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生,總是這麽的刺激,就在下一秒,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結局。楊陽揚“嘿嘿”笑了兩聲,揉了揉鼻子露出潔白的牙齒,說道:“我不當你男朋友,要當就當你男人!”
于曼麗繃緊的神經忽地松開,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說:“你們警察居然也這麽不靠譜,學會忽悠人了,我還以爲,還以爲……”于曼麗想對楊陽揚說“還以爲你不喜歡我呢”,但沒說出口,臉就騰地一下紅了,她早已沉浸于對楊陽揚的喜愛而不能自拔,可她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的感情。她把自己比作黃蓉,而楊陽揚就是她的“靖哥哥”。她一直以爲這個“靖哥哥”是個木讷的小子,沒想到關鍵時候還忽悠了她一下。
楊陽揚身子挺的筆直,說話铿锵有力:“我不騙人,我以軍人的身份對你宣誓,嫁給我,我楊陽揚一定會保護好你們母女,絕不讓你們受欺負。宣誓完畢!”
于曼麗看着楊陽揚這麽認真的樣子,心裏忍不住拿他和夏秋做了一個對比。夏秋固然有許多的小缺點,但夏秋屬于那種瑕不掩瑜的男人,于曼麗不是沒有後悔過,但她卻是一個打掉牙往肚裏咽,明明知道錯了仍然要一路走到黑的人。她在心裏早就原諒了夏秋,但終究還是遲了,因爲夏秋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她比不上的小念。
即便夏秋曾經很聽于曼麗的話,但若是讓夏秋抛棄一切與她随波逐流,于曼麗真的沒這個信心。不知不覺,就錯過了,錯過一次,便是一生。這段感情的結束,到底是怪自己還是怪夏秋,最終沒了答案,即便是有了答案,也不再重要。
楊陽揚說道:“話都說了,你到底嫁不嫁嘛!”
于曼麗被楊陽揚的話拉回了神,看着眼前正色說話,眼含期待的楊陽揚,微微一笑。通過她對楊陽揚這幾個月的了解,她知道楊陽揚這樣的人,做丈夫一定合格,但絕對不會是一個好的男朋友。女人骨子裏都喜歡浪漫,她等着楊陽揚對她表白,結果最後變成了自己對楊陽揚的表白,楊陽揚會買大包小包的零食和玩具給夏雨,卻從來沒有送她一個小禮物。
也許,楊陽揚是直接的,直接到于曼麗讓他做她的男朋友,他卻立刻提到了嫁娶。于曼麗有些不适應,緩緩神說道:“剛剛和你開玩笑呢,你居然還當真了。”
楊陽揚眼神裏透着失望,偃旗息鼓地說道:“哦,沒事,我還以爲,嘿,是我想多了,對不起!”
于曼麗這一仗,終于扳成了勝局。一不小心被楊陽揚捉弄了一下,她也捉弄了楊陽揚一下。她拒絕,不過是希望細水長流,她不能把自己的命運放在男人的身上,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别人,隻信自己,其實不過是對周遭的任何人都沒有安全感而已。
楊陽揚待了不多久就離開了,家裏隻剩下了于曼麗和夏雨,百般無聊,于曼麗帶着夏雨去了夏山的家裏。與以往不同,如今的于曼麗每次去夏山家裏,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禮物。
羅秀芝開了門,夏雨喊着“奶奶”撲進了她的懷裏。羅秀芝非常寵溺夏雨,抱在懷裏又親又拍的,忙不疊地對于曼麗說道:“曼麗啊,你要多帶小雨回來,你爸和我都挺想她。”
“阿,阿姨。”于曼麗憋足了勁兒才吐出了這幾個字,她說道:“讓小雨過年的時候在這兒就是了。”
羅秀芝驚異的看着于曼麗,說道:“曼麗,怎麽改口啦?”
于曼麗頓覺尴尬。自上次夏秋與她說了之後,她做了許久的決定,決定不再喊夏山和羅秀芝爸媽,盡管,她知道她猛地改口,不僅是羅秀芝和夏山,自己也會不習慣。于曼麗解釋道:“我和夏秋已經離婚了,所以,對不起。”
羅秀芝歎了口氣,對于曼麗說道:“看看你叔叔去吧,唉!”
于曼麗應了一聲,随着羅秀芝一起進了夏山的房間。
夏山躺在床上,形如槁木,發如枯草,面無血色,神似死水。當他看到于曼麗和小雨的時候,嘴唇翕動了一下,兩行老淚垂下,聲若枯葉窸窣。
“曼麗,小雨……”昔日聲如洪鍾頂天立地的男人忽然轉至暮年,雖然隻有六十餘歲,卻垂老如耄耋,不禁令人唏噓。
“爸!”于曼麗本想喊夏山一聲“叔叔”,但看到這般情形的時候,心中恻隐,還是喊了像往常一樣喊了夏山一聲“爸”。于曼麗接着說道,“爸,你要好好地照顧好自己。”
羅秀芝扶着夏山坐起來了一些,夏山順了口氣,說道:“曼麗啊,你說,我做錯了什麽?”
