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的時候,郵局收信的車在郵筒前面停了下來,車裏下來兩個穿着綠色制服的人,把郵筒打開,将裏面的信件取了出來,往麻袋裏裝。
“姑娘,你手裏這信要不要寄?你今天要是不寄的話,這信可就要等下星期一才能走了。”
其中一人見錦繡手裏拿着信,好心地提醒她。
錦繡看了看手裏的信,忍着心裏的絞痛,伸手遞了過去。
那人接過信,看也沒看,直接扔進了麻袋裏。鎖好了郵筒,兩人把麻袋擡上車,然後開着車走了。
錦繡看着遠去的車子,無力地靠着郵筒蹲了下去。
顧年華站在離錦繡幾十米遠的角落裏,看着她蹲在郵筒邊上,心裏擰着疼。多希望自己能上前抱住她,問她這麽難過到底是爲了什麽,卻怎麽都邁不開腿。
他這一路都跟在她的身後,卻沒有勇氣上前見她一面,他怕錦繡會問他,爲什麽一走這麽長時間都沒消息?怕他會問她,這一去,什麽時候兩人才能再見面?
他沒有勇氣面對她,當初是他非要拉着錦繡和他談戀愛,如今卻也是他爲了家庭不得不放棄這段感情。
他終是負了她的一片深情。
“顧團長,咱們該走了,再晚的話,就該趕不上火車了。”旁邊的人小聲地催促到。
顧年華抿着嘴一言不發。
“顧團長,真的該走了,再有二十分鍾,火車就開了。從這裏到火車站少說也得十幾分鍾。”
顧年華看了看依舊靠在郵筒上的錦繡,轉頭從路邊招過來一個小孩兒。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錢來,輕聲說到:“把這封信遞給郵筒邊上的那個姐姐。”
小孩兒扭頭看了郵筒那邊一眼,笑着接過錢和信,蹦蹦跳跳地朝錦繡跑去。
顧年華再次看了錦繡一眼,狠狠地攥緊了拳頭,轉身上車離開。
小孩兒把信往錦繡跟前一遞:“姐姐,你的信。”
錦繡狐疑地接過信,看了信封上的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這是顧年華的字,他來了!
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發現顧年華的身影。趕緊一把拉住那個送完信準備離開的小孩兒。
“小朋友,這信是誰給你的?”錦繡激動得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那小孩兒吓了一跳,小聲地說到:“一個解放軍叔叔。”
“他人呢?在哪兒?”
小孩兒抖着手朝之前顧年華站的那個角落指了一下。
錦繡放開小孩兒,拼命朝那個角落跑去。
“年華,年華!”
沒有,什麽都沒有。
“年華,你在哪兒?你出來!”
錦繡四處轉着,到處尋找着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年華,你出來,你出來呀!”
錦繡絕望地在街上蹲了下來,哭得肝腸寸斷。
路上行人,無不爲之側目。
遠處,顧年華坐在車子裏,看着那個蹲在地上漸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的身影,滿臉淚痕。
開車的那個小戰士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半分也不敢亂轉,不安地說到:“顧團長,要不你還是回去看看吧。”
顧年華冷着聲音說到:“以最短的時間趕到火車站!”
小戰士不明白顧年華爲什麽明明這麽難過,卻不肯回頭,可他什麽也不敢問,隻使勁把油門踩到底,朝火車站飛奔。
錦繡在街上哭到夜色漸深,嗓子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有人看不過去,上前問到:“姑娘,你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嗎?需要幫忙嗎?”
錦繡搖搖頭,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剛走沒多遠,就見杜娟和郭松兩口子一臉緊張地朝她奔過來。
杜娟看着眼睛腫得不像話的錦繡,擔心地問到:“錦繡,出什麽事了?你怎麽哭成這樣?”
下午的時候,錦繡說要去寄信,她本來是想跟着一起來的,可錦繡說什麽也不讓她跟着。她當時想着去找殷老師問房子的事,也就沒堅持。可誰知道天都黑了,錦繡還沒回來。趕緊把朵朵托給方嬸兒,兩口子騎着車子沿路找了過來。
錦繡張張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拿着信不停地掉眼淚。
杜娟看了那信一眼,天色太暗,看不清上面的字,可大概也猜到錦繡弄成這樣,八成跟那信有關。歎了口氣,把錦繡扶上自行車後面的座椅上,讓郭松推着往家走,自己在一旁扶着,生怕錦繡會掉下來。
還沒進四合院,就聽見朵朵正哭得撕心裂肺的,方嬸兒正抱着朵朵在院子裏直轉悠。
“唉喲我的小祖宗,你快别哭了。這平時不是好好的嗎?咋今天就哭個不停了?”
見到幾人進來,方嬸兒趕緊抱着朵朵過來:“找着錦繡了?快看看朵朵,是不是餓了?哭得我都快沒招兒了。”
杜娟趕緊把朵朵接過來,小人兒一到杜娟懷裏就不哭了,隻拿着兩隻小胖手緊緊地抓着杜娟的衣服,小聲地抽噎着。
方嬸兒見朵朵不哭了,這才轉身去看錦繡:“這是咋弄的?”
錦繡這會兒倒是不哭了,隻是眼睛腫得睜不開,嗓子也全啞了。搖了搖頭,低着頭往屋裏走。
方嬸兒從沒見錦繡這樣,有些茫然地看着杜娟:“錦繡這丫頭是咋了?”
杜娟歎了口氣:“她心裏有事兒,正難受着。嬸子你可别往心裏去。”
方嬸兒擺擺手:“那哪兒能呢?就是從沒見錦繡這樣,有些擔心她。”
“沒事,她就是一時半會兒的轉不過來,回頭我再勸勸她就好。”
方嬸兒點點頭:“那行,那丫頭估計還沒吃飯,你們要是來不及做,就上我家吃點吧。”
杜娟搖搖頭:“不了嬸子,我屋裏有飯呢,現成的。我先回屋去看看她。”
“趕緊去吧,這丫頭肯定是難受得很了,不然不會弄成這樣。”
杜娟進了屋,把朵朵放床上,轉身摸出把鑰匙來:“這是那屋的鑰匙,你拿着吧。你要是想自個兒靜靜,我這會兒就過去把那屋收拾一下,湊合着也能睡。”
錦繡啞着嗓子說到:“姐,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