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鄧愈心中暗暗激動之際,董清繼續說道:“這常遇春原是鳳陽府懷遠縣人,因家中窮困,經常忍饑挨餓,于是就投奔了活動于懷遠、定遠一帶的綠林大盜劉聚。”
“常遇春跟随劉聚攔路搶掠,入宅爲盜,起初頗覺新鮮,既能大碗食肉,又能分得銀兩,後來,他發現劉聚這人不講信義,經常濫殺無辜,于是便起了另尋出路的念頭。”
“隻是,常遇春一直沒有尋到他心目中的明主,于是帶着一棒志同道合的弟兄,暫居于和州一帶。聽道上的弟兄說,他們是兩個月前遷到定遠來的。”
“常遇春,有意思……”鄧愈倚靠在城頭,望着遠方的山林,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心中已在盤算着如何收服這員虎将。
這時,李恪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軍即将面臨生死大戰,正需殺雞儆猴,威懾周邊宵小,這個常遇春竟敢劫掠我軍糧草,實在罪不容赦,大帥爲什麽不趁機将他剿滅,以此立威!”
李恪原爲飽讀詩書的儒生,對常遇春這種呼嘯山林,劫掠百姓的匪徒本能地存着幾分鄙夷,除非這個匪徒風評很好,如董清這般享譽一方,才能入得李恪法眼。
董清似乎對常遇春的爲人頗爲了解,他不想鄧愈錯過了一員良将,于是出言替常遇春開脫道:“常遇春此番劫掠我軍糧草,很可能是韓濟真校尉剿匪練兵時惹怒了他,據董某所知,常遇春這人武藝超群,義氣過人,且有幾分将才,大帥眼下正值用人之際,與其将他剿滅,不如将他收爲己用!”
像常遇春這樣的頂尖猛将,鄧愈哪裏舍得将他剿殺,董清的話正合他的心意。
“無論常遇春是否值得收用,他敢劫掠本帥的糧草,本帥如果将他視而不見,那本帥的威名何在!”鄧愈的語氣中殺氣淩然,令左右都微微一震。
沒能說服鄧愈,董清心中頗爲不甘,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依大帥的意思,是打算發兵剿滅了這常遇春?”
鄧愈猛地轉身,臉色冷酷地下令道:“擒虎就替我修書一封給常遇春,命他在三天之内将劫掠的糧草歸還,敢少一粒糧草,本帥便發兵剿滅了他!”
鄧愈這話形同立下戰書,董清心想着鄧愈已被激怒,看來那常遇春的覆滅是在所難免。
“屬下這就修書!”董清心中感歎,拱手而退。
轉身之際,董清卻沒覺察到鄧愈嘴角悄然掠過的一絲詭笑。
……
定遠、盱眙兩地交界處,有一山名叫嘉山,在嘉山山腰處,有一寨名叫‘飛虎寨’。
此時,飛虎寨内正一派歡騰,寬闊的校場内擠放着百來輛糧車,車上滿載着一袋袋的糧食,千來個壯漢正擁擠在車前,你推我攮的分發着糧草。
那一員身披黑甲,手持虎頭湛金槍,高高站在糧車上,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分糧熱鬧場面的将領,正是常遇春。
常遇春旁邊,一名身披紅袍的壯碩漢子憂心忡忡地小聲說道:“大哥,那鄧愈頗有能耐,滅殺了數萬鞑子,就連張士誠、朱元璋這樣的豪雄都奈何不了他,咱們如今搶了他的糧草,會不會惹禍上身啊?”
常遇春聞言冷哼一聲,不屑道:“老子才不管他鄧愈有幾分本事,我們沒有招惹他,他手下的将領竟想通過剿滅咱們來練兵,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就要搶他的糧草,給他點顔色瞧瞧!”
“那如果鄧愈發兵飛虎寨,我們該如何應付?”那紅袍漢子又是顧慮道。
常遇春嘴角微翹,傲然道:“咱們飛虎寨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有了這五千石糧草,咱們可以支撐一兩年,他鄧愈就算發兵來攻,我又有何懼!”
常遇春的話音剛落,一名小喽啰匆匆跑來,聲稱鄧愈有一封書信送到。
“定是那鄧愈見識了大哥的威風,主動寫信來示好!”一個小頭目欣喜道。
常遇春聞言,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似乎以爲鄧愈這書信要表達的确是示好之意,當下便不緊不慢地将書信打開。
隻是,常遇春才看幾眼,臉上的得意便蓦然消失,臉色變得鐵青無比。
“三日之内奉還糧草,如果少一粒,夷平飛虎寨!”
書信内,隻有短短一句命令式的言辭,這不是示好的書信,而是一封最後通碟。
常遇春當即勃然大怒,幾下便将那書信撕了個粉碎,口中罵道:“好你個鄧愈,竟敢如此小看我常遇春,此仇不報,枉爲好漢!”
此言一出,整個校場頓時鴉雀無聲。
常遇春擰起虎頭湛金槍朝天一刺,厲聲道:“全軍集合,老子要攻破定遠城,狠狠給鄧愈那厮一個下馬威!”
号令一下,校城上的千餘漢子立時沸騰起來,揮舞着拳頭和兵器,叫嚣着要大殺一場。
常遇春見麾下兒郎戰意高昂,嘴角揚起一絲傲然的冷笑,口中喃喃道:“鄧愈,你一定料想不到,我常遇春不會坐以待斃,先突襲你的定遠城吧,嘿嘿……”
第二天淩晨時分,定遠城頭,鄧愈負手而立,遙望着東南方向,泰然的神色中隐含着幾分威嚴。
腳步聲輕疾地響起,董清匆匆上得城頭,眉梢間帶着些許驚喜道:“大帥,斥候回報,那常遇春果然統領寨中精銳,望定遠城殺來!”
鄧愈微微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鄧愈旁邊站了一小會後,董清忍不住問道:“屬下有些不明白,大帥是怎麽料算到常遇春會來突襲定遠城?”
三天前,盱眙城頭,鄧愈命董清修書一封給常遇春下最後通碟,随後便挑選三千精銳步騎,倍道兼程,秘密趕往定遠城。
當時包括李恪、胡大海、呂珍等文武,都以爲常遇春這樣的占山匪徒,劫掠糧草已是頂了天,絕不敢公然攻打定遠城,因而,他們對鄧愈如此大動幹戈地出兵剿匪頗有疑惑。
隻是,從剛剛得到的情報來看,大帥鄧愈的猜測,無疑是對的,這便讓董清心中驚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