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腳傷好的差不多,她迫不及待地想站起來走路,也可以理解,蘇斐然伸手将她打着石膏的右腳撈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這舉動将柏念慈吓得驚呼出聲。
“你做什麽?”她連忙用雙手捧着自己的腳,想将腳從他腿上拿下來。
“别動。”蘇斐然制止她。
“你到底想做什麽?”柏念慈壓低聲音問,雙眸無措地看向前排開車的司機與文宴。
她是喜歡蘇斐然不假,但還沒開放到當着前面文宴和司機的面前,把自己打着石膏的腳放在他腿上,多難爲情啊!
“不想做什麽。”蘇斐然面不改色的回答。
“不想做什麽你趕快把我的腳放下來。”柏念慈咬牙切齒的說道。
她着急的樣子,讓蘇斐然覺得有趣,忽然又想逗逗她。“不放。”
“不放。”他竟然說不放,柏念慈感覺自己快要被他氣暈了,這人怎麽這樣惡劣。
前排,文宴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後座的兩人,嘴角一抽,心說,閣下,這樣欺負一個小姑娘,您覺得合适嗎?好意思嗎?
雷鈞開着車,目不斜視。
伸手捏了一下她氣呼呼的小臉,看她呆住,蘇斐然笑的開懷,換來柏念慈狠狠的瞪視,擡起手想打開他的手,他卻先一步收回手。
牙齒磨的咯咯響,柏念慈死死盯住他的脖子,雙手緊緊握成拳,好想,好想掐死他算了。
逗人玩兒也是一門技術活,蘇斐然可沒想真惹她生氣,要知道兔子逼急了會咬人,再溫柔的貓也是有爪子的,大手放在白淨的石膏上,他問:“重嗎?”
什麽意思?柏念慈一臉茫然,沒頭沒腦的問一聲重嗎?她哪裏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重嗎?
“石膏,重嗎?”蘇斐然又問了一次,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聽明白他的話。
石膏,原來他問的是她腳上的石膏重不重,柏念慈點頭。
“有點。”目光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腳,柏念慈苦中作樂的說:“看起來像腳上穿着白色的靴子。”
剛說完,看到蘇斐然正拿着手機敲打石膏,發出清脆的聲音,柏念慈連忙出聲阻止。“哎哎哎,你别敲了,悠着點兒,這是石膏,不是鐵打的。”
她怕他把石膏敲碎了啊。
“放心,不會那麽容易敲碎。”看她的表情,蘇斐然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說完又盯着石膏若有所思。“白的。”
白的,白的怎麽了?柏念慈皺眉,不知道是自己變笨了,還是他故意不将話說清楚,才使得她老是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
“文宴。”蘇斐然喊了文宴一聲,文宴沒有回頭,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一隻簽字筆,回身遞給蘇斐然。
蘇斐然隻喊了文宴一聲,什麽都沒說,文宴甚至都沒回頭看蘇斐然一眼,就知道他要的是什麽,柏念慈看着兩人,心中佩服他們的默契。
“你想做什麽?”見蘇斐然接過簽字筆,柏念慈腦海裏警鍾大響,又看到他在她的石膏腳上比劃,終于明白他想做什麽了,柏念慈連忙大叫。“你想都别想,我警告你,你别想在上面畫東西啊。”
白白的石膏确實不怎麽好看,但總比在上面畫的亂七八糟強。
蘇斐然沒有理會她的話,反而問她。“喜歡什麽動物?我給你畫上去。”
他是臨時起意,想在她的石膏腳上畫點什麽。
“動物。”他要在上面畫動物,柏念慈開始遲疑,阻止他的決心也沒那麽重了,她小心求證。“你會畫動物?”
若是畫動物的話,她想自己還是可以接受的。
“嗯。”蘇斐然點頭,又問了一次。“你喜歡什麽動物?”
