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退，快躲開！”
“别過來，你們船上已經着火了，别連累别人！”
“滅火，快滅火啊！”
“别光顧着用水澆，用麻布撲上去，踩滅它，這火有古怪，光用水不行，不想死的就給老子賣點力氣！”
哭喊聲、求救聲、怒罵聲、叱令聲，種種聲響交集在一起，仿佛一曲悲情離殇。
不久前還氣勢洶洶，威風不可一世的海盜船隊，眼見着已經有了崩潰的迹象。
“結圓陣！大船在外，小船在裏面，不要追出去，用弓箭招呼他們，一次對付一個，攢射！”
在損失了将近半數的船隻之後，斜眼彪終于做出了正确的應對。
敵人的‘拉弦式燃燒彈’雖然犀利，但手抛的射程終究太近了，大船的船舷高出水面很多，想要抛上甲闆乃至桅杆，必須得靠近到相當的距離才行。
因而，這個時候發動齊射，足以撕破吳軍略顯單薄的防禦。
命令傳出去了，可是，在海戰中調整隊形可不是什麽容易事，眼下，海面上火光處處，蔚藍的海面被映得通紅，好像水底下也有個太陽似的。
已經燒盡的，火勢正熾的，還在搶救中的，一處處火光或強或弱，無數的風帆在它們之間飛速穿梭，場面之亂，遠非言語所能描述，在這樣的情況下改變陣型，更是難上加難！
所幸海盜們都是老水手，知道現在是關乎生死的危急時刻，能不能活命都在這一舉，所以，海盜們都拼盡全力排除幹擾，努力地執行命令。
又損失了十幾條船後，海盜們的努力終于收到了成效，僅剩不到二十艘的小船，通過船與船的間隙，躲到了十幾艘大船圍成的松散圓陣中，瑟瑟發抖地擠成一團。
吳軍将士當然不肯如此輕易地放過敵人，但鄧愈制定的海軍戰術操典，卻禁止他們強沖敵陣。
于是，吳軍将士們隻能将未盡全功的遺憾發洩到外圍的大船上面，奮勇疾沖，将手中的燃燒彈扔向甲闆！
“放箭，放箭！！！”
海盜們吸取了教訓，不再各自尋找目标，而是發動有些淩亂的齊射。
“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的聲音響起，血染碧波，吳軍終于出現了傷亡。
風帆畢竟不是盾牌，在這樣的距離遭遇齊射，自然不可能防護周全，沖的最靠前的幾片風帆先是猛地一歪，然後在海浪和海風的共同承托下，又慢慢擡起了一些，鮮紅的血迹和片片破碎的帆革觸目驚心。
“混賬！”常遇春大怒，揚聲厲喝道：“一小隊，随我來，其他人統統散開！”
“諾！”
遠近響起了一片應諾聲，戰友的死亡讓将士們眼睛血紅，殺氣滿溢，但作爲吳國的海軍先驅，他們不會就此失去理智。
本來有集中傾向的帆闆隊再次散開，大約十餘艘帆闆透陣而出，一反先前飄忽不定，一沾即走的作風，而是排成了一列縱隊，仿佛一隻巨大的離弦之箭一般，直接射向了弓箭手最多的那艘大船！
“來的好，小的們，火箭伺候，讓他們也嘗嘗被燒烤的滋味！”斜眼彪獰笑一聲，高聲喝令。
海賊攻擊敵人，以掠奪爲主，很少會使用火箭這種破壞性武器，不過，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會用。
戰鬥剛打響的時候，吳軍離得太遠，火箭射也射不準，現在敵人太過托大，打算直接沖陣，不給他們個好看，還對得起被燒死、淹死的兄弟們嗎？
幾個火盆被送上了甲闆，海盜弓箭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包裹着油布，沾滿松脂的火箭，觀察了一下敵人的距離後，他們将箭頭在火盆上方輕輕一撩，箭頭上火苗‘騰’地一下竄起老高。
“準備……”
斜眼彪擡頭看了看，指揮弓箭手用不着他這個大當家出馬，他看的是敵軍的那艘旗艦，現在回想起來，在剛開戰那會兒，他本應該設法先解決了那艘破船，廢了敵人的指揮系統才對，如果一開始就全力突擊，損失說不定沒有這麽大呢。
斜眼彪鋼牙緊咬，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這仗就算打赢了，血鲨海盜也得元氣大傷，吳軍家大業大，就算眼前這近千海軍全軍覆滅，隻要鄧愈本人沒事，也很快就能恢複元氣，這東海怕是怎麽也站不住腳了。
斜眼彪在心裏哀歎了一聲，随即眼神又變得兇狠起來！
堅持到底，隻要打敗了眼前的敵人，就可以趁着這段空虛期，在東海一帶狠狠撈上一筆，然後帶着财富和人丁南下，尋求老東主方國珍的庇護！
然而，下一刻，斜眼彪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茫然。
“二小隊，随我來！”
海風将一聲清叱吹送過來，斜眼彪循聲看去，發現另一支箭頭已然成型，除了選擇的目标不同之外，其餘的一切都與先前這隊沖陣一模一樣！
“放箭，燒死他們，先對付打頭的！”
斜眼彪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慌，上前兩步，一把搶過一副弓箭，略一瞄準，一顆火流星劃破虛空，直奔當先的那架風帆而去。
大當家親自出手，喽啰們自然不敢怠慢，幾十支火箭仿佛天羅地網一般，迎頭往常遇春罩了過去。
“噗嗤！噗嗤！噗嗤！”
幾十支火箭，約有半數走空，剩下的都牢牢插在了風帆上，轉瞬間，就将偌大一個風帆變成了一個大火炬！
“好，再來！！！”
斜眼彪大喜，雖然他面對的這個沖陣領隊不是吳國之王鄧愈，但這個吳軍将領的下場，無疑喻示着後來者的結局。
何況，這吳将膽氣如此之足，又有這樣的号召力，殺了他，自然是大大地削弱了吳軍的實力和士氣。
隻可惜，斜眼彪高興地太早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甲闆上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大當家小心！”
“那人沒死，他上來了！”
“天呐，是鈎索！”
“快，快放箭啊！”
一支鐵鈎穿過火焰，直指船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搭在了船舷上，瞬間繃緊！
就在鈎索搭上船舷的同時，一個雄壯的身影借着鈎索拉扯之力，以及帆闆本身巨大的慣性，騰身而起，仿佛地獄來的戰神一般，穿透了熊熊火光，直飛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