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祭詞也不知道是誰給司馬微準備的,在他印象中,司馬微又不是那等迂腐的文人。
恰恰相反,像這麽一個雷厲風行掌管偌大個天華閣裏裏外外的大總管,怎麽會有耐心将這段冗長的祭詞說完,林辰也真是服了他。
因爲祭拜的典禮,所以來賓都面對着祭壇,依次排列。
林辰現在算是閣主的侍衛,除了這個侍衛的身份以外,司馬微在來的路上告訴他,這次隕鐵開劍,他将擔任開劍手的身份。
六柄淩雲劍,每一柄按照慣例,都要砍一段隕鐵,才能驗證是否真的能夠保留下來。
爲了以示公正,這六柄寶劍的掌控着,就得有閣主和幾位閣老的貼身侍衛作爲開劍手。
所以作爲典禮的參與者的林辰,當然不能和閣主的轎子還有那些閣老們一起站在前排。
顯得無聊的林辰,打量了下四周的修士,當他的眼光落到左手邊的時候,那背後背着一柄大砍刀的修士還以爲林辰是要和自己打招呼,先不急不慢地拱了拱手,道:“靈犀刀客——郞百川。”
林辰頓了頓,沒準這是個可以多打聽點情報的機會,他同樣拱手回禮道:“林厚。”
“看這位小兄弟的樣子,應該是趙天明趙閣老手下的人了?”
郞百川還沒說話,他身後的一名高瘦修士搶話說道:“我和這位郞百川一樣,都是錢閣老的人。”
林辰哪裏知道什麽錢閣老,涉及到這位閣老,司馬微隻是一筆帶過地告訴自己,他身在遠方,不便行動,這次隕鐵開劍隻是派了兩位得力親信回來。
至于那趙閣老,林辰倒是還知道一點,此人以前在老閣主手下辦事的時候,擔任的就是師爺的角色,不管内賬外賬,全都是由此人掌控。
而且此人喜好蓄養殺手,江湖之中,三教九流,全部收歸門下。
幾乎整個端木皇朝的人都知道,天華閣的趙閣老門下有八百門客,各個都是身懷絕技。
“于明子,你就不要瞎猜了。”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林辰擡頭看去,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出現在他眼前。
這人長得極爲标緻,兩道劍眉直插入鬓,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面容,似乎在告訴所有人,在沒有受傷之前,他也曾是一名極其俊美的美男子。
可惜的是,他的下巴處,有一條拇指粗細的刀疤,一隻延伸到他的右眼眼頰下,讓此人平添了幾分殺氣。
那開口猜測林辰出身的于明子聽到這人開口,連忙換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羅老大,你說不是就不是嘛,兄弟我這不才從外面回來,什麽情況都不清楚。”
羅繼堯,林辰心頭一跳,腦海中蹦出這個名字來。
趙天明府中養了八百門客,可這八百人加一起都比不過他們當中的一人,那就是這正和林辰面對面的羅繼堯。
論修爲,這羅繼堯是金丹後期的修士,而且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半隻腳踏入元嬰境界。
有次在執行天華閣的任務的時候,爲了掩護趙天明撤退,此人硬生生接下某位元嬰初期的高手一連兩腳而不死。
論手段,羅繼堯身後背着的标志性長劍,是趙天明在老閣主面前苦苦哀求,才将曆年來在隕鐵開劍典禮上,斷了的兩百把淩雲劍交給閣内最好的煉器師,這才煉就了他身後背着的六尺巨劍。
若是在八百門客中非要選出一個老大,那非羅繼堯莫屬!
“是閣主的人吧?”
羅繼堯眼神如刀一般,死死地盯在林辰的胸前,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林辰的心肝都要掏出來一般。
林辰微微一笑,淡然回道:“不錯,我正是閣主派來執行開劍的開劍手,見過羅前輩。”
“免了!”
羅繼堯臉上露出一副厭惡的表情,他揮了揮手道:“有些事,我要先找你問清楚,昨晚在藏寶樓,是誰打傷了崔虎?”
“崔虎?”林辰心頭一跳,但他臉上還是做出一副茫然的樣子,“林某昨晚沒有去過藏寶樓,所以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要我回去之後,幫你問下同僚?”