思索了一會兒,柏念慈說:“畫兩隻兔子吧,兔子溫順又可愛,摸起來還非常舒服。”
“你确定畫兔子?”蘇斐然确認,兔子溫順可愛他承認,摸起來還非常舒服就……真兔子摸起來是舒服,畫在石膏上的兔子無論怎麽摸,都是石膏,哪裏舒服?
“我确定。”柏念慈想了一下,堅定的說:“就畫兔子。”
蘇斐然沒有再說什麽,擰開筆蓋,準備大展身手。
另一間醫院。
高級病房區人很少,能住在這裏的人要麽有身份地位,要麽有錢,龔月怡端着水果盤走過空曠的走廊,來到門口站着兩名警衛的病房前。
輕蔑的看了兩名警衛一眼,龔月怡打開門走進去,回身關上門。
兩名警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既疑惑又無辜。
病房裏,蘇瑞傑坐在沙發上看文件,聽到開門聲,知道是龔月怡回來了,頭都沒擡一下的繼續看着文件。
見蘇瑞傑沒有擡頭看自己,龔月怡心裏有點小小的失落,她心裏清楚自己和蘇瑞傑之間變成如今這樣,都是該死的柏念慈害得。
将水果盤放在茶幾上,龔月怡如過去一樣,開始幫他整理文件。
“你坐着休息吧。”蘇瑞傑忽然說道。
“我不累,我幫你整理文件。”龔月怡含笑說道。
“不用。”伸手拿過她手裏的文件,轉身放在另一邊。
他不讓自己碰他的文件,龔月怡表情和動作都僵住,壓抑許久的委屈再次浮上心頭,很快又被她不動聲色的壓下,應了一聲。“好。”
繞過茶幾,龔月怡在沙發上坐下,眼睛直直的看着蘇瑞傑,思緒飄遠。
她和蘇瑞傑有十幾年的感情,蘇瑞傑與章念汐結婚後,依然沒跟她斷了關系,反而和她更親密,她相信蘇瑞傑是愛她的,不然也不會跟她保持關系十幾年。同時她心裏也很清楚,蘇瑞傑心中有遠大的報複,他是總統的兒子,隻因不是總統夫人所生,明明是蘇家的長子,卻事事都被蘇斐然壓一頭。
他不甘心,更不認命,他想拿回屬于他的一切,這麽多年,他一直在努力,不怕辛苦不擇手段。
俗話說,夜路走多了終會遇到鬼,去年瑞傑差點出事,好在她和窦阿姨反應快,及時把章國務卿夫婦推出去頂包,才幫瑞傑度過難關,化險爲夷。章家傾覆,一家三口全死于車禍,瑞傑作爲章家的女婿,名聲也受到了波及,她們以爲隻是暫時的,誰知老總統卻在前往災區慰問時意外身亡。
瑞傑名聲受損,皇太子蘇斐然順利繼任總統之位。
與那個位子擦身而過,瑞傑心裏的不甘和憤怒可想而知,那段時間,瑞傑郁郁寡歡,心情非常低落,是她陪着他走過低谷,她以爲和他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在他的默許下,她甚至以他的未婚妻自居。
過去,他爲了前途娶章念汐,辜負了她,現在,他又想爲了前途娶柏念慈,想再次辜負她,她不答應,絕不答應。
收斂起目光中折射出的狠戾光芒,龔月怡伸手拿起一顆葡萄,細心地剝着葡萄皮,他不喜歡她碰他的文件,她就不碰,隻要是他不喜歡她做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做。
剝幹淨葡萄皮,龔月怡将葡萄送到蘇瑞傑唇邊,蘇瑞傑張口吃下,龔月怡笑了,又拿起一顆葡萄剝皮。
蘇瑞傑卻愣怔住,剛才他是下意識的動作,是過去養成的習慣,他發現自己和龔月怡産生了很多習慣,一人剝葡萄,一人吃葡萄,隻是衆多習慣中的一個。
