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甯煙喝完杯中的咖啡,看了看時間:“差不多,我們走吧。”
“好。”喻疏桐點點頭,起身去拿擱置在一旁的道具和腳架之類的。
“等等,”紀甯煙抱着一口袋東西,轉頭提議道,“要不你和醉月先去雲坊,占個桌點好菜,遲栩我倆打車回去,把東西放好了再過去。”
一旁的遲栩也附和着:“現在這個點雲坊人應該挺多,再說了拎着這堆東西也不方便。”
他們打算去的餐廳雲坊就在附近,跟回家是兩個方向。
雲坊因爲味美價廉,大學城的學生都喜歡往那跑,時常客滿。而且它也不接受電話預訂,隻能提早過去占桌。
“那行,”喻疏桐點點頭,“先出去打車。”
商量好以後,幾個人就拎着東西結賬出了店。
紀甯煙和遲栩帶着東西上了出租車,剩了喻疏桐和醉月在原地。
“我們走吧。”看着出租車漸遠,喻疏桐側過頭朝醉月笑了笑。
她領着醉月朝餐廳的方向走去。
行道路旁的樹木雖然枝葉茂密,但始終不能完全阻隔傾灑下來的陽光和熱度。
清淺的光斑透過縫隙映照在身上,溫度順着皮膚一點點蔓延。
喻疏桐擡手撩了撩堆落頸邊的長發,企圖散去一些燥熱。柔軟的發絲撩動,倒也有一瞬間的清涼。
她捏了捏手裏的陽傘,微微側頭看了看走在她身旁的醉月。
一個人撐傘好像不是很好啊,要不……和醉月一起撐傘?
“傘給我。”她正暗自琢磨着,就聽見他淡然清洌的聲音,像一泓清泉流入耳裏,散去了幾分因灼熱衍生出的混沌。
喻疏桐轉頭看他,依言把傘遞了過去。
他接過傘,撐開在兩人頭頂,并靠近了她一點。
煙紫色的陽傘展開在頭頂,傘面瞬間就被斑斑駁駁的光點占據,傘下落了淺淺的陰影,随着腳步慢慢移動。
避免了光線直接落在身上,讓喻疏桐稍稍覺得舒服了些。
“謝謝。”喻疏桐手背碰了碰先前被太陽曬得微燙的臉頰,出聲向他道謝。
“不用這麽客氣。”醉月搖了搖頭。
他一手拎着電腦包一手撐着傘,扣在傘柄上的手修長有力。因爲擡手的動作,袖口向手肘滑落了些,露出白皙瘦削的手腕。
喻疏桐原本覺得自己夠高,但在他身邊也依舊能感到明顯的身高差。
她過他的肩膀一點點,一轉頭,視線就落在他線條優美的下巴上。
她看着醉月被傘映上淺淺光影的面容,總覺得跟在y市遇到的人太過相似。
喻疏桐沉吟了半晌,開口叫了他一聲:“徒弟。”
“嗯?”他側頭看向她。
“上次幫會面基的時候,你在y市嗎?”她望着他甯靜幽澄的雙眼,終于問了出來。
“怎麽這麽問?”醉月眸光動了動,飛速略過一絲暗芒,面上卻依舊淡然清冷。
“我看見一個人,很像你,”她說着,語氣裏透着不确定,“就在知味苑門口。”
醉月垂了垂眼眸,搖頭回答:“沒有。”
“好吧。”聽着他含着笃定的話語,喻疏桐也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原本有些可惜,”醉月口氣稍顯薄涼,聽不出他的情緒,“不過,現在也不遲,還是見到了師父。”
後一句話似乎被陽光暖過一般,聽在耳裏竟覺得有幾分溫和柔暖。
喻疏桐蓦然覺得心裏像是被這份平白增添的溫柔占據,一時有些酥軟。
她想了想,極爲明媚地朝他笑着:“見到徒弟,我很開心。”
“嗯。”醉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低冷的聲音裏流瀉着些許愉悅。
雲坊并不遠,就十分鍾左右的路程。他們到的時候二樓上還剩了一個小包廂,喻疏桐便毫不猶豫地占了下來。
“這邊的特色菜和小吃,雲坊都有,”喻疏桐坐在醉月旁邊,攤開菜單指了指,“而且味道都挺好的,你看看。”
“隻要你覺得好吃的,都行。”他掃了一眼五花八門的圖片就移開了目光。
“好吧。”喻疏桐想着醉月人生地不熟,也不好點菜,于是也沒再多說。
她合上菜單,點了幾個平日裏她和紀甯煙愛吃的,末了又加了幾個特色菜。
醉月聽着喻疏桐點了一連串花和蘑菇的名字,微微挑了挑眉。
他默不作聲地給她倒好茶水,神色甯靜地看着她。
沒一會兒紀甯煙和遲栩也到了。
菜一道道呈了上來,最先出現的是幾道醉月基本沒見過的菜,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不等菜齊了,先吃吧。”被勾動了食欲的紀甯煙雙眼晶亮地看着盤中的菜。
“吃吧,”喻疏桐先夾了一筷子菜到醉月碗裏:“這是香炒仙人掌,你試試。”
“總覺得醉月會拒絕這種稀奇古怪的食物。”紀甯煙說着,已經動了筷子。
醉月低頭,遲疑地看着木碗裏青翠的絲條狀仙人掌一會,又轉頭看着笑吟吟的喻疏桐,最終慢慢拾起筷子夾菜吃了起來。
入口的食物清香脆滑,沒有沾染半絲油膩的味道,談不上多好吃,但比他想象當中好了許多。
見他吃了菜,喻疏桐笑着問道:“味道怎麽樣?吃得慣嗎?”
