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等喜事面前,沒人敢再在國王眼前尋晦氣,縱然是一直面露不善的蘇老大人,這時候也不敢再生事端,隻好随着群臣一并附議。
疲憊不堪的隊伍很快被迎進去了城門洞,林辰和江威一前一後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眼尖的他最早看到了國王臉上突然出現的怒氣,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江威的果敢行動,不僅險中求勝,而且還折損了一批金丹修士,接下來,隻能看江威的個人表現了。
可當他将眼神挪到江威身上的時候,卻發現江威好似過年一般,臉上洋溢着喜氣。
隊伍很快就走到了等候多時的國王和一衆朝臣面前。
國王的眼光不停地在江威身後稀稀疏疏的隊伍和身邊的常萬春臉上移來移去,質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大捷?江威啊江威,整個雲澤的臉,都快要被你丢完了!”
江威依舊是那副喜氣洋洋的笑臉,他躬身問道:“這魔道修士,被我軍殺得是潰不成軍,幾乎四十多名金丹期魔修被當場斬殺或者重傷,短時間内,魔修已經很難組成像樣的攻勢了。”
雲澤國王滿臉的殺氣,他指着江威身後,大聲問道:“魔道修士死傷慘重,可是朕的修士呢?還不是照樣十去七八!”
江威聽得這話,他把腰闆挺直,面容一肅道:“陛下,自古以來,沒有紙上的将軍,更沒有嘴上的江山。要想保護我雲澤王室的千年基業,就得拿出一點魄力,金丹修士沒有了,我們還能再培養,但是這王城要是破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常萬春也在一旁勸說道:“陛下,這江威王爺現如今的确打了一個大勝仗,還是不要過于苛求了吧。”
“哼。”
雲澤國王深深地看了常萬春一眼,然後哼了一聲,将長袖一揮,邁步走入了後殿。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江威呆立了兩個呼吸,然後轉過身對林辰一行存活下來的修士大聲喊道:“大家都聽好了,陛下已經說過了,這是一場大勝仗,諸位還請先回去休息。關于諸位的封賞,這幾天就會頒發下來。”
其實封賞不封賞,大家也不是很在意,林辰偷眼看向身邊那一張張疲憊的臉龐。
這次突襲,縱然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那也是建立在無盡的殺戮之中才成立的。
活着的人,對于能夠活着,就已經很滿足了。
封賞?那真的隻是身外之物罷了。
林辰帶頭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向後走,這僅剩下了的七八個修士,魚貫而出,走出了大殿。
長久以來籠罩在城頭的黑雲,這時候居然已經消去了一大半。
這時候已經是清晨,經過了一夜奮戰的林辰,隻覺得此刻大殿之外的空氣是那樣的清新。
他張開雙臂,深深地吸了口清涼的空氣,然後将胸中盤桓了一夜的殺氣和污濁之氣全部排出,整個人覺得無比地輕松。
奇怪的是,這次殺戮之後,林辰那沖擊金丹的後遺症,居然一點都沒有發作,全身上下一陣清爽。
莫非這就是心靈通暢的好處?
林辰搖了搖頭,拍了拍出神地看向遠處的十七王子的肩膀,然後兩人朝着威遠軍軍營的方向走去。
還留在大殿之中的江威見所有人都散了,轉身想走,卻發現自己的衣袖已經被常萬春緊緊抓住了。
“常供奉,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也是想質疑我的行動嗎?”
江威冷哼一聲,将衣袖抽了回去。
常萬春苦笑着擺了擺手,他知道,江威這是還在爲了常萬春沒有迎戰白骨老祖的事而生氣,但當時的情況,實在是太複雜了。
前有蘇家在朝堂之上的牽制,後有整個朝堂對于江威逐漸而來的不信任,他簡直是百口莫辯。
“小心蘇家。”
這些,都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他隻好壓低了聲音,緩緩地吐出了四個字,然後就大步離開。
江威盯着常萬春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然後收起了一臉的冰霜。
……
“哈哈哈……”
捂着自己垂下右臂的杜子淳在半空中突然大笑起來,因爲他也聽到了那号聲,他用還有知覺的左手抹了把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對威風凜凜的黃風妖王大喊道:“我說黃風,你那不可一世的盟友都被我們給打趴了,你現在還要強行突破我身後的西面城牆?”