他決定和龔月怡結束關系,自然要先打破這些習慣,葡萄含在嘴裏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蘇瑞傑恍然察覺,自己竟然花時間糾結這個,三兩下吞下葡萄。
龔月怡再将葡萄送到他唇邊時,他說:“你自己吃吧。”
“好。”龔月怡在他面前一直表演着聽話的角色,從不反駁他的意思,應了一聲,收回手将葡萄放嘴裏吃了。
吃完,龔月怡又剝了一顆葡萄送到蘇瑞傑唇邊。
“不是讓你自己嗎?”啪的一聲合上正在看的文件,蘇瑞傑不耐煩的問。
“我吃了呀,這顆葡萄是我重新剝的。”龔月怡理所當然的回答,她不是聽不懂蘇瑞傑話裏的意思,她隻是裝聽不懂而已。
盯着她看了半晌後,蘇瑞傑擡手揉搓了眉心,緩緩開口。“是我沒說清楚,我讓你自己吃的意思是,我不吃。”
他了解龔月怡,以龔月怡的聰明肯定明白他的意思,她隻是裝不明白,既然她要裝,他就讓她裝,反正不管她怎麽折騰,結果都不會改變。
“爲什麽不吃?”龔月怡執着的問:“你是覺得這葡萄不新鮮,口感不好嗎?可我剛剛試過了,葡萄很新鮮,口感也很好。”
“月怡,你不用這樣。”蘇瑞傑歎了口氣,手裏的文件丢在茶幾上。
“我沒有怎樣啊!”龔月怡疑惑的看着蘇瑞傑,再次将剝好皮的葡萄送到蘇瑞傑嘴邊。“瑞傑,你剛剛隻吃了一顆葡萄,可能還沒嘗出味道,你再吃一顆,再嘗嘗看,我保證這葡萄很新鮮。口感也很好,這是我特意開車去以前我們常去的那間精品店買的,是純正的法國進口葡萄,精品店老闆還向我保證了,葡萄是昨天剛空運來,絕對新鮮。”
根本就不是葡萄的事兒,蘇瑞傑伸手推開龔月怡的手,龔月怡又送上來,連續推了兩次後他翻了,低吼一聲。“我說了不吃。”
龔月怡被他這一聲吼,吓得手裏的葡萄掉落在蘇瑞傑衣服上,滾了一圈後掉在地上,滾出去好遠。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髒你的衣服,我馬上去給你拿衣服來換。”龔月怡連連道歉,起身要走是手被蘇瑞傑抓住。
龔月怡心中一喜,回頭看着他。
“不用了。”蘇瑞傑淡淡的看着她,抓住她的手沒有放開,目光裏帶着些許不忍,他接下來的話肯定會讓月怡難過,可他又不得不說。
她跟了他十幾年,他毫不懷疑自己愛過她,不然他不會一次次聽信她的話,傷害章念汐,章念汐說的話,他從來不信。
章念汐自殺,醫院通知他去領遺體,他沒去,直到他輸給蘇斐然,與總統之位擦肩而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能夠迅速崛起與蘇斐然抗衡,全都是章念汐在背後默默的幫他。
而他是怎麽對章念汐的,自己對她做了多麽過分的事情,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看着蘇瑞傑閃爍不定的眼神,龔月怡心裏開始不安,直覺告訴她,蘇瑞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是她想聽的。
“要換的,你最受不了的就是穿髒衣服,哪怕是一點點的葬污都不行。”龔月怡臉上的笑容不變,說出的話也跟過去一樣溫溫柔柔。
試了幾次都沒能收回自己的手,龔月怡問道:“瑞傑,你還抓着我做什麽啊?我要去給你拿衣服,你這樣抓着我的手,我怎麽去給你拿衣服?”
