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神魂一歸位,就哭成淚包往姥姥身上撲。
姥姥本能地蹭了蹭小狐狸的腦袋,然後才問:“書生是誰?”
“就是上仙呀,姥姥,上仙死了。”阿離很傷心。
姥姥看着小狐狸,有點怒其不争:“他死了,你哭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裏難受,姥姥,我心裏難受。”阿離用爪子按着自己的心口,這裏正在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小狐狸直流眼淚。
“我的傻阿離,我讓你去壞他心境,借他修行,怎麽你倒好,反倒把自己賠了進去。你說的書生,是季沉淵那孽障的曆劫之身吧,這個人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你又哭什麽?”
阿離呓語:“不存在?”
書生不存在?
是了,書生當然是不存在的,上仙就是書生,書生就是上仙,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書生這個人,有的隻是曆劫的上仙。
想通了這一點,阿離覺得……她好像更難過了。
“姥姥,嗚嗚嗚,我還是好難過,爲什麽會這樣?”
小狐狸軟軟的哭音把姥姥的心都哭軟了,她有心訓斥這隻傻狐狸幾句,但最後還是沒舍得,她把小狐狸摟到懷裏,拿尾巴輕輕拍着小狐狸的背,溫柔地說:“阿離不哭,睡一覺,睡一覺就不難過了。”
阿離抽着小鼻子,在姥姥有節奏的拍打下,漸漸睡意上湧,抽噎着睡着了。
小狐狸一睡就睡了幾年的光景,隔壁的黃鼠狼在洞外叫她的名字,姥姥這才把她叫醒,順道施法掩去了小狐狸身上的仙靈之氣。
飽眠一場的小狐狸依然懶洋洋的,出了狐王窖,與黃鼠狼一道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黃鼠狼驚訝地說:“阿離,幾年不見,你好像長大了一點!”
阿離翻着肚皮蹬了蹬腿,有氣無力地說:“因爲我最近吃了好多東西呢。”
黃鼠狼聽了直流口水,問:“都吃了些什麽,還有嗎?”
阿離感應了一下神魂裏的精氣,發現還有剩餘,不過話到了嘴邊,她卻說:“沒有了,我都消化掉了。”
“哦。”黃鼠狼的聲音有些失落。
不過她很快就把這個丢到一邊了,她從邊上扒拉出一隻活兔子,問阿離:“我抓了兩隻兔子,你要不要吃?”
“不要。”阿離一如既往地拒絕。
黃鼠狼更失落了,寂寞地啃起了自己的兔子。
其實不是阿離不想吃她的東西,而是,她實在是吃不下。
世間生靈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的牙尖,有的爪利,還有的以速度和力量見長,狐狸既有尖牙更有利爪,速度也毫不遜色。
而黃鼠狼的生存之道,是……屁。
被屁臭暈的兔子,阿離真的吃不下。
黃鼠狼吃完一隻兔子,問:“阿離,你在看什麽?”
阿離望着南方的天空,說:“那道黑光是什麽?”
南方的天空有七道七彩霞光,那是仙霞宗的七座仙山的護山大陣發出的神光,仙霞宗便是以此聞名于此方世界,而此時南方的天空除了七道霞光外,還有一道淡淡的黑光。
那光很淡,卻也不容忽視。
黃鼠狼看了一眼,說:“哦,你說那個呀,據說三年前仙霞宗的沉淵上仙渡心劫失敗,被心魔入侵,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現在被他師尊鎮壓在思無涯。不過看這迹象,沉淵上仙的心魔還沒有被鎮壓。要是他真的入魔了,倒是有趣了,以他半步金仙的修爲,到時候怕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我們這方世界,估計沒人能阻他。”
黃鼠狼平時總愛往精怪的城市跑,她天賦異禀,又因投了阿離的眼緣,姥姥看在阿離的份上,教了她一門幻術,尋常的地方,黃鼠狼基本來去自如,所以她消息倒是很靈通。
作爲受姥姥庇護的回報,她常常把外面的事情說給阿離聽,逗阿離開心。
阿離卻是不能離開狐王窖領地範圍的,姥姥曾經受過很重的傷,幾百年了都還不能起身,姥姥不能動,也不讓阿離離開。
因爲阿離是冰魄玉狐,狐狸最是魅惑人心,亂人心智,但冰魄玉狐恰恰相反,與冰魄玉狐雙修,不但能穩固心境,更能消除心魔。
所以,在能夠自保之前,阿離是不能離開姥姥的。
阿離望着那道黑光,眼淚開始往下掉。
黃鼠狼被她吓一跳,問她:“你怎麽哭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阿離擡起自己的小爪子摸了摸臉,看着爪子上雪白的絨毛,突然覺得這隻爪子格外刺眼,所以她把它揣進了懷裏,不想看到它。
黃鼠狼覺得狐狸的情緒真是反複無常。
阿離哭了一通,問黃鼠狼:“阿黃,你雙修過嗎?”
黃鼠狼看了她一眼,語氣哀怨地說:“沒有。”
不知道爲什麽,阿離覺得阿黃的眼神裏有一種深切的哀傷。
“阿離,你雙修過了嗎?”
阿離猶豫下,點了點頭。
黃鼠狼覺得有點奇怪:“可你元陰還在呀?”
“我用的是神魂入夢法。”阿離有些臉紅。
“哦,神交啊,好玩嗎?”
“不是很好玩,好累好累的。”
黃鼠狼似懂非懂地點頭,說:“下次我也試試。”
阿離連忙搖頭,說:“還是不要啦,雙修之後,那個人會死的!”
“是嗎?”黃鼠狼有點疑惑,說:“不是說雙修能壯大彼此神魂,提升彼此修爲嗎?怎麽會死人?”
阿離迷茫地眨眼睛。
黃鼠狼突然意識道一點,不敢置信地說:“阿離,你說的雙修,該不會是采補吧?”
“诶,雙修不就是采補嗎?”
“……”
黃鼠狼有點傷心,爲什麽這世上越是蠢蛋的家夥,就越有人疼?
給小狐狸講解了一番雙修和采補的區别,黃鼠狼覺得有點累。
阿離聽得頭暈乎乎的,說:“下次我試試看好了。”
然後她又想到,書生都死了,她找誰試去呀?
“阿離,你怎麽又哭了呀?”
最後黃鼠狼實在受不了哭哭啼啼的小狐狸,叼着吃剩下的那隻兔子跑路了。
阿離回了山洞,姥姥撩了撩眼皮,問道:“季沉淵那孽障又進了問心鏡,你還去嗎?”
“我不想去。”阿離搖頭。
上次她也沒想去,是姥姥不問她意見,直接把她丢進去的。
姥姥說:“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你這麽蠢,這差事不若交給你二姐,她比你有經驗,興許能完成得更好。”
阿離立刻甩着腦袋改口:“不不不,我去,姥姥,我去!”
于是姥姥又一尾巴,把這隻反複無常的小狐狸抽進了問心鏡。
不過小狐狸卻在心裏決定,這次不給書生添亂,也不采補他了。
沒了神魂的狐狸軀殼,眉眼彎彎,帶着喜意。
“都是孽障。”
姥姥搖了搖頭,把小狐狸的軀殼卷到胸口,用長長的毛發遮住小狐狸。
在它的胸腔位置,是跳動着的,半顆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