“老夏,别瞎想了,身體要緊。”羅秀芝一陣心疼。
于曼麗說道:“爸,你放寬心,我正托朋友找夏秋,已經有了消息,很快就可以帶他回來見您。”
夏山說道:“曼麗,等他回來,你和他複婚吧,就當是爸求你,我不想這份家業被敗光,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唉……”
于曼麗不忍拒絕,心忖還是先安撫一下老人吧,點頭說道:“等他回來,他回來,我就和他重新開始,你别擔心了。”
夏山用手支撐着床面,坐了起來,幹癟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連連擊着床面說道:“好!好!好!”
羅秀芝看到夏山的心情忽然轉好,喜不自勝,對于曼麗說道:“我就說嘛,你爸就是特别喜歡你,他認準了你這個兒媳婦,一輩子不變的道理。老夏,今天起床到花園裏曬曬太陽,我讓曉梅做點可口的菜,做曼麗和小雨愛吃的菜,我們一家人好好的,比什麽都好。”
夏山微笑着點頭,捏捏夏雨的臉蛋兒,說道:“爺爺可想小雨了,爺爺活着的時候,多看小雨兩眼,心情就好,等以後,爺爺的江山也是小雨的江山。”
夏雨趴在床邊,盡管聽不懂夏山說的話,但她能分辨出夏山喜歡她這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對着夏山哧哧地笑。
人至暮年,都想含饴弄孫,想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盡管夏山曾不服老,但到底年輕創業的時候,身體透支了太多,所以衰老的也快,又加之有心髒病,逐漸地,生活節奏慢了下來。
古往今來,最殘忍莫過于英雄末路,美人遲暮。
……
林楓來到醫院裏。還有兩天即将過年,醫院裏冷冷清清的,他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病房裏沒有溫度,唐琪蜷縮在單薄的被子裏,看到林楓走過來,努力地坐了起來。
林楓坐在唐琪身旁,撥弄了一下她的亂發。
“你總是喜歡撥弄我的頭發,是不是對每一個女孩子都這樣。”
林楓笑笑,說道:“說你細心,你還挺細心,連我喜歡的動作你都一清二楚。”
“楓哥。”唐琪滿臉凄楚,嘴巴撅着,央求道,“再喊我一聲寶寶吧。”
“寶寶,寶寶!”
“寶寶,以後都不再是你的寶寶了。”唐琪笑着,笑着,哭了。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她竟然也會心疼。曾經害怕被抛棄,後來想努力據爲己有,直到最後,不得不放手。
林楓爲她抹去眼淚,說道:“乖寶寶不哭。感情的事情沒有對錯,我們既然遇上,盡管隻是孽緣,但孽緣也是緣分吧。”
對于唐琪的欺騙,林楓不是不恨,他在躊躇之後,最終還是寬恕了唐琪。不管開始和結局,在整個過程當中,唐琪讓他快樂過,煙花隻有一瞬,那曾經的美好不可抹殺,恨隻會讓人傷神。回憶很美,也很傷,曾經以爲過不去的心痛,最後成了過往;那回不去的,也許隻有故鄉。
“我要走了。再想你抱抱我。”唐琪今天很憂傷,面對的也許是告别。
“楓哥,你說清醒的時候孤獨,我陪着你酩酊大醉過;你說黑夜總是煎熬,我陪着你日夜颠倒;你厭了倦了要離開,我也曾不依不饒;可終究,離開的時候,都是你先我一步。我害怕,有一天你會忘了我的模樣,卻也明白,你有一天一定會忘記我的模樣。你累了,大家都累了,我也累了,但我不後悔,人生本來就是舊夢一場,繁華如我,最後一生荒蕪。一句話,活着總比死了好。”
(後來,遙想起唐琪那天的樣子,訣别時眼淚成詩。她說,她的父親聯系到了她,要把她帶回家,她也決定回家。隻是第二天,林楓去了醫院,院方說,唐琪已經辦了出院手續離開了。
那天,林楓本想去醫院告訴唐琪,他送給她的那隻比熊毛毛已經死了,死在了立春後第三天,死在了除夕之前的夜晚。但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連住所都沒回去,就這麽悄悄别離。
那天,唐琪讓他抱抱,他依然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也許,她是真的回家了,也許她去了另一個地方飄零……)
臘月二十九便是除夕,除夕晚上,林楓一家和秦思昊一家在一起過了團圓年。晚宴上,每個人都歡聲笑語,但有故事的人明白,這是他們最寂寞的一個除夕。
大年初一的早晨,林楓接到了于曼麗的電話,電話裏,于曼麗告訴他,夏秋的父親,夏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