“龔月怡。”蘇瑞傑的耐心被磨盡,一把甩開她的手,狠心說道:“月怡,你真的不用這樣,我們……”
關鍵的話沒說出口,就被龔月怡打斷。
“你以前最喜歡吃的就是我給你剝的葡萄,你說我做事細心,剝葡萄的時候把葡萄籽也挑了出來,你喜歡吃葡萄,不喜歡吐葡萄籽,所以最喜歡吃我剝的葡萄。記得我們上學哪會兒,有一次還特意翹課去買葡萄吃,回來被老師發現,老師礙于你的皇子身份不敢罰你,卻罰了我,是你幫我受的罰,你還說你要保護我一輩子。”
說完,龔月怡已經淚流滿面,是他說,他會保護她一輩子,她才會愛他愛的那麽深,爲他做任何事情,殺人放火她也能面不改色。
心被觸動,蘇瑞傑明白是自己對不起龔月怡多些,緩和了語氣說:“月怡,過去的事情……”
“沒有過去。”再次截斷蘇瑞傑的話,龔月怡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帶着點哭腔的聲音說道:“瑞傑,我們在一起十幾年了,我記得每一個點點滴滴,因爲我們約定好等老了以後,要一起坐在搖椅上聊往事。”
“月怡,你是個好人,我……”
“瑞傑。”還是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龔月怡急急的說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一件很急,很重要的事情沒做,我先走了,明天再來陪你。”
話落,龔月怡快速的轉身離開。
看着病房門關上,蘇瑞傑很無奈,眸光不經意間看到茶幾上的葡萄,思緒紛紛繞繞。
月怡跟了他十幾年,無怨無悔,還幫了他許多,他對她是有感情的,但這份感情在他發現她平時面對自己的溫柔膽小模樣,全是裝出來後,消失了。他一直以爲自己很愛她,爲了前程娶章念汐時,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她,辜負了她,愧疚使得他加倍對她好,甚至有時候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月怡說章念汐朝三暮四,他信了,結婚後從沒碰過章念汐,未免章念汐起疑,他讓建國給章念汐找了個男人,每次與章念汐同房,他都先關燈,然後找借口離開,再換那個男人進房間。
章念汐和母親關系不好,他從來隻站在母親那邊,章念汐委屈,他卻覺得她不尊重母親,他遇到自己辦不了的事,都讓章念汐回家求章國務卿,章念汐從來沒有推托過,每次都辦的很妥當。
月怡又悄悄告訴他,章念汐幫她辦的那些事,都是用身體去換的,他和憤怒,月怡又勸他說沒關系,反正章念汐能辦成事就成,何必去介意她是怎麽辦成的呢,他又信了。章念汐懷孕,他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無論章念汐在外面如何亂來,家裏這個與她亂來的男人是自己給她找的,懷了孕他隻能默認。
弄掉章念汐還在的主意是月怡給他出的,看到章念汐倒在地上,痛苦的哀鳴,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殘忍和……後悔。
他試圖對章念汐好點,月怡卻三翻四次的提醒他,不要被章念汐的外表給欺騙了,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然後他貪污巨款的事情爆發出來……再然後,章家出事,章念汐回來質問他,他不承認,還與章念汐吵了一架,章念汐絕望的離開。
得到章念汐自殺的消息,他整個人都蒙了。
他永遠都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章念汐的時候,她充滿青春活力的雙眸,和小臉上幹淨明媚的笑容,嫁給他後,他看到最多的是隐忍委屈和深鎖眉頭,最後自殺。
夢裏,他無數次的喊着章念汐的名字,無數次的跟她說對不起,祈求老天讓章念汐回到他身邊。
另一邊。
車子平穩的在公路行駛着,車裏的氣氛卻有點,嗯,僵硬。
柏念慈看着石膏上的畫,兩顆圓圓的腦袋,有點……大,扁扁的耳朵和嘴巴……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找不到兔子的影子,誰能來告訴她,兔子的耳朵和嘴巴是扁扁的嗎?
