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崔老将軍退休後,不允許人們再喊他将軍,喊老先生,崔老先生德高望重,前來賀壽的人絡繹不絕。
宴會廳門口,滿面笑容,站在門口接待和招呼客人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兩人是崔老先生的堂弟,崔建明的兒子與兒媳婦。
衆所周知,崔老先生膝下有兩女一子,大女兒身份高貴,是前總統夫人,聽說帶着小兒子在國外治病,目前不在國内,二女兒很神秘,也不在國内。唯一的兒子醉心醫學,是總統府禦醫,據說他有個怪癖,一進入實驗室就誰都不理會,地震來了,他也不會走出實驗室。
傳言,崔老先生和堂弟崔建明關系親近,老先生将自己的侄子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侄子崔淩竣娶龔家旁支的女兒龔倩,也是崔老先生請人說的媒。婚後夫妻倆伉俪情深,育有一子一女,爲報答崔老先生的恩情,一直住在崔家,把崔老先生當親生父親一樣孝順。
今天崔老先生八十五歲壽誕,就是其堂弟一家給置辦的,侄子和侄子媳婦出來迎接和招呼客人,就不奇怪了。
一名穿着白色禮服,畫着精緻妝容的美貌女子走到門口,站定在崔淩竣和龔倩面前,臉上揚着甜美的笑容,問道:“爸媽,你們看到斐然哥哥來了嗎?”
“永姿。”崔淩竣闆起臉訓斥女兒。“跟你說過多少回,斐然現在是總統閣下,要叫他閣下,你還叫他斐然哥哥,别人聽見了,會覺得你不懂事。”
“他現在是總統,但也是我的斐然哥哥,我就要叫他斐然哥哥。”崔永姿反駁道:“别人聽到隻會羨慕我和斐然哥哥親密,才不會覺得我不懂事。”
“你……”崔淩竣氣得揚起手,身邊妻子龔倩連忙拉住他的手勸道:“哎呀,怎麽還跟孩子生起氣來了,今天是大伯生日,你要糾正她,也等過了今天再說啊。”
見又有賓客到來,崔淩竣隻好妥協。
與前院的熱鬧完全相反,後院安靜又冷清。
一個纖細的身影直立在院中,地上厚厚的積雪幾乎淹沒她雙腳,身後她留下的腳印,被新落下的雪完全覆蓋。
她仰着頭,靜靜地站在雪中,閉着眼睛任由雪花飄落在自己臉上,頭發上,衣服上,一動也不動,借着錐心刺骨的寒冷,哀悼逝去的父母,孩子和自己。
不遠處的回廊下,兩個女傭正看着院子裏的人。
“這柏小姐是腦子有病吧,下那麽大的雪,别人進屋躲都來不及,她偏偏跑雪裏站着,這都快半小時了,她也沒有要回屋裏的意思,還仰着頭,生怕冷不死自己嗎。”一個女傭對同伴說道。
“你才發現她腦子有病啊?”同伴白了女傭一眼。
“什麽叫我才發現……”女傭驚了一下,小聲的問同伴。“她腦子真有病啊?”
“你見過哪個正常人,下這麽大的雪,特意跑雪裏站着的?”同伴不答反問。
女傭想了想,回答說:“我隻見過下小雨的時候,出去淋雨的人,淋雪的人,還真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同伴認同的點頭。“五天前,這柏小姐落水被救起來,昏迷一天,醒來後整個人都變了,常常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情,我們私下裏都說,她腦子進水了。昨天我看見她在池塘邊的草地上坐着,想到她醒來後的種種古怪行爲,擔心她又跳下去,我特意去找管家派個人盯着她。結果她在草地上坐了半天,什麽也沒幹就回房了,她這才在雪裏站了快半小時,就是站一個小時我現在也不會覺得奇怪。”
“她真腦子進水了?”女傭一臉聽八卦的樣子。
“誰知道呢!”同伴不屑的哼了聲。
聽着身後兩個女傭的對話,站在雪中的身影依舊沒動,僅微微扯了下唇角,她們不知道,她卻知道,她不是腦子進水,而是身體裏換了個靈魂,這身體原本的主人是柏念慈,現在是……章念汐。
沒錯,就是她章念汐。
去年她就死了,死在好友龔月怡手裏,死的時候也是大雪天,莫名其妙在一個人身邊做了一年的鬼魂,看着A國風雲變幻,看着他打敗蘇瑞傑,坐上總統之位。
五天前被一股力道牽引,再睜眼,她成了柏念慈。
柏念慈隻有十九歲,身世與現在的她一樣坎坷,父母雙亡,寄住在崔将軍府,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小孤女。不同的是,柏念慈的父母是爲國捐軀,光榮犧牲,她的父母卻是因她識人不清,慘死車下還要背負貪污巨款的污名。
最該死的人是她,她也确實死了,隻是不知爲何,一年後重生在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身上。
既然重生,她便當是自己命不該絕,天意如此,那些害她爸媽和害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落下。
忽然睜開眼睛,萬丈光芒乍現,在雪中看起來非常驚豔,她緩緩蹲下身體,雙手在地上捧起雪,慢慢搓成雪球。
倏然轉身,手裏的雪球砸向池塘邊的一顆松樹,松樹枝上的部分積雪落抖落下來……
“她這是發現我們了。”漫天大雪中,高大的松樹後,男子伸手拍掉落在肩膀上的雪,深幽的眸子看着院中人兒,眸光中帶着幾分玩味。
忽然朝他們這邊砸雪球,多半是發現他們在看她,回廊下兩個女傭也在看她,且還在明目張膽議論她,她不朝女傭們砸雪球,偏偏朝他們砸雪球,真是個壞脾氣的姑娘。
“不一定。”另一名男子說道,她砸的是松樹,僅憑這一點閣下就說是發現了他們,有點牽強。
回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男子的目光再次回到院中女子身上,問道:“你确定她就是柏念慈?”
“确定。”肯定的回答。
男子沒再說話,看着院中女子若有所思起來,剛剛柏念慈睜眼那一刹那,他在她眼神裏看到了蝕骨的恨意,雖很快隐去,但他确定自己沒看錯。
那一刻,她腦子裏想起了誰?她對誰有着那麽深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