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了她一眼,蘇斐然抱着她徑自朝車子走去。
被穩穩的放進車裏,柏念慈垂着頭,又羞憤又郁悶,剛才她以爲……唉!每次她以爲蘇斐然要親她的時候,實際上他的想法都很單純。
蘇斐然坐進車裏,關門聲傳來,柏念慈的心咯噔了一下,車子啓動開走。
夜色中,車子飛快的行駛着,柏念慈明顯地感覺車子狹小的空間裏,氣氛越來越壓抑,擡頭對上蘇斐然漆黑的瞳仁。
他好像……有點……不是有點,而是很不高興。
給自己披上衣服的時候,他明明帶着笑來的。
不對,爸爸曾經說過,皇太子殿下的笑容分很多種,且每一種笑容的背後都隐含了讓人琢磨不透的心思,他能在談笑間置人于死地。他剛才的笑容背後隐含的是什麽?柏念慈努力的回想他剛才的笑容,覺得與平常似乎沒什麽區别,是爸爸看錯了他,還是他在自己面前有所保留。
柏念慈更傾向後者,她的爸爸看人很準,蘇瑞傑就是最好的佐證,爸爸從一開始便不贊同她和蘇瑞傑在一起,是她鬼迷了心竅,不顧父母的反對非要往火坑裏跳。
想起慘死的父母,柏念慈連忙低下頭,掩住眸光中流露出的悲恸。
“在想什麽?”蘇斐然問,聲音平靜淡漠,注視着她頭頂的眸中凝聚着幽暗光芒。
一句沒想什麽差點脫口而出,好在柏念慈反應快,及時忍住,眸光不安的轉動,忽然定在前面空空的副駕駛座上。
偏頭看着蘇斐然,柏念慈回答說:“我在想,怎麽沒看到文宴。”
話音剛落下,她就明顯地感覺到車裏的溫度突然低了幾度。
“你想見文宴?”蘇斐然又問,低沉的聲音中透着滲人的寒冷,他清楚的知道她在說謊,沒有拆穿她,隻因她低頭的瞬間,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悲恸。
“沒有。”否認完,感覺他好像更不高興了,柏念慈又急忙解釋。“我是想着,文宴是你的秘書長,你在這裏,他也應該要在這裏才是。”
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蘇斐然不想再聽她說謊,大手一伸,撈過她柔軟的身子,低頭堵住她的嘴。
他突來的動作令柏念慈一愣,随即瞪大眼睛,他他他……怎麽能這樣?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柏念慈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腦子昏昏沉沉之際,似乎聽到他在自己唇邊說一句話。
他說,不準再跟蘇瑞傑獨處,不準再跟蘇瑞傑……不準再……
他怎麽知道自己跟蘇瑞傑出來說話的?
昏沉的腦子倏然清醒,柏念慈擡起軟綿的雙手,推他的臉,可惜她的力氣太小,隻是将他俊雅的臉推偏了一些,還沒開口說話,呼吸又被奪去,接踵而來的是比之前還要猛烈對待。
然後……然後她很沒骨氣的暈了。
再次睜開眼睛,她躺在蘇斐然懷裏,身上蓋着之前掉落的外套,而蘇斐然,高大的身軀靠着椅背,閉着眼睛像睡着了。
剛醒來,柏念慈的腦子還沒開始運轉,入眼的又是這麽一副美男熟睡圖,鬼使神差的她擡起手,輕輕覆蓋在他俊雅的臉上。
蘇斐然卻在此時睜開眼睛,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一幽暗,一迷茫。
愣怔了一下,柏念慈心虛的想收回手,卻沒能如願,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臉不争氣的紅了。
“你……”後面的話她還沒想好說什麽,目光瞄見車頂,柏念慈這才意識到她和蘇斐然還在車裏。
暈倒前的記憶躍入腦海,柏念慈這回連脖子都紅了,她恨不得打開車門逃跑,被親的暈倒,丢臉丢到太平洋去了。
蘇斐然先開口說話了。“本想帶你去吃東西,見你睡的這麽熟,隻能送你回來。”
送她回來,柏念慈聽出他話裏的重點,掙紮着從他懷中起身,趴在車窗上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路燈在很遠的地方。
“這是哪兒?”柏念慈回頭問蘇斐然,她敢肯定這裏不是崔家。
“大院外。”蘇斐然回答,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腿,被她睡麻木的。
大院外,她怎麽不知道大院外有這麽一個地方,柏念慈蹙眉。
看出她的疑惑,蘇斐然沒打算解釋,吩咐雷鈞開車。