“……還行。”他語速微緩,手中的筷子也輕擱到了碗上。
喻疏桐笑了一下,鳳眼裏寫滿了狡黠。她每一道菜夾了一些在他碗裏:“吃得慣就好。是特色菜,既然到了這邊,你就嘗一下吧。”
醉月手指動了動,神情漠然地看着小半碗菜。見她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頭,慢吞吞地拿起了筷子。
除了這幾道菜以外,後上的是幾盤家常菜。雖然每一份量不多,但勝在味道好。
喻疏桐也沒在逗他,将其他在他眼中正常許多的菜轉到他面前:“這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将就吃吧。”
玫瑰花豆腐,烏雞炖白花,紅燒雞縱菌,竹荪炖雞等各類以花和菌類爲主的菜色,再搭配上清香怡人的花茶,一頓飯吃完都覺得口齒留香,毫無半分膩味。
“還是吃飯最開心。”紀甯煙眼瞅着基本空盤的菜,笑着說到。
“要加一份玫瑰醬酥餅嗎?”遲栩看着旁邊一臉滿足的紀甯煙,微微彎了唇角。
一聽這話,紀甯煙眼眸就亮了亮:“那必須得吃。”
大概摸清楚了醉月口味的喻疏桐,也沒再勉強他吃甜食,隻給他加點了一壺清茶。
出了雲坊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遼闊的天空深藍色與煙霞交織,像色彩濃重的油彩肆意地塗抹着。
随着陽光斂去,溫度也降了下來。吹來的微風中夾帶着花草的香味,溫溫暖暖的撲在面上。
原本喻疏桐是要和紀甯煙一起去一家化妝品店取先前訂好的東西的。但紀甯煙說讓她陪醉月玩會兒,再加上有遲栩主動攬下了陪同紀甯煙的任務,現在又隻剩下了喻疏桐和醉月兩個人了。
喻疏桐現在原地想了半天,索性帶着醉月遊逛着大學城。
遊戲中的師徒,在一起逛街的時候不可避免的就把話題帶到了遊戲上。
從日常聊到了競技場,雖然醉月話不多,但他總會适時的回應着喻疏桐,也不會讓她覺得一個人自說自話。
燈火通明裏,醉月一張清俊冷洌的面容被映上朦胧的柔光,看上去格外柔和動人。
喻疏桐看着他半天,又想起最初遊戲裏笨拙的新手二少,忍不住笑出了聲。
“嗯?”醉月神情略帶疑惑。
“沒呢。”她噙着笑擺擺手,“就是覺得徒弟有點反差萌。”
聞言的醉月眼眸輕挑,頗爲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他緩了一會兒,開口問道:“明天有空嗎?”
喻疏桐想了想:“早上有課,不過,明天下午應該不用做什麽了。”
“能帶我逛一下這邊的景點嗎?”醉月看着她,“我不熟。”
“好啊。”喻疏桐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吃更特色的菜嗎,”餘光裏看見醉月擰了擰眉,喻疏桐唇角的弧度點點擴大,“我說笑的。”
醉月眸色深深,帶着幾分無奈:“下課了給我電話。”
“嗯,”喻疏桐點點頭,随後掏出手機朝醉月晃了晃,“電話号碼。”
醉月念了一串數字,看着喻疏桐在撥号鍵盤上輸完,并撥打了過來。
不多時,衣兜裏手機就随之響起悠揚的小提琴曲子。
“好了。”喻疏桐挂斷了電話,将姓名保存成醉月。
醉月拿出手機,看着陌生的号碼,又看着她輸入的名字,狀似不經意地說:“葉廣陵,我的名字。”
喻疏桐怔了一下:“葉廣陵?廣陵?”
她突然想起他的微信名,之前她一直單純的認爲是指代揚州。
聽得她的話,他垂眸看着她,夜色裏他的表情有些模糊。半晌他才嗯了一聲:“就是那個廣陵。”
雖然名字好聽,但喻疏桐仍覺得有些奇怪:“爲什麽叫廣陵?”
“因爲我出生在揚州。”
“據說淮揚菜起源揚州,有空叫上阿煙去吃吃看好不好吃。”作爲吃貨的喻疏桐每提起一個地方,率先想到的,一定是吃。
醉月腳步一頓,眉梢微微動了動,面無表情地說:“反正比仙人掌好吃多了。”
喻疏桐噗嗤一笑,精緻豔麗的面容上滿是盈盈笑意:“你這麽說仙人掌,仙人掌可是會生氣的。”
醉月就目光沉靜的看着笑容明媚燦爛的她,神色輕舒。
笑完了的喻疏桐轉而介紹自己:“喻疏桐,比喻的喻,缺月挂疏桐的疏桐。”
“嗯,很好聽。”他看了看暗沉下來的天色,“師父,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送你嗎?”喻疏桐一臉疑惑,見他定定看着自己,才補充道,“我是怕你找不到路。”
“待會兒我打車。”醉月嗓音清淡的說。
“這樣。”
喻疏桐也沒再拒絕,引了路和醉月一路散步回家。
沿路燈火搖曳,過往行人絡繹不絕。面色冷清淡漠的醉月側頭聽着身邊的人說着話,明亮的燈光照亮他眼中浮着的溫柔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