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開,若不是知道書生沒有作爲上仙的記憶,阿離真想問一句:你是姥姥派來整我的吧?
小狐狸在狐王窖時,姥姥就時常說:“懶是病,得治!”
所以時常督促小狐狸修行,但小狐狸一修行就犯困,一困就睡個好幾年,然後等她睡醒了,姥姥就拿九條尾巴輪着抽她。
現在倒好,躺着都能漲修爲。
可小狐狸一點都不開心,吸收的精氣太多,根本消化不了,身形一日比一日圓潤,她很擔心出了問心鏡後,她的肉身會裝不下肥胖的神魂,會被狐狸姐姐們笑死的。
小狐狸開始潛心研究夢境,狐狸擅幻術,倒也讓她摸到一點門路。
雖然她改變不了書生的心意,但她可以改變書生身邊的環境和人。
一日,夏日飛雪,書生一身薄衫被凍成了狗。
書生關上門窗,把小狐狸往床上帶,說:“今日天寒,不若早些休憩。”
阿離:“……”
雪下了幾天,一人一妖就在床上待了幾天。
雪停時,書生青面獠牙,狐狸腰上的肉又長了一圈。
又一日,天上狂風暴雨,茅屋不耐風雨,雨水成串往下掉。
書生爬上爬下,屋頂修好了又破,破了又修。
阿離便躺在唯一不漏雨的床榻上,悠閑地咬着山裏尋來的果子。
書生一回頭,見到床上的美人丢了一地的果殼,幹脆不修屋頂了,與美人一道躺在塌上吃果子。
阿離覺得很難辦,這書生怎麽就是不下山呢!
天公作美,大約是近日雨水太足,山上起了洪水,來勢洶洶的洪水直接淹沒了小茅屋。
書生摟着美人站在家門口的大樹樹枝上,一臉陰沉。
小狐狸心想,這時候是不是該來道雷,劈一下這顆大樹?
但想想被雷劈的滋味實在有些不美妙,小狐狸隻能作罷。
洪水退去時,樹下的小茅屋已經不見了影子。
書生溫柔地摸着小狐狸的臉說:“别怕,我帶你回家。”
阿離不情不願地說:“我可以不去嗎?”
書生反問:“你認爲呢?”
小狐狸撇嘴。
書生牽着小狐狸下山,入城時遇上相熟之人,那人問:“世兄不是在山中潛心苦讀,今日怎想起下山,可是顧念家中老太君?”
書生搖頭,說:“山中忽起洪水,下山實乃迫不得已。”
那人神色莫名,等書生走遠了,問身邊人:“近日有下過雨嗎?”
身邊人答:“近日天氣晴好,哪來的雨水?”
“那季兄莫非癔症了不成?”
“你看他腳步虛浮,面色青白,怕是在山中遇上了精怪,被迷去了心智,吸走了陽氣。”
阿離悄悄捏了個術法,讓那兩人的聲音傳到書生耳中,卻不想書生聽了毫無反應。
那些人是看不見小狐狸的,隻有書生可見,但對于此事,書生恍若未覺,依然牽着阿離的小胖手片刻不放。
歸了家,書生與母親寒暄一番,把小狐狸帶到他的住處,令仆婦在屋中擺下酒席,這才去前院與母親同食。
阿離蹲在椅子上抓了隻烤雞來啃,邊分心二用控制着書生的母親說:“你父前日來信一封,問你明年會試可有把握?”
書生答:“尚可。”
婦人便說:“不若你早些動身,以免舟車勞頓,或水土不服耽誤會試。”
書生卻說:“母親,明年的會試,孩兒不打算下場。”
婦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她說:“爲何?”
書生看了看院中的方向,說:“孩兒自覺才疏學淺,雖有望上榜,卻也無法名列前茅,不若再潛心苦讀三年,以期下次會試。”
院中的小狐狸冷哼一聲,把手裏的烤雞連骨頭帶肉全部吞掉了。
書生說的道貌岸然,婦人也無計可施,隻說與其父書信一封,從長計議。
書生回了房中,把小狐狸摟在懷裏,聞到她一身的烤雞味,不僅如此,她還啃了滿臉的油。
書生看了一眼桌上吃剩的酒席,問她:“雞骨頭呢?”
阿離露出一口白牙,得意地笑:“我都吃掉啦。”
不浪費每一隻雞,是狐狸的優良傳統!
書生沉默,把右手食指伸進小狐狸嘴裏去摸她那尖利的小白牙,阿離嫌他煩,含着他的手指來磨牙。
尖尖的牙齒磨着書生的手指,很快把書生的手指磨出了血。
書生把手拿出來,無奈搖頭:“你是狗嗎?”
“你才是狗!”
說狐狸是狗,簡直是對狐狸的侮辱,狐狸才沒狗那麽蠢呢,雖然,狐狸和狗同出一宗,老祖宗是一家。但打死阿離,她也不會承認跟狗族是親戚,狐族的臉面都讓狗族丢盡了!
就不能好好去偷雞吃麽,偏要去打着滾跟人類讨東西吃,一群蠢蛋,十個裏面沒一個能成妖的!
阿離對蠢狗們真是怒其不争!
書生讓丫鬟送來了熱水,然後抱着小狐狸去清洗,洗了很久才從浴桶裏出來,小狐狸有點生氣,她隻是吃了一隻雞而已,又不臭,要洗那麽久麽!
聞了又聞,夠了沒!
隔日,書生的母親尋來很多畫像,讓書生挑選,既然不立業,那就先成家吧。
書生打開畫像,嘴角便有些抽搐。
隻見畫中女子個個珠圓玉潤,眼若銅鈴,鼻似鷹勾,唇紅如血,但個個都有幾分小狐狸的影子。
狐狸是沒有審美可言的,它們化形後個個美若天仙,所以美與醜,它們其實分不太清,但小狐狸牢牢記着姐姐們對美人的定義:眼睛要大,鼻子要高,嘴唇要紅。
而書生似乎對女子愛好特殊,喜歡圓潤的,她胖成球了,書生還不放過她,足見他就愛這口。
所以小狐狸按照自己的樣子改了改,畫了十幾幅美人圖給書生挑選。
小狐狸想,問心鏡這一關心魔是美色,隻要有了比她更美的,書生就會放了她吧?
結果書生看了畫像後,毫不心動地對母親說:“男兒不立業,何以成家,母親不必再勸。”
阿離吐血,科舉你不去,美人你不要,你立什麽業,成什麽家!
整天欺負小狐狸,算什麽本事!
阿離很生氣,一餐連吃三隻烤雞,吃完了烤雞,又被書生嫌棄一身油,拉去洗了又洗。
過了半月,山裏茅屋重新蓋好,這次蓋的是個小莊子,絕對不會再漏雨,或輕易被洪水沖垮。
但書生卻沒能帶着小狐狸入山,因爲他剛表露出離意,阿離就控制着書生的母親找了根繩子往脖子上一套,說:“你要敢踏出家門,我就死給你看!”
書生迷之沉默,安心在家中住了下來,再不提離家。
然後書生發現自己竟無一日能潛心向學,今日姨媽登門,明日同窗拜訪,母親生辰剛過,又要去給外祖母賀壽,恩師家中設宴,邀學子共賞佳作。
然出門必逢暴雨,馬車十有九翻。
阿離倒是日日好眠,瘦了一圈又一圈,肉嘟嘟的腰肢又變得不盈一握。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當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書生摸着小狐狸光潔的香肩時,阿離便覺得書生的面色格外陰沉。
他還咬她的脖子,小狐狸很委屈。
書生倒黴,都是心魔的錯,跟她有什麽關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