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第二日,季沉淵便開始做男子打扮了,豬王很是驚訝,不過他也沒有多想,以爲季沉淵本身就是男子,至于之前的母狐狸,隻當是他用的幻術。
誰都知道虎王爲了化形不擇手段,這狐妖估計是不想落到虎王手裏,才故意裝作雌獸,沒想到還是虎王棋高一着,這不,還是落到虎王手裏了。
腦補了以上劇本的豬妖覺得很是慶幸,心裏僅剩的那一點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阿離雖是母老虎,但豬王與狼王卻是把她當做兄弟看待,日日請她飲酒作樂,每天夜裏回房,阿離身上便一身的酒味,對此,季沉淵很是嫌棄。
阿離也生他的氣呢,新婚夜之後,都是各睡各的,一人一邊,誰也不過界。
季沉淵忍了又忍,一日豬王覺得光喝酒吃肉好像也沒意思,便讓幾個化形小妖唱歌跳舞。豬王倒是很有心,考慮到虎王怎麽說也是母的,找來的小妖裏也有兩個俊美的小妖。
雖然物種不同,虎王也沒能完全化形,但對那幾個小妖來說,外貌一點都不重要,抱上這條大腿就行了。所以席間對阿離很是殷勤,不停地給她倒酒。
這兩個小妖原本是想往阿離身邊坐的,但他們的原型是蛇,阿離一看就怕,便讓他們坐遠了,阿離看了一眼靠在豬王懷裏唱曲子的小妖,問他們:“可會唱曲子?”
蛇妖最是妖娆,當即又舞又唱,這對阿離來說倒是很新鮮的,讓他們跳了一晚上。
這天回的比平時晚些,她一進屋,季沉淵就聞到了她身上的怪味,一聞之下,便有些氣血翻騰。
那兩隻蛇妖見虎王一晚上都隻叫他們唱歌跳舞,便故意在空氣裏噴了一些誘人發情的蛇毒,這蛇毒是他們族群特有的一種毒液,中毒後雙修便能解,就算不解,忍一忍也無事,常用作閨房之樂。所以蛇妖他們這一族在妖怪裏很受歡迎,妖族的大人物們都會養上幾條這樣的蛇。
季沉淵皺了皺眉,問阿離:“你去了哪裏?身上怎麽一股怪味?”
阿離臉色通紅,擡起袖子嗅了嗅,說:“沒有怪味啊,我就是跟大哥二哥喝酒而已。”
“沒有别人?”
“哦,有幾條蛇,他們跳的舞可好看了,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吧?”
阿離今天心情好,倒是話多了一點。
季沉淵壓制着蛇毒,沒有答話。阿離便去沐浴,然後吹滅蠟燭睡覺。
阿離通常是倒床就睡了,但今天睡了一會,卻發現怎麽也睡不着。
她翻來翻去,季沉淵被她吵的心煩,忍了又忍,還是伸手過去撈她。
阿離卻把他的手打開了,說:“别碰我!”
“你到底生什麽氣?”季沉淵也是想不透,那天原本還好好的一起吃果子呢,她還窩在她懷裏蹭他,然後突然就生氣把他踹下去了。
之後也不怎麽理他,他那天做錯了什麽,惹得她生氣?
阿離背對着他,說:“我沒生氣。”
都這态度了,還說沒生氣?!
“先不說這個,你中了蛇毒,我這裏有個功法,教給你,把蛇毒排出來先。”
“不要你管!”
阿離當然知道中毒了,這感覺倒像是當初季老爺給他們下藥的感覺,所以怎麽解藥性,阿離也是知道的。
季沉淵聞言沉默。
阿離卻是悄悄抽了抽鼻子。
她現在覺得季沉淵可讨厭了,他就會看臉!
當初他是書生時,她生的貌美,他連命都不要,也要與她親熱。
當了将軍的時候,他雖然嘴裏沒嫌棄過她,但他心裏肯定也是嫌她醜的!
還有那次她做廣寒仙子時,她是人修時,他還騙她雙修,她成了龍女,他就不碰她了!
上次也是!她胖的時候,季老爺下藥,他都不想跟她親熱,後來她瘦了,他倒是主動找她親熱了!
阿離算是看透他了!什麽喜歡她!不過是喜歡那張美人臉而已!那個也叫什麽莫離的一出現,他立刻就走了,如今也嫌她的老虎頭難看!
現在也就罷了,等她以後化形醜了,沉淵上仙更不會喜歡她!