車子開了大概五分鍾,大院門口出現在眼前,柏念慈這才相信,她們真是在大院附近,車子停在崔家門口,柏念慈打開車門剛要下車,又被一隻大手握住手臂拖了回去。
頭撞在蘇斐然胸口,不是很痛,柏念慈還是蹙起眉頭,不解的看着他,蘇斐然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外面冷,穿上外套。”
“這不是我的外套。”柏念慈将外套從肩膀上拉下來,雙手還給蘇斐然。“閣下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件外套,我不能穿進去。”
她直言這不是她的外套,穿着回去不方便。
豈止不方便,根本就是會引人懷疑,大晚上的,無論她是披着還是穿着這件男人的外套回崔家,看見的人都會多想。
人言可畏,她還是學生,少招惹爲妙。
蘇斐然明白她的顧慮,淡淡一笑,不厭其煩的又将外套披上她肩膀,理了理才說道:“以你的聰明,我相信你能很輕松的給這件外套,找個順理成章的來曆。”
解釋外套的來曆和冷生病之間做選擇,蘇斐然認爲,前者比較輕松。
他都這麽說了,自己還能說什麽,柏念慈歎了一口氣,認命的穿上外套。
蘇斐然滿意的勾起薄唇,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才放她下車。
站在寒冷的風中,看着車子離開,柏念慈眉頭輕蹙,下車前他提醒她記住他說的話,他說了那麽多話,要她記住那句?
不準再跟蘇瑞傑獨處,他在自己唇邊說的這句話浮現腦海,柏念慈幾乎是瞬間就肯定,他說的是句話。
可他這麽警告她是爲什麽?獨占欲作祟?柏念慈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拉緊身上的外套,轉身朝崔家大門走去。
主屋樓上某個房間的窗簾晃動,那裏之前站了一個人影。
快過年了,崔家對傭人非常明主,願意回家過年的給她們放假回家過年,自願放棄假期留下來工作的,薪資翻倍。
大部分傭人都回家了,小部分留下來繼續工作,可能是因爲天氣冷的緣故,柏念慈從大門口走到主屋,途中沒有碰到一個人。
跟蘇斐然離開時,宴會才開始不久,不确定自己在蘇斐然車上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龔倩和崔永姿回來沒有,若是回來了,自己要怎麽解釋先離開,卻後回來的這個情況。
她一邊走,一邊琢磨着,不知不覺走到主屋門口,推開門走進屋裏,暖意鋪面而來,寒冷被關在門外,柏念慈渾身抖了抖。
“腳都受傷了還往外跑,柏念慈,你過去的膽小怕事都是裝出來的嗎?”路過客廳的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
誰啊?說話這麽夾槍帶棒,柏念慈在腦海裏搜尋了一遍,确定目标,會這樣說話的人隻有一個,崔永姿的親哥哥,崔永益。
自崔伯伯壽宴後,崔建明與兒子崔淩竣便不見人影,後來她才知道,兩人是出國處理公司的事情去了,先前派了崔永益出國處理,似乎是沒有處理好,崔建明父子才趕過去。
聖誕節那天她聽崔永姿說他們會回來,結果三個人都沒回來。
今日白天崔永姿又說他們這兩天會回來,沒想到今天就到了,柏念慈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柏念慈。”崔永益大步走出客廳,盯着柏念慈的背影冷冷地警告。“你敢再走一步試試。”
試試就是試試,誰怕誰?柏念慈無視身後的警告,朝前邁了兩步,她也隻能走兩步,因爲男人擋在她前方,正一臉陰沉的看着她,仿佛要揍她似的。
柏念慈向後退了一步,不是怕崔永益陰沉的臉,也不是怕崔永益揍她,而是,她不想跟崔永益離得近。
因爲她覺得崔永益看到她的目光很奇怪,渾身透着邪氣。
她記得原柏念慈在日記裏寫了,崔永益總是欺負她,具體都怎麽欺負她,沒寫清楚。
見她後退,崔永益微眯起雙眼,她還是怕他,他在期待什麽?心裏的失望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若不是怕吓到她,他真想沖到面前緊緊抓住她的手,質問她爲什麽要這樣怕他,他又不是蛇蠍猛獸。
“永姿說,你膽子變大了,我本來也不信,現在看來是永姿誇大其詞了。”崔永益冷笑着說道,語氣裏難掩失望,看到她身上穿着屬于男人的外套。目光一冷,他朝她走了一步,見她又後退,他停下腳步,沉聲問:“這件衣服是誰的?送你回來的人的?”
