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輪箭雨落下來的時候,沖在最前面的常遇春已經兜過海盜陣勢的邊緣,轉到背後了。
“這,這是要幹嘛?”
斜眼彪的旗艦很大,站在甲闆上,戰場的情況一覽無遺,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吳軍避過了己方的阻攔,卻不急着沖上島,繞着自己兜圈子算個什麽事?
三當家陳鐵牙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他們應該沒打算現在登島,鄧愈作爲一國之主,是個愛惜羽毛的人,不會爲了威脅咱們就範,而跑去擄掠婦孺…何況,他那樣做了也沒多大用,頂多亂一下咱們的軍心而已,他的目标,應該是咱們血鲨船隊!”
斜眼彪和一衆海盜頭目大多都是天性涼薄的人,在保全自己和家人之間,他們的選擇毋庸置疑,隻會是先保全自己。
如果戰況真的朝斜眼彪擔心的那樣演變,陳鐵牙可以肯定,斜眼彪會毫不猶豫地遠離崇明島,向大海深處逃竄,而他陳鐵牙,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斜眼彪聞言心中一凜,陳鐵牙的想法不合常理,但卻能很恰當的解釋吳軍的動向,正當他準備追問時,吳軍旗艦處突然傳來激昂的号角聲。
“嗚嗚…嗚嗚…”
斜眼彪聽不懂吳軍的号角韻律,卻能感受到号角聲中的慷慨激烈,如果猜的不錯,這應該是催戰的意思。
如果是催戰的号令,爲什麽是現在響起?難道有什麽特别的戰機出現?
蓦然回顧,斜眼彪心頭大震,爲了追殺吳軍,他最初布下的長蛇陣已經徹底混亂了。
血鲨盜的大船擠着小船,小船互相阻擋,有的船隻在轉向或掉頭,卻阻擋了已經完成轉向的同伴的去路。
血鲨海船的甲闆上,在頭目們的叫嚣呼喝聲中,弓箭手們跑來跑去,不時有人摔倒,進而絆倒了更多的同伴,船上船下,都亂成了一團。
與之相對,吳軍的帆闆隊卻仍然井然有序,他們不慌不忙地操控着方向,遊刃有餘地避開海盜船上射來的箭矢,然後看似不經意的向海盜船隊靠近。
吳軍的這一番舉動,就像是一群狼在捕獵!
沒錯,就是狼群的捕獵方式,狼群不會一開始就一擁而上,他們會利用數量或速度的優勢,不斷挑逗敵人,混亂敵人,直到戰機出現,他們才會發動雷霆一擊。
多年的厮殺生涯,讓斜眼彪有了野獸一般的直覺,他知道危險就在眼前,卻茫然不知危險到底從何而來。
這種感覺很讓人抓狂,可無論他怎麽想,都想不通,吳軍的這種怪船,到底怎麽才能威脅到自己的船隊。
“動手!!!”
一聲暴喝将斜眼彪的思緒拉回,隔着船帆,隐隐可以看到,爲首的那面風帆後面,一人繼續掌控方向,一人從背包中掏出一個球狀物體,在扯動球體上的小黑繩後,猛地将球狀物體投向海盜船。
沒人看清這球狀物體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來者不善!
在海盜們的注視下,那球狀物體迅速飛上半空,先是蹿起一縷火光,下一刻,那球狀物體整個的燃燒起來,變成了一個火球!
海盜們看得目瞪口呆,可那火球卻不願意給人留下太多的欣賞時間,急不可耐地劃出了一道亮麗的抛物線,落在了一艘海盜船上,緊接着,火光乍起……
“糟了!!!”
斜眼彪驚駭萬分,不管那球狀物體到底是什麽東西,吳軍怪船使用的無疑是海戰中最可怕,也最有效率的一種攻擊模式,火攻!
“抛!!!”
海盜們被吓得眼睛發直,可吳軍将士們卻毫不遲疑,紛紛按照訓練中演練的那樣,一人操縱帆船,一人從背包中取下被鄧愈命名爲‘拉弦式燃燒彈’的球狀物體,掄圓了胳膊,接二連三的抛向海盜船隊。
“砰砰…砰砰…”
不是所有人都有常遇春那樣的臂力,爲了取準,不少吳軍将士拉近了距離,而距離近,‘拉弦式燃燒彈’擊中海盜船的聲音便顯得越發清晰。
一道道火光劃出紅豔的軌迹,仿佛空中紅日抖落的汗水一般,閃耀了大半個天空,趕在海盜們有所反應之前,接二連三地落在了海盜船上。
“救火,快救火!”頭目們的号令聲沒了頤指氣使的味道,而是帶着哭腔和絕望。
用不着别人指揮,喽啰們已經行動起來,打水的打水,撲打的撲打,都在一條船上,船被燒了,誰也别想好!
那火球來的詭異,威力卻不算太大,隻是在落點周圍燒成了一片,隻要搶救及時,就不會蔓延太開,可問題是,及時搶救的難度太高了。
單從船的數量來說,兩軍可謂是衆寡懸殊,吳軍足足有四百多片風帆,是海盜船的四倍有餘!
而吳軍由于随身攜帶的‘拉弦式燃燒彈’的數量有限,他們的攻擊注定是快速而集中的。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逆襲中,首先遭到打擊的,是那些轉向最快的小型船隻,這些立功心切的小船足有三十艘,在十倍于己的火力打擊下,每艘船上至少有七八處着火點。
轉向之後,吳軍的帆闆船排成兩條縱隊,如走馬觀花似的從海盜船前方或背後疾弛沖過,留下的隻有身後的片片水花,和漫天飛舞的火光。
一朵朵火花盛開綻放,一朵朵火花凋謝化塵,花開花落,輪轉不休!
滅火?談何容易!
不是海盜們不努力,而是着火點捉摸不定,加上‘拉弦式燃燒彈’形成的火勢很頑強,好不容易提來一桶水澆下去,火頭滅了大半,剩下的卻依然跳動不停。
如果放着不管,火勢很快就會再次蔓延開來,如果專注在這一處,其它的着火點又該怎麽辦?
海盜們亂成了一團,沒人再顧得上操控船隻,所有人都加入了救火的行列,可依然是顧此失彼。
在慣性和海風的驅使下,失去控制的船隻就像沒頭沒腦的蒼蠅一般,四處亂撞。
時不時的可以看見兩艘火船撞在一起,将彼此的火勢分享,使得火勢燒得更加旺盛,更倒黴的則是那些本來沒有着火的,被同伴撞上後,也雨露均沾,鬧得一陣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