她所知道的兔子耳朵是尖尖的,有點長,嘴巴是三瓣嘴,柏念慈擡頭看着蘇斐然,見他神色自若,也在看她。
很好,他足夠淡定。
“你畫的這是什麽?”柏念慈指着自己石膏腳上的兩個畫問他。
“兔子。”蘇斐然面不改色,淡定的回答。
文宴目光閃了一下,剛剛他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後面看了一眼,柏小姐石膏腳上閣下畫的兩隻動物,很特别……不,應該說是很别出心裁,但怎麽看都不是兔子。
他還想對閣下說,閣下,您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漸長,恭喜。
“兔子。”咬牙切齒的重複兔子兩個字,柏念慈沖蘇斐然低吼。“蘇斐然,你當我傻啊,這明明是兩隻豬。”
是他問她喜歡什麽動物,他雖沒有明白的說他給她畫,但意思是哪個意思,問文宴拿了簽字筆,不就是要畫的意思。她想了想,覺得如果畫兩隻兔子在石膏上,也可以接受,兔子可愛,許多裝飾品或衣服上都有兔子,無傷大雅,看起來也不會讓人覺得可笑。
誰知,他給她畫的不是兔子,而是兩隻豬。
她現在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就不該同意他畫,更不該在他畫的時候,接那通無聊的電話。
電話是柏若芸打來的,具體說了什麽她已經記不大清楚,唯一隻記得,柏若芸說龔月苎在家裏自責的哭了好幾回。
扯遠了,言歸正傳,柏念慈一隻小手在石膏上拍着,以此告訴蘇斐然她有多憤怒。“你爲什麽不說話?”
“我覺得……”蘇斐然很上道,她讓他說話,他便說話,深幽的眸光從柏念慈臉上移開,落在石膏腳上的畫上,接續前面停下的話。“豬其實也很好看。”
當然,她氣得跳腳的生動模樣更好看。
“哪裏好看,蠢死了。”柏念慈嫌棄的移開目光,再多看一眼那兩隻蠢豬,她想掐死蘇斐然的念頭就增加一分。
她都能想象出,别人看到她石膏腳上畫着兩隻豬,會笑得有多大聲,越想越氣,柏念慈質問:“說好的畫兔子,我才讓你畫,結果你給我畫兩隻豬,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讓我沒臉出去見人是不是?”
昨天晚上帶她去看煙花,回到病房後又幫她擦臉和擦手的蘇斐然哪兒去了,趕緊給她還回來。
“你想多了,我不是那麽惡趣味的人。”蘇斐然的确不是那麽惡趣味的人,但那是因人而異,後面這句他故意忽略掉。
不過他說的是真話,的确是柏念慈多想了,他給她石膏腳上畫兩隻豬,還真不是爲了讓她沒臉出去見人。
“才怪。”柏念慈哼了一聲,上了一次當,她現在最不相信的就是蘇斐然說的話。
沉吟片刻,蘇斐然說道:“好吧,既然你這麽嫌棄這兩隻豬,我再給你添幾筆,換成其他動物。”
“你真能把這兩隻豬變成其他動物?”柏念慈不信的問,見他有心補救,語氣也緩和了很多。
“嗯。”蘇斐然像之前一樣點頭。
柏念慈皺眉,她怎麽感覺他這個表情有點熟悉?
