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看看她頭發散開的樣子,蘇斐然扯住她發帶的一頭,輕輕一拉,烏黑亮麗的發絲瞬間披散開,像一塊黑色的披風,将她整個後背蓋住。
柏念慈呀了一聲,連忙用手攏住自己披散的頭發,擡起頭看到自己綁頭發用的發帶正在蘇斐然手裏捏着。
“我的發帶哪兒招惹你了?”柏念慈蹙眉問。
“沒有。”蘇斐然笑着搖頭。
沒有,他扯走她的發帶做什麽?一次猜錯沒關系,柏念慈再猜。“那是你喜歡收集女孩子綁頭發用的發帶?”
若真是這樣,她就要懷疑他是不是心裏出了問題。
柏念慈這樣猜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爲她看到蘇斐然拿着自己綁頭發用的發帶,纏繞着他修長的手指玩。
開車的雷鈞聽到柏念慈的話,握住方向盤的手滑了一下,連忙握緊方向盤,後怕的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慶幸自己定力夠,不然真要出事。
後座,蘇斐然無語地白了懷裏的人一眼,屈起纏繞着發帶的手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你幹嘛?”無辜被敲額頭,柏念慈擡手捂住自己被敲的地方,雙眸狠狠瞪着他。“君子動手不動口你……不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懂不懂。”
情急之下竟然說反了,柏念慈懊惱的恨不得自己再敲一下自己額頭。
“懲罰你亂說話。”蘇斐然毫無愧色的回答,沒有取笑她說反了諺語,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落實他的懲罰。
“憑什麽懲罰我,是你扯了我的發……”柏念慈的話噎住,一邊伸手推他,一邊躲避他作惡的手。“哎呀癢。”
可人兒在自己懷裏扭來扭來,任誰都不可能保持理智,蘇斐然猛地扣緊她的腰,不讓她再動來動去,同時啞聲警告。“别動。”
聽出他聲音裏的壓抑,柏念慈立刻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蠢事,乖乖的靠在他懷中不敢再動一下。
見她乖順的模樣,蘇斐然笑了,修長的手指卷着她烏黑的發絲玩。
柏念慈因自己幹了蠢事,羞的面紅耳赤,顧不得其他,掙紮着要坐回座位上,蘇斐然懂見好就收的道理,本來也沒打算把她逼得太緊,便放手讓她如願以償。
得到自由,柏念慈立刻偏頭看着車窗外,不去管身後的蘇斐然會怎麽想,也錯過了他注視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一頭披散的長發,像一張黑色絲緞将她嬌小的身子蓋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羸弱了不少,但他知道那隻是假象。十九歲的女孩,花朵一般的年紀,臉上随時洋溢着青澀和腼腆的笑容,她卻沒有,她有的是曆經滄桑,受盡苦難後的沉澱。
很小的時候父母雙亡,親人離棄,寄人籬下長大,這些聽起來是很可憐,但卻不足以讓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失去這個年紀該有的笑容。
柏念慈的成長經曆很簡單,他讓文宴調查了無數次,無數次得到的都是同樣一個結果,一切的改變在她掉進池塘裏,被救起後,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性情大變開始。
他問過心裏醫生,一人的性情再變,也不會脫離原本的性格,根深蒂固的觀念也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她變得不隻是觀念,還變得像另一個人。
蘇瑞傑說她除了長得不像章念汐,其他都像章念汐,這說明什麽?說明不止他一個人覺得她像章念汐,換句話說,柏念慈除了身體皮囊和章念汐不像外,其他都像。
他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有那種想法,但那種想法就是存在他腦海裏,爲了證實那種想法,他請朋友在全世界尋找靈魂界的權威人士,等找到人,現在所有的疑問和謎團都能解開了。
暗暗調整好呼吸,等自己臉上的熱度褪去,柏念慈轉頭看着蘇斐然,對上他肅然的神色,複雜的眼神,愣住。
