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之内,琅琅讀書聲。
夜已深,屋内的燭火突然跳動了一下,書生放下書,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過了片刻,書生從衣箱之中尋了一身幹淨的衣袍,提着油燈往山中走去。
山中有一口溫泉,書生睡前泡上一次,一日的疲乏便全部洗淨。
今夜有風,嗚嗚風聲像是有誰在遠方低訴,又像是山間精怪在夜話私語,書生卻并不害怕,讀書人身上自有一股正氣,不怕妖魔,不懼鬼神。
不過今夜卻有些古怪,臨近溫泉的地方,竟起了白霧,朦朦胧胧,四周看不真切,若無手中的油燈照明,怕是會看不清路。
書生腳下不停,好似沒有看到這詭異的場景。
又走近些,隐隐聽見戲水聲,書生停下腳步。
這時,身周的白霧突然慢慢消散,天上的月亮從烏雲後露出一角,月光照亮眼前的大地。
隻見氤氲熱氣之中,有一女子背對着書生立于溫泉之中,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背上,隻餘肩部和腰部的雪白肌膚暴露在月色之下,那雪白的膚色,竟是勝過月色。
察覺有人過來,女子沉入水中,隻餘頭部在水面上,她慢慢轉過頭,露出一張絕美的臉龐,她輕啓朱唇,如情人低語一般柔聲說道:“奴家好冷,公子要不要下來陪陪人家。”
按這個發展,書生肯定要問“你是誰”“深夜出現在這裏,你是不是妖怪”,總之各種懷疑。
但……
書生他解下了衣袍,二話不說下水來了。
阿離瞪大了眼睛,然後咻地一聲鑽進水裏不見了。
書生在水中挑了塊石頭坐下,說:“妖精都像你這般害羞嗎?”
阿離從另一頭鑽出一個腦袋,鼓着臉說:“你這書生,怎麽可以不按套路來!”
書生問:“什麽套路?”
“你不應該先質問我的身份,然後我忽悠你,你再半信半疑,我再繼續忽悠你……”
阿離說到這裏,紅着臉不再往下說。
“然後呢,又會如何?”
自然是這樣那樣,我把你采補了!
但這話阿離實在是羞于說出口,猶記得幾天前姥姥突然把她從窩裏揪出來,然後交代她一個任務,仙霞宗的沉淵上仙正在問心鏡中度情劫,所以她施法把阿離丢進來,命阿離去問心鏡中壞他心境。
作爲一隻狐狸精,壞人心境無外乎就是把别人迷的神魂颠倒,順便采補了他,但阿離不想那麽做啊,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過的有滋有味的,才不想去吸上仙的精氣化形呢。
化形以後超麻煩的,又要去仙魔戰場,又要去勾引男人提升修爲,還是當小狐狸輕松自在。
所以,她就打算走個過場,然後回去告訴姥姥:哎喲,上仙心智堅定,人家怎麽都勾引不了!
可結果呢?
号稱修了無情道,滅情絕愛的沉淵上仙就這麽跳進水裏了,阿離知道,進了問心鏡曆練的人,都會前塵盡忘,隻以爲自己真的是鏡中的人,但……沉淵上仙該不會是被問心鏡弄傻了吧?
明擺着是個妖精,他還往水裏跳?
這是嫌命太長了吧!
阿離真想扳開書生的腦袋看看,裏面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說好的嫉惡如仇,滅絕人性的上仙呢?
阿離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那邊,書生見妖精許久不出聲,追問:“怎麽不說話了?”
阿離鼓着嘴,不想理他。
結果那書生卻向她這邊遊了過來,阿離正想故技重施往水裏躲,卻不想被那書生扣住了腳腕,往懷裏帶。
說來也怪,阿離的真身雖然是個未化形的半吊子小狐狸,可也是有些修爲的,如今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抓住腳腕後,竟然掙脫不開!
光溜溜地被書生抓進懷裏,水下肌膚緊緊相貼,阿離大驚失色,驚慌地說:“你做什麽,快放開我!”
書生說:“作爲一隻妖精,你卻是有些不稱職。”
“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你放開我,我給你金銀珠寶,或者,我教你長生之法好不好?”感覺到書生的身體蠢蠢欲動,阿離吓得尾巴都要掉了。
雖然她現在隻是幻化的肉身,并沒有尾巴。
書生沉默半響,似乎在思考,阿離坐在他懷裏一動也不敢動。
過了片刻,書生捏着阿離的下巴,說:“金銀珠寶,長生之法,又怎及與你一夜。”
然後小狐狸就被書生吃掉了。
小狐狸被吃的過程哭得非常傷心,她萬萬沒想到書生是這樣一個人。
書生按着她柔軟的腰肢,輕聲哄她:“乖,一會就好。”
“我錯了,我不該招惹你,不該起壞心,你放我走吧,嘤嘤嘤……”
書生不答,把小狐狸翻來覆去,颠來倒去地吃。
小狐狸淚眼朦胧地想,書上都是騙人的,一點都不舒服,騙子!
天蒙蒙亮的時候,書生一個失手,讓小狐狸從手中逃脫,書生有些懊惱,但并不着急。
該回來的,還是要回來的。
書生從溫泉中起身,穿上幹淨的衣袍,回茅屋中繼續誦讀詩書。
阿離受了一夜煎熬,神魂從問心鏡中逃出來,毛茸茸的小狐狸臉上的毛都哭濕了,她從自己窩裏爬出來,鑽進姥姥的窩,撲到大狐狸身上哭訴:“姥姥你騙人,你說沉淵上仙意志堅定,不會輕易被誘惑,怎麽我什麽都該沒幹,他就……他就……”
大狐狸打量了小狐狸一圈,欣慰地說:“不錯,我的阿離似乎長大了一些,繼續努力,相信用不了多久,必然能夠化形成功。”
然後尾巴一掃,小狐狸的神魂再次被卷出,飛入一面鏡子中。
溫泉中,小狐狸小心翼翼地鑽出一個腦袋,确定書生已經離開後,這才敢大聲喘氣。
然後小狐狸看着自己滿身的紅痕,無語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