“改不改,一句話。”蘇斐然把決定權交給她。
“改,當然改。”柏念慈來不及多想,直接同意改。
她已經不抱希望改什麽動物了,隻要不是豬就成。
這次柏念慈學乖了,她什麽都不做,一雙明媚的大眼直直盯着蘇斐然下筆,她要看着他改,改的不好她還能及時提醒他再改。
蘇斐然的速度很快,看的柏念慈眼花缭亂,她眨巴幾下眼睛時,他已經改好,順手把筆還給文宴。
看着石膏腳上的兩隻動物,柏念慈在心裏大呼,上當了,又上當了,她腦子不清醒才又一次相信蘇斐然的話。
在兩隻豬身上加了翅膀,就叫其他動物,蘇斐然根本是在耍她。
“這就是你說的其他動物?”柏念慈的語氣很平靜,她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跳腳。
爲什麽沒有像之前那樣跳腳,她自己覺得是因爲心裏沒有期望,所以沒有失望,且有了心裏準備。
蘇斐然點頭。“之前是豬,現在是飛天豬。”
話落,前排傳來兩聲爆笑,随即又忍住,柏念慈清楚地看到文宴和司機的肩膀在抖動,分明忍笑忍的。
“閣下,捉弄我很好玩嗎?”柏念慈靜靜的看着蘇斐然,她從來不知道,過去沉默寡言的皇太子,現在冷靜沉着,風華無雙的總統閣下,居然也會捉弄人。
他捉弄人就捉弄人吧,爲什麽偏偏要捉弄她。
蘇斐然很想點頭,但不能,他若點頭,這小女人肯定立刻翻臉,以後再也不理他。
坦然與她的目光對視,蘇斐然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豬比兔子可愛。”
他沒說的是,他覺得她睡覺的時候跟豬很像,才畫的豬,隐喻她。
柏念慈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他覺得豬比兔子可愛,是個人的看法問題,就像她覺得兔子比豬可愛,是一樣的道理。
見柏念慈不說話,蘇斐然拉隊友,問前排的文宴與司機。“你們兩個說呢?”
“豬比兔子可愛。”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蘇斐然滿意的笑了,柏念慈卻氣得磨牙,伸出手指,一會兒指着前面兩人,一會兒指着蘇斐然。“你們……”
“好了,不氣了,豬和兔子都一樣可愛。”抓住她的手指,蘇斐然開始充當和事老。
“一樣可愛,你哪隻眼睛看到豬和兔子一樣可愛的?”白了蘇斐然一眼,柏念慈收回被他抓住的手。“算了,我再跟你争辯也是浪費時間,不如趕緊把它擦掉,免得沒臉出去見人。”
“别白費力氣,你擦不掉的。”蘇斐然良心的提醒。
“我不信。”他說擦不掉就擦不掉,她才不信,他說的話在她這裏已經沒有可信度。
“你可以試試。”說這句話時,蘇斐然的表情有點欠扁。
提醒她,是他的事,試不試,是她的事,兩者不沖突。
“試就試。”說做就做,柏念慈扭身拿過自己的包包,從裏面拿出濕紙巾擦拭石膏上的畫,越擦,她的心越往下沉。
不斷加重力道,石膏上的兩隻動物,别說擦掉,連顔色都沒變得淡一點,柏念慈終于相信了蘇斐然的話,這兩隻飛天豬,她是擦不掉了。
從這一刻開始,直到拆掉石膏之前,這兩隻飛天豬都要随時随地,時時刻刻陪着她了,光是想想,柏念慈就覺得以後自己走到哪兒,身後都是一片笑聲。
“我說擦不掉吧。”蘇斐然湊到她耳邊說道。
“蘇斐然,我跟你勢不兩立。”惡狠狠的撂下狠話,柏念慈由覺得不解氣,撲在蘇斐然身上一陣亂打。“嗚嗚嗚,我沒臉見人了,我明天還想去學校上課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要跟你拼命。”
“哪個……柏小姐。”文宴略顯尴尬的聲音傳來。
“什麽事?”柏念慈問道,趴在蘇斐然什麽沒有起來。
“到了。”文宴簡明扼要的回答。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柏念慈以爲文宴也想捉弄她,當即不客氣的訓人。“什麽到了?不能一次說清楚啊,跟什麽人學什麽樣,一個個說話陰陽怪氣的。”
什麽叫躺着也中槍?他就是,文宴覺得自己很冤枉,偏頭看到一臉便秘表情的雷鈞,噢,他怎能把雷鈞給忘了,這樣算起來,自己還不算冤枉,雷鈞才是真正的冤枉。
