點生疏,切菜的時候沒有切到手指,洗排骨的時候竟然不小心被骨頭割了一道小口子,你說氣人不。”
她用輕松的語氣說着,蘇斐然的心卻輕松不起來,他喜歡她爲自己做菜,卻不喜歡她因爲給他做菜而受傷。
“手給我看看。”若隻是一道小口子,他查看的時候,她爲什麽要立刻藏在身後,許是因爲之前她才在他面前說過謊,他不信她說的話。
“有什麽好看的,真的隻是被排骨割了一條小口子,沒關系的。”怕他突然伸手抓她,柏念慈往後退了一步。
她沒有說謊,但不知爲何就是不想給他看自己受傷的手指,即使是小傷,她也不想給他看。
“給我看看。”她越不讓看,蘇斐然越擔心,臉色越發難看,他再次開口。“我沒和你開玩笑。”
“我也沒和你開玩笑啊!”話才說完,柏念慈就看到他臉色轉爲陰沉,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連忙把左手伸到他面前。“你想就看吧,看吧。”
握住她的手腕,蘇斐然低頭仔細的看着她手指上的傷口,如她所說,手指上隻是一道小口子,從傷口的平整度判斷,的确是被鋒利之物劃傷。
“看到啦,是不是很小的一道口子,說了沒事的你還信,非要看看,現在看到的了吧。”柏念慈說着風涼話。
手被他握住,她的心跳有點快,說風涼話是爲了掩飾。
“我讓雷鈞送急救箱過來。”沒有放開她的手,蘇斐然用另一隻手掏出手機,還沒撥号,一隻小手蓋在他手機上。
擡眸看了她一眼,蘇斐然拿着手機的手往下一沉,避開她的手。
這次柏念慈改抓住他的手機,苦着臉說:“别大驚小怪好不好,真沒事,你要是讓雷鈞送急救箱來,他不知道還以爲是多大得傷呢,來了一看是道小口子,我丢不起那個人。”
她都沒在意的小傷口,他卻要興師動衆的喊雷鈞送急救箱來,她心裏感動他對自己的重視,但丢不起那個人。
“受傷了就要處理傷口,不丢人。”蘇斐然很不理解的她邏輯。
在他看來,受傷是不可避免的,受傷後處理傷口是理所當然,不明白她怎麽就覺得丢人了。
受傷了處理傷口,是不丢人,可她隻是劃傷一道小口子,根本不能算是傷,柏念慈忍住翻個白眼給他看的沖動,哭笑不得的說:“我這能稱之爲傷口?你不知道我的腳受傷時,我……”
“不要跟我提你受傷的腳,這是兩件事不能混爲一談。”截斷她的話,蘇斐然拿出手機給雷鈞打了電話,交代完,他随手将手機放在餐桌上,低頭看着她白皙手指上那道小口子。
柏念慈還是覺得他有點大驚小怪,忽然,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他怎麽能把她的手指……放……放進嘴裏……
這樣也太,太不講衛生了。
她剛炒完菜,端着菜放餐桌上,中途沒有洗手,說不定手指上沾着菜湯或是細菌之類的,他竟然不嫌髒直接将她的手指放嘴裏。
柏念慈感覺自己的心被大大地震撼到。
同樣被震撼到的還有提着醫藥箱趕來的雷鈞,他站在飯廳門口,看着裏面餐桌邊的男女,心情很複雜。閣下打電話要他趕快送醫藥箱過來,他不敢有絲毫耽誤,提着醫藥箱馬不停蹄的趕來,看到的卻是這麽……
這麽暧昧的一幕。
他尊貴無比的閣下,正抓着柏小姐的手放嘴裏吸吮着,也太震撼了,那麽冷淡疏離的人,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竟然也這麽狂野,完全不亞于前幾年閣下做過的那件荒唐事。
蘇斐然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文有禮,卻也冷淡疏離,加上他尊貴無比的身份,别人都把他神祗一樣供着,看到他這麽凡俗的一面,雷鈞當然震驚了。
知道雷鈞來了,蘇斐然一個眼神過去,雷鈞連忙走進來,把醫藥箱放在餐桌上,掃了一眼餐桌上擺的才,轉身拔腿就跑了。
柏念慈愣住,蘇斐然卻沒什麽表情,拉開椅子扶她坐下,打開醫藥箱,拿出裏面的碘伏先給她的傷口消毒。
當沾有消毒水的棉簽擦上柏念慈的傷口,蘇菲柏明顯的感覺到她痛得縮了下手指,他輕輕說了聲别動,她才撇開臉,不去看他給她上藥。
貼上OK繃,蘇斐然收拾好醫藥箱,推到一邊,轉身看到柏念慈臉上燦爛的笑容,攏眉問:“笑什麽?”
