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念打開門,看見米娅的一瞬間,她堵在門口,一時忘了請米娅進門。
“夏太太,可以請我進去坐坐麽。”米娅眨了眨眼睛,修飾過的睫毛透着一絲妩媚。
“當然……可以。”小念側開了身子,看着米娅大大方方的走進來。
米娅在房間裏四下打量,坐在了淺綠色茶幾旁邊的靠椅上,把手包擱置在茶幾上。
“這個房子,不是他的婚房,是他爸爸七年前買給他的,那時候,他才二十歲,我是這裏的常客。他不常來,裝飾沒變,這個該淘汰了的茶幾沒變,但是有些東西已經變了……”米娅看了一眼小念,左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時間在走,沒有什麽可以永遠的留下,也包括我吧。”小念回以一個清淺的笑。
“小念,你或許還不懂夏秋。”
“或許你比我懂,但是他可能更需要一個他想懂的人。”
“小念,我來并非是要和你鬥嘴,我沒有必要針對你,雖然在年齡上大你幾歲,但我遠沒有你對這世界懂的多。但有一點毋庸置疑,我和夏秋認識的時候,你可能還沒出生吧。夏秋太感性,太感性的人最容易受傷。他中學、高中、大學,都談過女朋友,我從沒去阻攔過他,因爲我知道,我愛他并不能讓他愛我,到了這個年歲,是不是已經無力再談愛情了呢。”
小念給米娅倒上一杯茶,說:“不管什麽年歲,都來得及談愛情,何況你還這麽年輕美麗。”
“别說一些恭維之詞了,這一生,我隻愛過他一個人,就已經愛得肝腸寸斷了,哪裏還好意思談愛情。小念,我不會想着再從你身邊去奪回他,隻想和你說說,他是值得珍惜的。他若是愛上一個人,就會用生命去愛,但願你,你不要辜負他。”
“他待我很好,我爲什麽要辜負他。”
“他若待你不好呢?唉,當然不會,他認定的,隻會一味的好,再也不會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了。隻可惜……”米娅眼裏的憂傷像藤蔓瘋長。
“米姐,你放心吧,我會珍惜的。”小念用指尖戳着桌上琉璃花瓶裏水養的白掌花瓣,臉上糅和着娴靜。
“欸,無論怎樣,此後也與我再無半分瓜葛了。”米娅的淺笑裏蒙上了一層黯淡,“以前去國懷鄉,感念這裏的一絲眷戀;如今溘然長歸,夢裏不知身是客,醒來才知五更寒。或許,異國他鄉才是我的最終歸宿吧。”
小念不知道米娅在感歎些什麽,但她能感受到米娅語言裏的滄桑與無奈。
米娅黯淡的眼眸驟然明亮,微微一笑,“小念,替我轉告夏秋,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你要出國麽?”小念問。
“是的,打哪兒回來,再回到哪兒去。”
“要不你等等,我給夏秋打個電話,讓他回來,送送你,爲你踐行。”
“不用了,他如果送我,萬一我舍不得走了呢。一定要好好對他,若是有一天,他不幸福,我還會回來……呃,但願我不再回來吧。”
米娅拿着包站起了身,張開了雙臂,“來吧,朋友,替他擁抱一下我吧!”
小念手足無措間,米娅已經抱住了她,隻幾秒鍾,米娅放開手,打開門的時候,她回望了一眼房間,輕輕關上門,隻留下怅惘的小念。
米娅走進電梯的那一刻,眼淚撲簌簌而下,至今她仍然不能理解,夏秋爲何這麽多年都沒有給過她機會,哪怕一次。她的愛太沉重,伛偻背着包袱,一背就是十數年。
“夏秋,米娅走了,她不讓我告訴你,怕舍不得你,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因爲我不想讓你後悔。”
小念把信息發給夏秋之後,心裏忐忑不安。她的思想鬥争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夏秋,她相信夏秋的決斷。關于對手,每個人都不會那麽友善,但偶爾,也會惺惺相憐。
……
夏秋一連撥了五遍米娅的電話,米娅才接聽。
“什麽時候的航班?”夏秋撥通了之後第一句話如此問道。
“欸,夏先生,我以爲你第一句要說的話是‘miya,你别走’,我都準備好的煽情的話語,沒想到,你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我是下午兩點十分浦東國際機場的航班,現在簡單收拾好了行李,就要去出發去上海了。”米娅的聲音悠然自在。
“你在哪兒,位置發給我,我送你。”
“唉唉,能不能不要這樣,幹嘛要一個大情聖的樣子,你不知道被你送走,我還是會難過嗎。”
“我不管,我已經出發了!”夏秋說完,挂了電話。
米娅搖了搖頭,還是把位置發給了夏秋。就算是再讓他做一次英雄吧,哪怕最後傷的是自己。
……
夏秋開着路虎攬勝,飙行在高速公路上。
“夏秋,能不能慢點兒開,時間還早,我的心髒都快被你吓出來了。”米娅隻想讓夏秋慢點兒開,這樣還能和他多呆一會兒。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膽小了,我記得你最喜歡我開着快車帶你兜風。”夏秋直視着前方,沒有減速。
“我現在老了,膽子變小了,可以嗎?”米娅讨厭夏秋如此不解風情,又補充道:“反正就是要你慢點兒開!”
