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子出了禁室,就被一群老頭圍了起來,紛紛問他這次心魔幻境的具體情況。
青草子沉默良久,道:“師叔祖這心魔幻境,倒像是無解之局。”
他一直冷眼旁觀師叔祖和那情魔二人的行爲處事,當真是一環扣一環,同樣是心魔,卻隐現對立之勢,師叔祖用情魔壓制他本身的魔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從季老爺逼婚開始,便是那未知心魔在讓師叔祖對情魔産生惡感,甚至後來輕易被弄癱瘓,逃亡時遇到的險境,都是心魔推波助瀾,更甚者侯爺一家的所作所爲,都是心魔的安排。
而最後郡主給出的兩個選擇,生,那麽情魔将滅,情魔起源于情,若是渡劫人心中無情,情魔自然不複存在。
而選擇死,渡不過情關,那麽就要繼續渡情劫。
如此便成了一個死局,若哪一天師叔祖看破情劫,那麽沒了情魔壓制他本身的心魔,師叔祖就隻有死路一條。
而若是情魔繼續壯大,把師叔祖的神魂都吞噬了,師叔祖也将不複存在。
這局面,竟是無解。
也不知師叔祖當初入魔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又是什麽讓他保留了神智。
青草子把這些分析給同門們聽,一幹老頭也是毫無辦法,綠褲子道:“青草子,你師尊應該知道一些,他如今不是在地府轉做了鬼修嗎?不若我們把他請上來問問。”
青草子說:“也隻能這樣了,等明日設個祭壇,看能不能把他請上來。”
打發走了同門們,青草子望着頂峰的宮殿,深深歎了口氣。
莫說師叔祖,便是他,也有些看不破那情魔了。
他活了幾百年,未成家也未收徒,與那情魔日夜相處,倒有幾分把她當後輩子孫看待的感覺,如今出了心魔幻境,見不到那個愛笑的小丫頭了,青草子竟有些不習慣。
他都這樣想了,又何談與情魔恩愛纏綿的師叔祖,人非草木,師叔祖心中又是何感想?
可偏偏,情魔所作所爲,都不過是在誘師叔祖入情罷了。
在夢境中,師叔祖把那當做真實的人生,出了夢境,卻又清楚知道那不過是一場夢,難怪人常說雷劫好過,心劫難渡。
青草子又歎了一口氣,開始打坐穩固心境。
過了一會,門下有小弟子求見,說是有人打聽到了冰魄玉狐的消息,不過那小狐有一個大靠山,平時輕易不出洞府,要想抓它,還需要靜待良機。
青草子一問這個靠山是誰,小弟子答:“據說是狐王窖的狐姥姥。”
青草子很想把這個弟子一腳踹出仙霞宗,狐姥姥是能惹的嗎?
誰人不知狐姥姥的幻術天下無雙,想從它手底下搶狐狸,不是找死嗎!
看出峰主臉色不妙,小弟子趕緊補了一句:“那位向我透露消息的人說,狐姥姥似乎受了重傷,三百年沒過狐王窖了,我看這件事可行。”
“容我再考慮一二。”揮手讓小弟子下去了,青草子陷入了兩難境地,這冰魄玉狐是師叔祖要的,可偏偏狐狸在狐姥姥手裏,所以要不要偷,實在難以抉擇。
青草子決定再去查查典籍,看看師叔祖要冰魄玉狐,究竟是要做什麽。
離宮。
季沉淵咳了幾聲,壓下翻騰的氣血,對牆上的梳妝鏡說:“你三番五次的放人進來,真當我不會罰你?”
梳妝鏡不出聲,有本事再摔碎它呀!
