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商李成徽?”鄧愈眉間閃過一絲疑色,随後吩咐道:“領他進來!”
“諾!”王府侍衛應諾一聲,便退出議事大堂。
沒過多久,王府侍衛便領着一個中年男子進來。
李成徽面容恭敬,跪地一拜道:“高郵李裕之(李成徽,字裕之)參見吳王!”
“李家主免禮,賜坐,奉茶!”鄧愈面容帶笑,态度頗爲熱情。
李成徽見鄧愈如此禮待,行爲更加恭謹。
寒暄幾句後,李成徽轉入正題道:“聽聞吳王打算鹽業官營,壟斷海鹽?”
鄧愈點了點頭道:“不錯!”
聽到鄧愈親口确認,李成徽面色微變道:“吳王,鹽業官營雖然可以爲吳國帶來巨利,可這項政策卻很難施行!”
在李成徽看來,鹽業官營需得統一王朝才有實力,才有權威施行,天下熙熙,皆爲利來,足夠的利潤,可以催生出足夠的亡命徒,任何一路諸侯,都不可能禁絕私鹽。
目前,吳國轄下的高郵府、通州府(通州、如臯、海門三縣),涉及鹽業生意的豪強、私鹽販子數量衆多,一旦施行鹽業官營,必然會開罪諸多勢力,吳國新立,可是經不起折騰。
再者,鹽業官營,如果鹽價控制的不好,苦了百姓不說,對鄧愈的名望也大有影響。
本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原則,李成徽将這些顧慮一一道來,一通長篇大論之後,也是口幹舌燥,告了聲罪,端起茶杯一番豪飲。
“李家主經商有成,考慮的果然周到,不過,本王這裏也有些對策……”鄧愈沉吟片刻,忽然一擡頭,揚聲道:“來人,去将林澤熙校尉招來!”
“諾!”門外侍衛應諾一聲,不多時就帶了個人進來。
“末将林旭參見吳王!”來人是個三十來歲,身形魁梧,臉上帶着刀疤的狠厲漢子。
還沒等鄧愈介紹,李成徽突然起身,指着林旭大叫道:“林校尉?你是興化私鹽販子林旭?你,你不是和張士誠作對,被抓拿入獄了嗎?怎麽,怎麽會在這裏?”
林旭聞言,豎起大拇指贊道:“李家主好記性,咱們不過是打過一次交道,居然到現在還記得,說來,還得多謝吳王擊滅張士誠,我林旭才能重見天日,吳王不嫌林某庸碌無能,将林某提拔爲校尉,留在王府候用。”
“難怪……”李成徽點點頭,又搖搖頭。
“李家主,你和林校尉相熟?”鄧愈饒有興趣地問道。
李成徽聞言,連忙答道:“林校尉以前是淮東一帶有名的私鹽販子,江湖威望不下于張士誠,李某曾委托林校尉走運過一批海鹽。”
鄧愈點頭笑道:“既然兩位認識,那就更好了,林校尉,接下來就由你來說明吧!”
“遵命!”林旭應諾一聲,然後娓娓說道:“要鹽業專營,首先得掌握足夠多的鹽田,鹽田從哪裏來,當然得從高郵、通州二府的豪強、鹽商手中取得。”
“要從豪強、鹽商手中取得鹽田,吳王的意思是軟硬兼施,明裏由李家主出面收購、安撫、串聯,暗地裏麽……”
說到這裏,林旭眼珠子一轉,笑問道:“李家主可知吳王平了橫行東海的血鲨海盜?”
李成徽點了點頭道:“李某已有聽聞,自吳王平了崇明島的血鲨海盜後,嵊泗島的那些海盜最近收斂了很多!”
嵊泗島(今嵊泗縣)是浙江省最東部、舟山群島最北部的海島,上面盤踞着很多路海匪,單獨一路沒有斜眼彪那麽強,總數卻比斜眼彪的部衆還要多,并且,嵊泗島還盤踞着不少私鹽販子。
鄧愈剿滅血鲨海盜,在中原地帶幾乎沒人知道,但對東海附近的諸多海盜來說,卻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衆海盜如今無不噤若寒蟬,生怕下一刻,鄧愈就将刀鋒劈向他們。
鄧愈朝林旭點點頭,然後轉向李成徽,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李家主,你明白了嗎?”
“吳王思慮深遠,李某佩服!”
李成徽怎麽可能不明白,威逼利誘,自己負責利誘,林旭這個私鹽販子自然就是負責威逼。
嵊泗島的海盜、私鹽販子雖然不少,但面對能輕易剿滅血鲨海盜的吳軍,那還不就是一盤菜麽?
隻要吳軍出兵端了海盜和私鹽販子的老巢,以林旭在私鹽販子中的威望,必能招攬和收編這批人手,并讓他們迅速轉化爲緝私鹽丁。
鹽商、豪強往往與私鹽販子、海盜守望相助,少了私鹽販子和海盜這份助力,濠洲、通州兩府的鹽商、豪強便如去牙的老虎,隻能老老實實地按鄧愈制定的規則行事。
這樣行事,李成徽相信鄧愈最終能掌控鹽業,不過,他心中還有一個關乎本心的疑慮,如果能得到自己滿意的回答,李成徽便會傾盡全力相助。
隻見李成徽雙眼直視鄧愈,面色肅然地問道:“不知吳王收海鹽之利,是爲一時的投機,還是做了長遠的打算!”
鄧愈聽李成徽這樣發問,知曉李成徽是一個有道德底線的良商,當即坦然回道:“本王收海鹽之利,短期确實是爲了富國強軍,來支撐‘驅逐鞑虜,恢複漢室江山’的大業!長期的打算卻是爲了調控鹽價,不讓廣大百姓受不良鹽商盤剝!”
“吳王打算如何調控鹽價,從而讓廣大百姓不受不良鹽商盤剝?”李成徽忍不住追問道。
鄧愈沒有在意李成徽的無禮,繼續坦然回道:“本王控制住鹽價後,不會一味上漲,而是讓它一切如故,隻是會在一些特定的時期,主動讓鹽價産生波動,進而打擊那些囤積居奇,試圖漁利的鹽商!”
得到心中想要的回答,李成徽離開座位,朝着鄧愈恭敬一拜,當即接下利誘鹽商、豪強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