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林楓挂了電話之後,喟然長歎。
于曼麗告訴林楓,楊陽揚已經托人找到了夏秋,拜托他把夏秋帶回來。
大年初一的高速公路上冷冷清清,秦思昊開着林楓的寶馬如風馳電掣,林楓坐在副座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我,離婚了。”
林楓聽了秦思昊說話,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把頭轉向窗外,淡淡地說道:“得,大年初一的,别瞎扯淡。”
“嗬,你不相信?”秦思昊搖搖頭,說道:“離婚之前,我也覺得我這輩子不會離婚,但最後我卻真的離婚了。”
林楓見秦思昊十分認真,問道:“耗子,别瞎扯,你真離婚了還是假離婚啊。”
秦思昊愁苦之色堆在臉上,說道:“誰腦子進水了會在大年初一去詛咒自己的婚姻啊。”
“爲什麽突然離婚,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在前兩天,回去妥妥的辦了離婚證,哈哈,從此恢複單身。”秦思昊笑得十分苦澀,繼而說道,“。你知道嗎,我們這個年齡的人,喝了太多的“雞湯”,說什麽婚姻是需要經營的,全他媽的是騙人。瘋子,我不是羨慕,也不是嫉妒,隻是就事論事。就比如我和你,我們之間吧,不論錢,隻論付出感情,我對周子蔚的感情,絕不比你對原莉莉要少。”
“這話從何說起?每個人的婚姻都不一樣吧,幸福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秦思昊說道:“你并不知道,這些年,對周子蔚,我小心翼翼的呵護着,是真的很累,累了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去說,我承認我絕非完美的男人,或者說,在婚姻的角色中,我是那麽的卑微。我渴望她能理解我,但是,但是誰知道婚姻就走到了窮途末路。”
秦思昊說着說着,聲音開始哽咽,不停地用手穿過鏡片摸着眼淚。他接着說道:“也許,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吧,我愛她,她并不愛我,記得我們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她告訴我說,她選擇我,隻想覺得我有安全感,覺得那麽多追求她的人當中,隻有我對她最好。她說,我走路的時候,總喜歡走在她的左邊;她說她不開心的時候,我會心甘情願的去做她的受氣包。可是,男人哪裏有那麽多的心甘情願,我們的婚姻,輸給了時間。”
秦思昊凝眉的時候,眉間的川字紋堆積,一臉的陰郁,腮邊挂滿了眼淚,車速卻絲毫沒有減慢。林楓擔心秦思昊情緒波動太大,對秦思昊說道:“少爺,您慢點兒開,不行就換我來。快,把車停在應急車道上,換換手。”
秦思昊點點頭,把車停在了應急車道上,兩個人換了位置,車子繼續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秦思昊點了一支煙,繼續說道:“離婚了也好,可以少在乎一個人的感受,從此以後,我要做一個愉快的單身狗。”
“還是可以挽回的,你别輕言放棄。”
“挽回什麽啊,離了婚,就像打碎了的玻璃花瓶,就算勉強用膠水粘上,也難以複原,再也回不到當初的樣子,每次看到,都會心痛一次。吃回頭草的馬,怎麽知道那草地上有沒有别人拉過的粑粑,既沒了味道,又惡心了自己一次。”
秦思昊對于這段失敗婚姻的總結,覺得一定是周子蔚出了問題,不然不會這麽斬釘截鐵毫無留戀的要和自己離婚,那麽,陸建業也許就是吃了他吃過草的那個人,也許,周子蔚幾個月來和自己同床異夢是因爲她已經與陸建業有染。
秦思昊之所以沒提及此事,是因爲,他仍然顧及着男人的尊嚴,他不想讓别人妄自揣測,揣測他秦思昊連老婆都守不住。男人最忌諱的是女人給自己戴上了綠帽子,但自己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去給妻子戴上綠帽子。
林楓笑了笑,說道:“那你是不想回頭了,看來已經有了新的目标。難不成,你和你的那個大學校花真的已經勾搭成奸。”
“我和葉小倩,直到現在都是清白的。但我知道,葉小倩是愛我的,我敢肯定。所以,我決定好了,我要追求她,去尋回我曾經的舊夢。”
“美夢最易醒,煙花最易冷。我勸你啊,最好不要去這麽做,否則,等同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林楓比秦思昊清楚,隻是因爲他經曆過秦思昊沒有的太多東西,所以也會比秦思昊看得明白。他接着說道,“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這首歌你該聽過,何必再執迷不悟。”