阿離心中又委屈,又傷心。
她鑽了牛角尖,季沉淵卻并不知道自己是被牽連了。
他歎了口氣,也沒運轉心法解毒,與她一起忍着。
阿離等到天亮了,才睡着。
她睡下後,季沉淵卻是起身去了後院,早已等候多時的白狐從井裏跳出來,季沉淵問:“你怎麽又進城來了?”
那白狐說:“自然是來找你啊,季沉淵,你怎麽不出城?”
季沉淵沉默。
白狐眼珠子轉了轉,說:“我聽聞你跟虎王成了親,你留在她身邊,是爲了伺機殺她報仇嗎?”
季沉淵聞言一愣,像是才想起有這回事。
“你怎麽不說話?我覺得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比較好,不要到時仇沒報,反倒自己先死了。季沉淵,不若你現在與我一起逃出城吧,我們去投奔狐王。”
季沉淵說:“你去吧。”
“那你呢?你不去嗎?”
季沉淵不知如何回答她,正巧聽見有腳步聲往這邊來,季沉淵便說:“你先走吧,有人來了。”
“我就躲在之前那個院子裏,你想通了,就來找我!”白狐說完,飛快地跳牆離去。
季沉淵又在後院站了一會,這才回屋。
虎妖即便是睡着的,眉頭也是攏着的,像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困擾着她。
季沉淵躺在她身邊,靜靜地看着她。
他覺得他真是薄情,明明是眼前的虎妖害死了他的族人們,他心中卻對她生不出恨意,若是那白狐不提,他甚至已經不再主動去想這件事。
她越是與他親近,他心中就越是痛苦。可她不理會他,他竟是更痛苦。
她不理會他,卻與豬王和狼王飲酒說笑,季沉淵每每看見,心裏便有一團火在燒。
但他以什麽身份去管她?
仇人嗎?
季沉淵也想不明白,爲何他會舍不得殺這虎妖,爲何她連化形都未成功,他見了她,心中卻隻有歡喜。
好像不管她做什麽事情,哪怕她殺了他,他也是不在乎的。
隻要她還活着。
這些想法實在來的詭異,好像……他們原本就是相識的。
季沉淵伸手撫上她的臉,心中下了決斷。
阿離醒後,依然去與豬王、狼王喝酒吃肉,不過這次打發了那兩個蛇妖,不看他們跳舞了。
夜裏回去的時候,季沉淵卻是不在屋裏了。
阿離沉默地在床前站了一會,然後吹熄了蠟燭睡覺。
隔天青草子背着一麻袋肉幹來找阿離,阿離問他:“你也要走嗎?”
青草子看她臉色不好,小心地說:“你不去找季沉淵嗎?”
阿離卻反問:“我爲什麽要找他?”
青草子語塞,之間師叔祖走了,這虎妖不是迫不及待地下山來找師叔祖了嗎?如今怎麽态度就這麽冷淡了?
“他要走便走,我爲何要去尋他?你要想走,也走吧。”阿離化作原型,跳到院中的大青石上,閉上眼卧着修行了。
青草子最後還是沒走,就算走了,又能去哪,在這裏做廚子,總比被人吃了好。
城外,兩隻白狐在樹林裏飛躍,個頭較大的那隻突然停下來,說:“前面我們便不同路了,之後的路,你自己走吧。”
另一隻白狐問:“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季沉淵說:“不了,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你去找狐王吧。”
白狐不願,百般勸解,見他還是不改主意,隻好自己走了。
季沉淵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早已看不見影子的城池,調轉了頭,往林子深處跑去。
他回了之前與虎妖、兔妖住的那座山,日日卧在山頂,透過重重雲霧,去看那遠方的城池。
春去秋來,阿離不眠不休,日日修行,卻并沒有嘗試化形,一直維持着獸形。
豬王和狼王爲非作歹,不隻去人類的城鎮殺人放火,還殘害同族,終于惹了衆怒,其他妖族便和人族結盟,要除去這三害。
敵人打上門了,豬王去請阿離出手,阿離終于從那塊遍布青苔的石頭上下來了,豬王看她四隻爪子在地上走,便問她:“如今你的修爲早就可以完全化形,爲何你不化形呢?”
阿離說:“獸便是獸,化作人形也依然是獸,何必自欺欺人。”
豬王想了想,隻得搖頭,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虎妹定是修行太久,把腦子修傻了!
阿離卻也沒有多做解釋,她心裏想的卻是,以後再也不要化作人形見季沉淵了!
嫌棄她,那就一直嫌棄好了!
反正她也不喜歡他了!
這麽想着的小狐狸,卻是一次也沒有想起來,其實她隻需要離開心魔幻境,就能徹底見不到他了。
又或許是想起來了,卻故意忘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