他是一直在看着自己嗎?柏念慈心裏冒出疑問。
“想說什麽?”蘇斐然問。
“沒有什麽。”說完柏念慈自己都覺得太過敷衍,尴尬的舔了舔嘴唇,說道:“閣下,我是想說,我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午餐時,由于蘇瑞傑坐在餐桌對面,她隻吃了兩口牛排,喝了半杯紅酒,現在餓了。
“你不是剛從餐廳出來?”斂起思緒,蘇斐然垂眸凝視着她,不是他懷疑她的話,而是她之前才說因爲高興喝了半杯酒,明顯是跟蘇瑞傑用餐愉快。
“誰規定剛從餐廳出來的人,就一定是吃飽喝足的?”柏念慈反問,她看着蘇瑞傑那張臉就倒足了胃口,怎麽可能還吃的下飯。
要不是蘇瑞傑把她最想要的東西給了她,她連那半杯紅酒都不會喝。
是沒人規定,但她跟蘇瑞傑一起吃飯,還高興的喝了半杯酒,現在喊餓有點說不過去,蘇斐然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确定她不像是在說謊。
這就奇怪了。
壓下心裏的疑問,蘇斐然緩緩點了點頭,吩咐雷鈞去燕之屋。
去哪兒吃飯,柏念慈沒意見,隻要蘇斐然方便,她哪怕是在路邊攤吃飯都可以,她能在路邊買花,就能在路邊吃飯。
想起什麽,柏念慈傾身湊到蘇斐然面前,雙手抓住他衣服,腦袋湊近他身上用力的聞了聞,松開他衣服時皺起繡眉。
“聞什麽?”蘇斐然笑問,她剛剛在他身上聞的模樣很像小狗,現在皺眉的模樣更像。
“味道。”看他一眼,柏念慈撇撇唇,低頭糾結幾秒,又擡起頭問道:“我送你的臘梅,你沒帶回家放在窗戶邊,随手扔了對不對?”
原來,她在他身上聞是在找臘梅的味道,蘇斐然回答說:“是沒有帶回家,我讓人拿去處理了。”
“你真讓人拿去扔了。”柏念慈感覺自己心裏堵着一股悶氣,聽他說沒有的時候,她心裏是高興的,随後又聽他說讓人拿去處理了,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
給了希望又馬上給失望,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給她希望。
看她誤會了,蘇斐然沒有馬上解釋,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拉過她的手握住,柔聲問:“我有沒有扔了那兩支臘梅,你很在意?”
“那是我買來送你的,你扔了,我當然在意。”她在意的不是臘梅,而是她送他的心意,柏念慈越想心裏越堵得慌,完全忘了她買花的時候沒有現金,是蘇斐然給的錢。不願被他握着手,用力想收回手,卻無論怎麽掙都掙脫不開,她沒好氣的說:“換位設想一下,如果是你送我的東西被我扔了,你會高興。”
他隻怕會更不高興。
“那要看是我送你的什麽東西?”蘇斐然握着她的手,拇指輕輕在她掌心裏畫着圈圈,覺得她不講理的模樣很可愛。
臘梅是他掏錢買的,說是他送她的都不爲過,她現在硬要說是她送他的,也行。
還分什麽東西?沒預料到他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柏念慈疑惑的問:“什麽意思?”
“意思是,如果是我送你的重要東西被你扔了,我會不高興,反之,如果是不重要的東西被你扔了,扔了就扔了吧,無所謂。”可能是身處在這個位置上,他習慣了處事分輕重緩急,條理分明。
聽完他的話,柏念慈的臉整個黑了下來,又想收回手,試了幾次,還是沒能如願,雙眸涼飕飕的看着他。“聽出來了,你拐彎抹角跟我扯這些,就是說我送你的臘梅不重要呗。”
因爲不重要,所以随便讓人處理了。
“不,你送我的東西很重要。”蘇斐然握住她的手加重了些力道。
柏念慈蹙眉看着他,她唯一送他的兩支臘梅,他都讓人處理了,現在來跟她說很重要,感覺一股怒氣竄上心頭。
“重要你還扔了,蘇斐然,你在耍我嗎?”沉下臉,柏念慈冷冷的質問,她感覺自己被他當成猴子般耍了一回。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蘇斐然感覺自己心底注入了一股暖流,糾正她的話。“我可沒說扔了。”
“對,你說的是讓人處理了。”柏念慈輕哼,讓人拿去處理了和扔了是一個意思。
“我說的處理了,是拿去做永久保存。”蘇斐然說道。
“永久保存。”柏念慈愣住,卷翹的眼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撲閃撲閃幾下,她問:“什麽意思?”