季沉淵也不再責問它,這傻鏡子,竟是連自己的主人是誰都忘記了,認不出自己的主人,也就更不奇怪了。
看着膝上小狐狸,季沉淵眼神柔和了幾分。
他的狐狸,終究還是會回到他身邊的。
狐王窖。
阿離閑着無聊,便悄悄下了山,去偷了一些凡人的米面,然後抓了幾隻兔子,給姥姥烙燒餅吃。
小狐狸做的燒餅得了青草子的真傳,酥香噴鼻,很是美味。
姥姥吃着很是滿意,直誇小狐狸變得能幹了,讓她以後在心魔幻境裏,再接再厲,争取多學幾道美食。
小狐狸特别開心,自然也沒忘記跟黃鼠狼阿黃分享。
不過阿黃卻有些悶悶不樂。
小狐狸如今已經不能稱之爲小狐狸了,在沒進問心鏡之前,她不過是人類巴掌大小,如今卻有成狼大小了,比黃鼠狼阿黃還要大上幾分。
看阿黃慫拉着腦袋,阿離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阿黃看了她一眼,說:“沒有啊,我就是最近太無聊了,你都不來陪我玩。”
“我現在不是來陪你玩了嗎?”阿離拿腦袋蹭了蹭阿黃的腦袋。
阿黃很是感動,結果阿離沒蹭兩下,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噴了阿黃一臉口水。
阿離抱歉地說:“對不起,你身上的味道太刺鼻了。”
作爲一隻黃鼠狼,身上永遠都是臭臭的,洗都洗不幹淨,就算是化形了,也不如其他妖精受歡迎。
阿黃看了小狐狸一眼,眼中透出一抹冷光,她低下頭,慢慢啃起了燒餅。
阿離毫無所覺,開心地享用自己的勞動成果。
之後阿離試了很多配方,不隻兔肉燒餅,她還肉燒餅,鹿肉燒餅,熊肉燒餅,果子燒餅,最後還是覺得雞肉的最好吃。
問心鏡再亮起的時候,姥姥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這隻做燒餅做上瘾的小狐狸丢進了問心鏡,天知道,連續吃幾個月的燒餅,姥姥都要吃吐了。
小狐狸入了問心鏡,這次沒有直接去心魔身,而是被鏡靈截住,鏡靈說:“你怎麽又來了,我主人已經發現你了,你快點離開吧。”
阿離奇怪地說:“他怎麽發現我的?”
鏡靈說:“你跟情魔完全就是兩個樣子,不發現你才怪!所以你快走吧,别害我受牽連了!”
說完,它也懶得再跟阿離啰嗦,直接動用鏡靈的權限把她趕出去,結果……
看着碎成一片片的鏡靈幻象,阿離覺得它奇怪極了,怎麽說着說着就碎了呢?
等了一會,見鏡靈沒有回來的意思,阿離也不等它了,直接進了幻境,去找心魔身了,至于鏡靈的警告?小狐狸才沒有聽見呢。
過了許久,鏡靈碎片再次聚成人形,然後它就懵了,這碎成渣渣的感覺,似乎似曾相識……
卻說阿離入了心魔身,心中便是一悸,阿離把眼睛睜得老大,隻見眼前屍山血海,各色皮毛的狐狸渾身染血,卧在地上生死不知。
這地方……竟像極了狐王窖。
一群半人半虎的虎妖正圍着一隻大狐狸攻擊,那大狐狸顯然不敵虎妖們,已是遍體鱗傷。
——住手!
阿離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也動彈不得,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隻大狐狸被虎妖們撲殺。
一隻虎妖把大狐狸翻了個身,露出它身下一隻隻有巴掌大的白色小狐,虎妖笑道:“原來你藏在這裏。”
它捏着那隻小狐狸的脖頸,走到阿離面前,獻寶地說道:“大王,你要的冰魄玉狐找到了,這老不死的狐姥姥,早把它交出來不就行了,偏要與我們鬥上一場,送了自己的命才開心,不過這麽大一張狐狸皮,倒是能做一床厚被子了。”
那隻小狐狸落在阿離手上,立刻張嘴咬上了阿離的手指,頓時,手指鑽心的疼。
這一疼,阿離也能動了,擡起另隻手,指甲輕而易舉地劃破了面前虎妖的喉嚨。
“大……大王……”虎妖捂着喉嚨跪在了地上,然後斷了氣息。
周圍正在扒狐狸皮的虎妖見此異狀,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阿離。
阿離卻也在看自己的手,這并不是狐狸爪子,也不是人手,而是一隻虎爪,她……也成了虎妖。
另一隻手上的小狐狸還在用力地咬着她的手指,把她的手指咬得鮮血淋漓。
阿離擡起了頭,眼中浮現出一抹血色。
片刻之後,在場的虎妖皆身首異處。
阿離卻依然看着地上的大狐狸屍體,回不過神來。
手裏的小狐狸早已不再咬她了,它隻是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明明是這隻虎妖帶頭來抓它的,如今,她怎麽又把那些行兇的虎妖殺了呢?
小狐狸歪了歪腦袋,有些迷糊。
阿離低頭,正巧看到這一幕,頓時就從那種想要毀滅一切的魔念中掙脫出來,她把這隻小狐狸湊到臉前,驚歎道:“好漂亮的小狐狸!”
這隻小狐狸好漂亮,好可愛!就跟阿離一樣漂亮呢!
結果小狐狸聞言,卻是擡起爪子,左右開弓,撓了她一個滿臉花。
“嗷嗚!”
頓時,林子裏響起了一聲整耳欲聾的虎嘯。
兔子洞裏,粉色的肥兔子一臉生無可戀。
憑啥師叔祖是狐狸,情魔是白虎,他就是兔子?
青草子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