“他跟你說,崔家到了。”蘇斐然拍了拍柏念慈的背,提醒她目的地到了。
一聽崔家到了,柏念慈急切的想從蘇斐然身上下來,可她忘了有句話叫越着急越容易出錯,她翻身是沒注意腳下,好的那隻腳踢到前面座椅,她又摔回蘇斐然懷裏。
悲催的是,兩人的唇還好死不死撞在一起,看起來像是柏念慈主動撲過親蘇斐然一樣。
柏念慈慌忙想退開,蘇斐然卻不許她退,自己送上門來的甜美,他豈有讓她溜走的道理,大手托住她後腦,細細地品嘗這個可與不可求的意外驚喜。
等他意猶未盡的放開她時,柏念慈隻覺得腦子發暈,靠在他懷裏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這個意外我當是謝禮收了。”垂眸看着懷中人兒紅彤彤的小臉,蘇斐然心裏既滿意,又不滿足。
滿意是她因自己才有這副模樣,不滿足是……還有些事情他沒弄清楚,等他弄清楚,嗯,以後再說。
“什麽謝禮?”柏念慈傻傻的問,思緒還沒恢複,隻是聽到他的話,下意識的問。
“你說呢?”這句話,蘇斐然是靠在她耳畔說的。
這樣的謝禮,他不介意多來幾次。
耳畔溫熱的呼吸,令柏念慈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顫,腦子瞬間清明,他說的謝禮是指在她石膏腳上畫畫的事。他還敢提這事兒,頓時來了氣,伸出雙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柏念慈咬牙切齒的說:“你在我的石膏腳上亂畫,害我被嘲笑,你還想要謝禮,我沒拿着手術刀追殺你就不錯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剛剛那個吻還給你嗎?”低沉醇厚的聲音落下,蘇斐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吻怎麽還……”及時打住話,柏念慈這次紅的不僅僅是臉,連脖子上都開始泛起紅暈,噎噎的改口說:“不,不用了,你快點放開我,我要下車,一會兒警衛過來你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便不走了,進去看看外公他老人家,順便陪他下幾盤棋。”蘇斐然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柏念慈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說警衛過來他就走不了了,是希望他放開她的,結果他還想進去看崔老先生,陪崔老先生下棋。
他想盡孝是他的事,但絕對不能是與她一起進去。
崔永姿虎視眈眈地盯着他身邊妻子的位置,要讓崔永姿看到他與她一起進去,就算當時不會說什麽,等他離開後,肯定會去找她秋後算賬,質問她怎麽會與她的斐然哥哥一起回來。
一個崔永姿已經讓人頭痛,在加上龔倩,她隻怕再也沒有安甯日子過了。
她喜歡蘇斐然,也願意和他在一起,但現在絕對不是公開關系的好時機,尤其,蘇斐然隻說允許她喜歡他,卻沒有說他喜不喜歡她,萬一不喜歡,她多尴尬。
“你沒有公文需要處理嗎?”柏念慈這麽問,不是關心他的公文,而是提醒他還有公文着他去處理。
她動了動身體,試圖翻身,還真讓她從蘇斐然懷裏翻出來,坐在他旁邊。
“有,都快堆積如山了。”蘇斐然回答。
“我不耽誤閣下寶貴的時間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一句話說完,柏念慈已然打開車門走出去,還體貼的關上門。
看着那個逃走的身影,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自己唇上,回味着這個美好的意外,蘇斐然歎了口氣。“開車。”
聽到車聲,柏念慈回頭一看,剛好看見車尾消失在拐彎處,低頭看着自己石膏腳上的兩隻動物,笑了。