剛剛還一副怕痛不敢看的樣子,現在又對他笑,真不知道女人的心思爲何這麽多變,陰晴不定的。
“我想起上次你去崔家吃飯,崔永姿爲你親自下廚做菜,不小心弄傷了手指,也沒見你這麽緊張的。”柏念慈笑眯眯的說道。
她看得出來他在乎自己,心裏高興之餘又想聽他親口說在乎她。
蘇斐然哼了一聲。“你在崔家天天吃飯,别告訴我,你沒嘗出來那些菜到底是誰做的。”
“我當然嘗的出來……”打住話,柏念慈眨巴着眼睛問他。“你是怎麽發現的?當時龔倩女士和崔永姿表現的無懈可擊,完美的讓人無法懷疑,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若不是她天天吃那些菜,她根本嘗不出是熟悉的味道。
龔倩說那些菜是崔永姿親手爲蘇斐然做的,她信以爲真,吃了幾口後她隻覺得龔倩和崔永姿太敷衍,明明是廚師做的菜,非要說成是崔永姿親自下廚,爲蘇斐然做的。後來一想,蘇斐然很少到崔家吃飯,他肯定分不出味道是誰做的,加上龔倩的說辭和崔永姿手指上的傷口做證明,她又有點佩服龔倩和崔永姿的不要臉。
誰知,他早就心裏有數,隻是沒說而已。
想起他叮囑崔永姿記得上藥,柏念慈就覺得他這人太壞了,害龔倩和崔永姿白高興一場。
“想知道答案?”一隻手撐在她坐的椅子扶手上,蘇斐然俯低身軀挑眉看着她。
“想。”柏念慈點頭,不想知道答案她何必問,隻是,這麽近距離的看着他這張帥的人神共憤的臉,她的心跳有點不受控制了。
“親我一下我告訴你。”他提出要求。
臉色一變,柏念慈撇了撇唇,非常現實的說:“那我還是不要知道了,好餓,吃飯去。”
伸手推開他,柏念慈一愣,這麽順利的,沒多想,起身就走。
“念慈。”低沉醇厚的聲音喚她,柏念慈停下腳步回頭,見他坐在她之前坐的椅子上,剛想問他幹嘛,手腕被他握住,用力往他的方向一帶。
“哎……”身體不受控制的落入他懷中,坐在他腿上,來不及掙紮,下巴又被大手擒住,呼吸瞬間被奪去。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等他意猶未盡的放開她時,柏念慈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片漿糊,可能是因爲缺氧所緻。
“吃飯去,嗯。”大手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渾身無力的靠在他身上,柏念慈小聲的嘀咕。“壞人。”
什麽溫文儒雅,矜貴非凡的總統閣下,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人。
“乖,先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回去。”本來是很溫柔的安慰話,話鋒一轉,瞬間變成不懷好意。“或許說,你想留下來過夜。”
“誰想留下了。”柏念慈驚的差點跳起來,當然,她雖然沒有跳起來,卻也真的站起來,逃難似的走進廚房,美其名曰是端湯,實則平複自己狂亂的心跳。
蘇斐然看着桌子上的兩葷一素,葷菜是青椒肉絲和土豆紅燒排骨,一素是炒青菜,很平常的幾道菜,他心裏卻滿是感觸。
往往最平常的東西,最平凡無奇的一件事,最能體現細水長流中的平和。
他向往平淡,向往甯靜祥和的生活,卻又不得不挑起國家的重擔,人人都說他出生在高貴,一出生就被定爲皇太子,人人都羨慕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可誰又知道,他最羨慕的卻是那些上班的時候上班,下班後回家,妻子含笑在門口迎接,餐桌上擺放着妻子用心做的飯菜,吃過飯和妻子一起去散步消食。
别人眼中最平凡無奇的生活,在他這裏卻是可望而不可及,因爲出生不同,他被皇室的條條框框禁锢着,連自己的婚姻都是提前預定好。
本以爲自己會按照既定的軌迹走一輩子,未婚妻章念汐卻突然退婚,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