在鬥法中穩穩占據上風的黃風妖王臉色驟然冷了下來,妖修中高端戰力本身就不強大,這次他也是得到了某些風聲,才咬牙發動了這一次毒炎焚城的攻勢,意圖趁着城中金丹以上修士空虛,一口氣拿下王城。
可沒有想到,魔修居然如此不堪。
這也讓它間接地得到了一個消息,人族修士之中,有元嬰後期的大修士存在。
魔修中的白骨老祖實力它是知道的,若不是大修士出手,白骨老祖幾乎很難被輕易擊敗。
一瞬間,黃風妖王的腦海中轉過無數個念頭,它向來行事謹慎,這次也不例外。
“黑袍,撤!”
正鼓動全身功力催動手中陣旗的黑袍聽得這個消息,好似耳邊響起一個炸雷,不甘地道:“妖王,還差一把火候,我們就可以突入城牆中啊!”
黃風妖王的眼光越過強自撐着和自己對戰的杜子淳,看到了魚貫沖上半空中和妖修鬥法的人族修士,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它手中的棍子挽出一個極其潇灑的棍花,收回了儲物袋中,搖頭道:“沒時間了,保留實力,我們還會有機會的!”
黑袍跺了跺腳,他最後發出一團毒炎,在半空中炸開,攔住了幾個想要沖過來搶奪他手中陣旗的人族修士,然後将陣旗拔出,跟上黃風妖王徐徐撤去。
看着龇牙咧嘴的妖修如潮水般撤去,杜子淳落到了城牆之上,這時候的西面城牆,已然被黃風妖王帶來的陣法,燒出了幾道觸目驚心的裂縫。
城樓之上守衛的修士,死得死,傷的傷,那些熟悉的面孔,幾乎都已經倒下長眠。
杜子淳的心一松,頓時覺得天昏地暗,整個人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
王宮後花園,在明澈的月光下,水平如鏡的後海顯得聖潔無比。
江威早已在水中央的亭子裏擺好了酒水瓜果。
接到江威派人傳來消息的林辰,腳底凝聚起功力,一團團水花從水中炸起,在半空中被他的功力所困束,林辰踩着這一朵朵的水花,飄然來到亭子中。
兩人分好主次坐下,林辰立刻張嘴問道:“不知王爺今晚怎麽會有如此好雅興,居然找林某人前來飲酒。”
江威高高舉起酒壺,一道紅色的酒液落入兩人的面前的杯中,這閃耀着紅寶石光澤的美酒,香氣撲鼻,若非五百年以上的陳釀,斷然不會讓有着金丹修爲的林辰都感到一點醉意。
“這壺自醉人,是我當年邁入金丹境界的時候,王室特意從窖藏之中取出來賞給我的。鎮守北方國境的時候,每逢思念家鄉,我就會喝上一點。”
“我這次從北方倉促回來,也就帶了這最後一壺,今日心中有些煩惱,所以找林府老前來飲酒聊天。”
江威神色悠然,又問道:“怎麽?林府老不願意和我這個大老粗一起喝酒?”
林辰輕笑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非這個意思。
江威将手中的酒杯一舉,一盞酒已然下肚,他看着手中晶瑩剔透的白玉杯道:“林辰,你可知道,這世間,最爲讓人煩惱的事是什麽嗎?”
“莫非王爺您說得是兩句話?”
林辰敲打了一下桌子上的白玉杯,發出一聲脆響道:“金樽對月,辜負美人?”
“你林辰會是那種貪圖享受的人?我可不信。”
江威打了個哈哈,他的眼光在林辰臉上打量了一番,接着感歎道:“年輕,真好,沒有什麽煩惱,做事也百無禁忌,如果讓我年輕一回……”
“哎,王爺這話我可不贊同。”林辰嘿嘿一笑,“您可是朝中重臣,這次回師防守王城,您是中流砥柱,怎麽能把時間往回想呢?”
“其實啊,這人世間最大的煩惱。”江威又啜了一口美酒,“莫過于創業和守業兩件事,創業難,守業更難。你說是吧,林府老。”
“王爺說的不錯。”林辰點了點頭,“但這守業或是創業的煩惱,不是王爺您一個人有就行的,得上下齊心,一起煩惱,才能有所成就。”
“說的好!這雲澤王朝的千年基業也好,萬年江山也罷,不是我江威一個人就能夠扛起來的!”
接着江威扶着石桌站了起來,整個人的身子朝着林辰傾斜了過去,嘴裏噴着酒氣問道:“現在有個機會擺在我的面前,可以讓我幫助雲澤王室一把,你說我是應該去做呢,還是不應該去做呢?”
“這自然是取決于王爺您的内心了。”
林辰話音剛落,隻覺得一股勁風從身後襲來,兩柄鋒銳的長矛已經頂在了他的後腰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