在樓上看到她從車上下來,他本來還奇怪,她怎麽在門口下車,這麽冷的天,車子應該直接開進來,看到車子開走,他才明白過來,那輛送她回來的車,不是家裏的車。
門口的燈很亮,由于離得遠,他沒看清車牌和車子類型,卻清楚的記得從車子停下,到她下車,中間起碼耽誤了五分鍾,他忍不住去猜測,五分鍾的時間裏,她和車裏的人在做些什麽?
告别不需要五分鍾。
柏念慈沒有回答,雙眸戒備的看着崔永益,他朝她靠近,她往後退,他停下腳步,她也停下腳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柏念慈感覺後背抵住牆後,才有了實質變化,退無可退,男人又步步緊逼,柏念慈擡起頭,迎視他的目光。
“柏念慈。”崔永益一隻手撐在柏念慈身後的牆上,身體前傾,将她嬌小的身子整個籠罩在自己身軀之下,眸光緊鎖着她清澈雙眸,漫不經心的問:“告訴我,是什麽讓你改變了?”
看到她後退,他以爲她還是怕自己,看到她眼裏一如既往的戒備神色,他很生氣,顧不得會不會吓到她,朝她逼近。自己步步緊逼,她步步後退,直到将她逼入死角,她退無可退,他以爲會看到她像以往一樣,倉皇的低下頭不敢看自己……
出乎意料,她沒有低下頭,反而仰起頭迎視自己的目光,他在她清澈的雙眸裏沒有看絲毫的倉皇,驚喜來的太突然,他幾乎不敢置信。
驚喜過後是濃濃的失落感,她不是天生膽小,她也是可以改變的,隻不過,她的改變不是因爲他,也不是他使她改變。
什麽讓她改變了,她能說是身體換了一個靈魂嗎?她能說過去那個靈魂是真柏念慈,現在這個靈魂是章念汐嗎?顯然不能,柏念慈撇開臉,不看他也不回答。
“敢無視我,無視我的問題。”崔永益冷笑一聲,一隻手捏住柏念慈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看着他,目光與他對視,笃定的說:“你現在不怕我了。”
“不怕你又如何?”柏念慈反問,語氣裏濃濃的挑釁意味兒。
目光對視的瞬間,她在他眼眸深處看到了瘋狂,她覺得自己要是再不開口,不知道這家夥會做出什麽更瘋狂的事情。
他說的話和語氣都很古怪,讓人捉摸不透。
他雖捏住她的下巴,卻沒用多大的氣力,她不覺得的痛,隻是有點不舒服,如果自己伸手去掰他的手……還是算了,惹怒他對自己沒好處,維持現狀吧。
“不怕我好,不怕我好。”聽了柏念慈挑釁的話,崔永益不但沒生氣,反而笑着說了兩次不怕他好,鎖着她眼眸的目光,在看到她身上男人的衣服是,瞬間冷了下來,嫌棄的說:“這件衣服不适合你,脫下來扔了,我再給你買新的。”
他不想看到她身上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一刻都不想看到。
什麽?柏念慈愣住,他說什麽?自己聽錯了嗎?他竟然說要給她買新的衣服,她故意用挑釁的語氣說話,是想看看他的底線在哪兒。
他若發怒,她找機會逃開。
結果,他不但沒生氣,反而笑着一連說了兩次不怕他好,吃錯藥了,還是腦袋被門擠了。
原柏念慈不是說崔永益喜歡欺負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