但秦思昊是怎樣的人,盡管林楓與他交情二十餘年,卻不知道,秦思昊是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傻瓜,秦思昊不想再聽林楓勸說自己,轉移話題道:“還是想想,一會兒見到夏秋的時候,該怎麽跟他說吧。”
“唉,夏秋!”林楓搖了搖頭,歎道:“他比我們都執迷不悟啊。這一次,恐怕是他一生都要背負的痛苦。也許,命中注定,每個人都要經曆一段磨難吧。”
一路上的各種人生慨歎,讓林楓和秦思昊都感概萬千。這樣的節日裏,沒有任何的節日氣氛,本該今晚是萬家燈火暖春風的日子,他們卻在這樣的日子裏更爲酸澀。
驅車幾百公裏,終于到了于曼麗給的地方。那是一個破敗的城鎮,這時候戶外沒有幾個人。已經過了中午,秦思昊和林楓腹中空空,卻沒有一家小店是開門的。順着地址,終于找到了夏秋居住的地方,門口停着的是夏秋的路虎攬勝,隻是上面布滿了塵垢。
這是一個坐北朝南的獨門院子,門虛掩着,院子裏一片狼藉。林楓和秦思昊走進去,通往正屋的門半開着。林楓推開了吱吱呀呀作響的門,陽光投進去,直射在盤坐在躺椅上的夏秋的臉上。
夏秋胡子拉碴,雙眼無神,左手拿着一個酒瓶,拿瓶子的左手小指已經沒了。
“球兒,你的手指?”林楓怔望着夏秋的左手,他不知道,夏秋這段日子受了怎樣的委屈。
夏秋擡了擡手,笑得凄涼,“剁了,自己剁的。我曾與她說過,若有一天我離開了她,我就不要了這根手指。雖然是她離開了我,也一樣等于我離開了她。”夏秋說完,仰頭喝了一口酒,垂下頭來,嘴角再也沒了昔日的張揚。
林楓把手搭在夏秋的肩膀上,說:“小念離開了這兒麽?你又何苦這樣要爲難自己?”
“瘋子,耗子,你們不懂。和她相識以來,我竟從未問過她的名字。她姓什麽,家住哪裏,她真正是哪年生,她的生日,我都不知道,我卻弄丢了她!”夏秋擡着頭,也許是控制着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蝦球,你這又是何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你可知道……”秦思昊正想說夏秋的父親已經去世了,被林楓一把擋住。
林楓說道:“球兒,跟我們回家吧。”
“對,回家吧。”秦思昊添了一句。
夏秋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不回去了,我要在這兒等她一年,她若不來,我就回去。你們走吧,别勸我了。”
“别再孩子氣了,想想你的家人吧,你要擔負起你的責任。怎麽爲了褒姒一笑,就覆了江山啊。”林楓規勸夏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自己不正是那爲了褒姒一笑覆了江山的幽王麽,如今去勸夏秋的時候,方才明白,自己也是如此的可笑。
夏秋凄然一笑,從夾層口袋裏掏出一個小透明袋,袋子裏裝了一點白色粉末。說:“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嗎?”
“你,吸毒?!”林楓驚愕的睜大眼睛。
“我這樣還能回去麽?”夏秋把透明袋又裝回到了口袋的夾層裏,喝了一口酒。
林楓遞給他一支煙,點燃,夏秋放在嘴裏深吸了一口,說道:“上次我爸生病,就是被我這樣氣的。你們知道我爲什麽會吸毒嗎?我知道,小念她永遠永遠也不能到達我們生活的高度,她生性自卑,是因爲她經曆了太多的痛苦。”
“所以,她追不上你的腳步,你就堕落來靠近她嗎?夏秋啊夏秋,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夏秋從背後的抽屜裏掏出了一封信,交給了林楓,說道:“這是小念離開的時候給我留的一封信。她走了,我不怨她,但我會在這裏等她。你們回去之後,跟我爸他們說一下,隻當沒我這個兒子吧。”
夏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顫抖着身子笑了起來,提起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喝完。他隻覺得,已經把自己作踐成了這般模樣,哪裏還有臉去見自己的父親。
秦思昊看到夏秋如此,無名火氣,若是爲了愛情連父母都不在意,豈不成了一個笑話。秦思昊脫口說道:“夏秋,你家裏出事了,你爸他,他去世了!”
夏秋憤怒地看着秦思昊,臉上青筋暴突。隔了幾秒鍾之後,他拿起桌子上的瓶子一下扔在了秦思昊的身上,歇斯底裏地吼了起來:“滾!都他媽給我滾,别他媽騙我,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