臘梅是真花,怎麽永久保存?就算把臘梅烘幹,做成幹花,也不可能永久保存。
蘇斐然沒有多解釋,故意神秘的說:“等拿回來了我再給你看。”
“你沒騙我?”柏念慈還是有點不信他的話。
“我爲什麽要騙你?”蘇斐然反問,一點也不介意她質疑自己的話,見她還是一副不信他的表情,無奈的歎息一聲,大手拍了拍她的小手。“不信你問雷鈞。”
“問雷鈞。”短促的笑了一聲,柏念慈趁機收回自己的手,丢了記白眼給蘇斐然。“雷鈞是你的人,他會跟我說實話才怪。”
她犯傻才會去問他身邊的人。
“他會。”蘇斐然笃定的說道:“文宴可能會幫我圓謊騙你,但雷鈞不會,雷鈞爲人正直,從不說謊,也不屑說謊。”
前面開車的雷鈞聽着蘇斐然這樣評價自己,心中感動,臉上卻沒表露出來。
他給雷鈞這麽高的評價,讓柏念慈有些意外,心裏粗略的回憶了一下自己在他身邊飄的日子,雷鈞的爲人處事,好像真如他說的那般,爲人正直。
這時,柏念慈的手機鈴聲響了,她從包包裏拿出手機一看,果決的挂斷電話,并迅速關機。
她挂斷的快,蘇斐然還是看清了她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龔月苎,她表妹給她打來電話,她不接就算了,還把機給關了,做的太決絕。
資料顯示,她跟随父母在國外居住,她的姑姑姑父也就是龔月苎的父母,也帶着龔月苎在國外發展,她父母去世,龔月苎一家還是在國外,近期才回國。她對多年未見的姑姑姑父和表妹的态度,冷淡的耐人尋味,之前見她陷害龔月怡,他以爲她隻是對龔月怡有敵意,現在看來自己似乎猜錯了。
她不僅對龔月怡有敵意,對整個龔家的人都有敵意。
關機後,将手機放回包包裏,柏念慈擡頭對上蘇斐然看着她的探尋目光,頓了頓,想說點什麽,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挂斷龔月苎的電話,是因爲知道龔月苎會在電話裏說什麽,她不想聽,才挂斷電話,關機也是不想龔月苎再繼續給她打電話。出門的時候,龔月苎給她發過信息,說明她的目的,她也回信息,說明自己的決定,龔月苎還不死心的打電話來,她煩不勝煩才關機。
蘇斐然沒問她爲什麽不接電話,因爲沒必要,所以沉默。
柏念慈有心想辯解一下自己的行爲,卻不知道怎麽解釋,隻能沉默。
兩人都沉默,靜谧在車裏蔓延。
想到剛才說起文宴,柏念慈又想起這兩天碰到蘇斐然,跟在蘇斐然身邊的隻有雷鈞,文宴一次都沒出現,便問蘇斐然。“對了,這兩天都沒看到文宴跟在你身邊,他去哪兒了?”
“放年假了。”蘇斐然淡淡的回答。
“難怪……”了然的點點頭,總統府放年假,文宴是總統的秘書長,自然也是要放假的,柏念慈感覺車子停下,疑惑的問:“車子怎麽停了?”
偏頭一看,燕之屋三個字映入眼簾,目的地已到,她卻問車子怎麽停了那樣的傻話,柏念慈頓時羞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見人了。
蘇斐然先下車,回頭見她還坐在車裏一臉懊惱的表情,挑眉問:“不是說餓了,還不下車?”
“知道啦!”應了一聲,柏念慈慢吞吞的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