夏秋放慢車速,說道:“聽你米大小姐的,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夏秋,我走之後,會不會想我。”
“會,怎麽會不想,好不容易回來一遭,沒聽你說這麽着急要走啊。”
米娅心裏罵着:夏秋,你個木讷的腦袋,什麽時候才能懂得女兒家的心事啊,若是感情有所寄托,何必山高水長,何必異國他鄉。“想回來便回來,想走便走了,你又不是不知,我一直都是這樣。”
“什麽都變了,你的脾氣性格依然沒變,還是說怎樣就怎樣。我若是有你那麽勇敢,也不至于落到今時今日。小的時候,我臉皮薄,總是被同學欺負,你就是我的大姐大,保護着我,後來你去國外那幾年,我也是會想你的,但時間久了,就學會了自己堅強,如今,我不但能保護自己,還能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了。”
一路聊着到了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夏秋刹住了車。
“真的不用我送你進去。”
“不用。”米娅莞爾一笑,“就要走了,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吧,讓我吻你一下。”
夏秋看了看米娅,伸手勾住米娅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印了一吻,說:“就這樣吧!”
米娅下了車,取下拉杆箱,沖着夏秋揮了揮手,“還是你先離開吧。”
夏秋揚起眉眼,戴上墨鏡,加速離開,消失在米娅的眼前,也即将消失在米娅的世界裏。
這世界從來如此,誰都可以離開誰……
下午,唐琪來到小念新的住所,這還是她第一次來。
唐琪看着寬闊的房間,一臉的茫然和豔羨。她說:“你終于得償所願,傍上了夏秋,不要忘記我的功勞,等哪一天,我沒吃沒喝了,還指望着你能夠照應。”
“琪琪,你說的哪裏的話,你不是還有楓哥麽。”
“哼哼,他都好久沒有去我那裏了,隻怕是另結新歡了。再說,我在世人眼裏,不過是個小三兒,而你不同了,飛上枝頭變成了鳳凰,有了夏秋這個高枝兒,你也許會變成名副其實的正房,念念,我并非不想你過得好,但是……唉,一人一個命吧。”
“你看你的嘴巴,都嘟到天上來了,是不是你們倆有什麽誤會,要不,我給楓哥發個消息,約他出來,和夏秋我們四個晚上吃飯吧。”
唐琪說道:“你約未必能成,你讓夏秋約吧。”唐琪透出了開心之色,若是夏秋約林楓,林楓必定賞臉。
果然,晚上的時候,久違的林楓出現了,隻是臉上多了幾分倦怠。
當林楓看到唐琪憔悴的面容,開始心疼。這一夜,他未歸,任原莉莉度過了不眠的夜晚。
林楓在家裏待了幾天,早就已經厭倦了和原莉莉單調的生活,那種木然的狀态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再一次奮不顧身地沖進浩瀚的欲.望海洋。
出軌成瘾,逐漸就會覺得,風花月雪才是正常的生活,禁欲太久,他急需要瘋狂。他的身體内有太多不安的因子,當再見到唐琪的時候,就會像火山,像海嘯,像暴風飓雨,像大漠狂沙,揮舞長袖,金戈鐵馬。最後,如同萬丈樓台丢棄下來的巨石,落入水中,掀翻驚濤駭浪,再沉入永遠黑暗的水底。
接連幾天的大雨,讓傍晚的天空呈現暗青色,原莉莉呆呆的坐在家裏的沙發上,對着一煙灰缸的煙蒂發呆,女兒林雨涵玩得累了,正躺在她的身旁。
當時間已是晚上十點了之後,原莉莉站起身,托着林雨涵,把她抱進了房間,爲女兒撥了撥淩亂的頭發,再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說了一句“對不起”,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