“我聽人說,是一個叫林辰的雲澤來客,将崔虎打傷了。”羅繼堯鼻翼一動,“我其實有點搞不明白,閣主她是怎麽想的,居然找個外人,來針對我們自家人,這一手,有點讓人看不懂啊。”
看着羅繼堯臉上流露出來的鄙夷神色,林辰其實心裏對于閣主的這種借刀殺人之計感到不爽。
但他現在畢竟還是林厚,隻能報以苦笑。
一旁的于明子發問道:“不知道這崔虎是……”
羅繼堯淡淡地說道:“崔虎乃是我的記名弟子,打傷了他,就等同于在我臉上抽了一巴掌。”
“這修士鬥法,自古以來都是憑着本事。”
林辰摸了摸鼻子,語調平淡地回答道:“難道說你師傅是大羅金仙,你就動不得嗎?”
“好!好!”
羅繼堯不知是氣憤還是譏諷地一連說了兩個好字,他轉過身來,面朝祭壇。
“希望到了隕鐵開劍的時候,你也能像現在這樣硬氣。”
硬氣?
林辰在心底笑了笑,怪不得閣主要讓自己來充當開劍手的角色。
光是這個羅繼堯,就不是一般的金丹修士可以面對的。
在剛剛短短幾句話的交流中,這個男人的語言和神态,就好似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林辰的心頭。
郞百川和于明子将這番對話也收入耳中,當他們知道林辰是閣主的人之後,頓時臉上冷了下來,眼光也轉移到别的修士身上。
看他們幾個人将自己從小圈子裏排斥開,林辰倒也是樂得清閑,他站在一旁,仔細回憶起司馬微告訴自己的這些修士的資料。
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人,自然是大大咧咧的郞百川。
“這人原本是一俗世間的武癡,後來機緣巧合,拜入了一個小門派。在這個小門派裏面挑水砍柴,一連做了五六年的雜事童子,也沒有學到半點本事。”
“這郞百川一怒之下,趁着一個雨夜,偷了這門派的秘籍跑了出去。門派之中的人還不以爲然,他們認爲郞百川一個江湖中的人,怎麽可能讀懂高深的修煉法門。可沒有想到,十五年後,已經是紫府期的郞百川一手提刀沖上山,将這個小門派滿門屠戮。”
“後來得到了錢閣老的賞識,被帶入天華閣。”
此人擅長使用刀法,林辰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背後那柄平淡無奇的大砍刀。
盡管郞百川在舉手投足之間,都用自己的功力将大砍刀裏面的煞氣壓住。
但林辰的靈魂境界,可是不亞于金丹中期的修士,他自然感受到了那柄大砍刀之中屠戮千萬人的殺氣。
“此人的法器,應該和江威的四尺煉獄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三足鎮魂鼎器靈及時地提醒道:“主人你一定要慎重行事,不到萬分緊要的時候,千萬不要同這個人過招。”
林辰現在最怕的,就是再添殺孽,這很容易讓他的舊疾複發,從而走火入魔。
嚴重的,甚至可能當場被勾動心火,五内俱焚而死。
至于那于明子和另外幾個可能是開劍手的修士,林辰倒覺得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到時候多加注意就行了。
真正的殺機,還是在已經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羅繼堯和身手不俗的郞百川身上。
林辰環顧了下四周,自己雖是開劍手,但被郞百川幾個人排斥開,所以也就和普通的侍衛站在了一旁。
代表閣主祭拜完先輩之後,司馬微也就退了下來,幾位閣老圍到了閣主的轎子前,商議下一步的動作。
司馬微招了招手,林辰一會意,走了兩步來到司馬微身邊。
“怎麽這次六名開劍手,就我一人是你們的,剩下來的五人都是别的閣老的手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司馬微朝着那幾名閣老的方向撇了撇嘴,“有些事,不是名正言順就可以占據主動的。”
這個道理,林辰自然也知道。
何止是沒有占據主動,一個人要面對五個不懷好意的同階修士,林辰隻覺得壓力巨大。
司馬微想了想,張嘴提醒林辰道:“這兩人都是錢都泰的親信,你千萬要注意這兩個人。”
“哦?難道你們閣主和錢都泰這個人有點恩怨?”
“注意你的用詞,是我們閣主!”
一臉緊張的司馬微刻意低聲強調了我們兩個字,林辰自然心領神會。
這個老家夥,看來今天是要有什麽大動作啊。
“其實什麽過節,你大概都清楚。”
司馬微輕歎了口氣道:“還不是那些争權奪利事罷了。”
争權奪利?
也不在乎這隕鐵開劍短短的一天時間吧?
林辰在心裏冷笑一聲,所有閣主的人,上到司馬微,下到所有的侍衛,全都是一臉的緊張和急迫。
看來今天這山谷裏面,一定有場好戲要上演了,不過林辰隻是一心想要看戲,并不想把自己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