同樣謝絕了警衛員想扶她進屋的好意,柏念慈拖着石膏腳慢慢走進客廳,預期會見到的人一個都不再,她沒敢松一口氣,因爲人可能在其他地方。管家見她回來,沒有坐輪椅,反而拖着石膏腳,連忙遣了一名女傭過來扶她去沙發坐下,然後又遣女傭去廚房給柏念慈端水果。
柏念慈正覺得有點餓,不急着上樓回房,坐在沙發上等着女傭送水果來的空檔,她問了管家才知道,崔家的正主們一個都不在家。
崔老先生不在家,是因爲他曾經的以爲下屬生病住院,老先生去醫院探病去了。
龔倩和崔永姿也出門了,聽說是出去購物。
女傭端着水果盤進來,剛想把水果盤放在茶幾上,被柏念慈阻止,她接過女傭手上的水果盤,起身朝角落裏的電梯走去。
管家與女傭都跟在她身後,柏念慈問他們爲什麽跟着自己,兩人的回答都是送她回房。
人家好心要送,她怎麽好拒絕,柏念慈沒說什麽,搭着電梯上樓。
回到自己的房間,柏念慈先把水果盤放書桌上,坐下後,拿出手機看裏面的照片,裏面的照片是她後來拍的,也反複看了很多遍,都沒發現異常。
她猜想自己找的東西應該已經不再章家,屬于章家的東西不再章家,會在哪兒?隻有兩個地方,國家檔案室,或蘇瑞傑手裏。
思來想去,柏念慈覺得應該在蘇瑞傑手裏。
傍晚崔老回來,叮囑柏念慈這兩天不要見龔家的人,柏念慈一聽便明白龔老先生的意思,老先生正與龔家交涉,她若是被龔家的說動,老先生爲她出頭讨公道的行爲,就會變得的可笑至極。
爲了不拖老先生後退,柏念慈連着兩天沒出門,她在自己房間時刻關注着網上的輿論動向。
第二天沒消息,第三天依然沒消息。
第四天柏念慈被崔永姿拉出去逛街,理由是她要送柏念慈一件禮服,買衣服總是要本人來試穿,合适就買,不合适看其他的。
買完衣服,兩人找了間開放式的甜品店歇歇腳,要了兩杯熱飲料。
“柏姨,你今天上網了嗎?”崔永姿忽然這麽問柏念慈。
“沒有。”柏念慈搖頭,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飲料,吃過早餐崔永姿就将她拉出來了,哪有時間上網,見崔永姿一副等着自己回答的表情,不忍讓她失望,問道:“網上又有什麽振奮人心的消息嗎?”
“有。”等的就是她問,崔永姿點頭,然後神秘兮兮的說:“還是跟你有關的。”
跟她有關的,什麽事是跟她有關,柏念慈腦子轉了一圈,有了答案,看着崔永姿興奮的臉,她又故作感興趣的說道:“說來聽聽。”
“龔月怡昨天發了一段視頻,在視頻裏,她非常誠懇的正式向你道歉了。”崔永姿揭曉答案。
龔月怡發的視頻,肯定不止道歉,那不符合龔月怡的行事作風,龔月怡差點将她推進池塘裏淹死,道歉是必然的。柏念慈一點也不意外,雙手捧着飲料杯子喝了一口,目光看向崔永姿。“你口中說的,振奮人心的消息是指這個的話,我隻想問你一句,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你别管我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崔永姿回頭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注意她們這裏,才又說道:“發視頻給你道歉的人是龔月怡,龔月怡哎,她爸爸可是國務卿龔治琛,如今網絡這麽強悍,她發視頻向你道歉,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會有多少人點擊視頻來看。”
“你看了嗎?”柏念慈問。
“還沒有。”崔永姿搖搖頭。
柏念慈又說:“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視頻,對龔月怡也不會有多大損失,說不定網民還會覺得她知錯能改,是好孩子呢。”
過去的兩天裏,網絡上一片平靜,她以爲龔家能抗過崔老先生的威壓,沒想到,昨天龔家就扛不住了,晚上龔月怡就發了道歉視頻。龔月怡的道歉視頻,她看都不想看,依照龔月怡的個性,視頻裏說的話,十句話裏有九句話都是假的,龔月怡還會抓住機會盡情的表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