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靈不禁想。
當然,最後季靈還是狠心地出去了。不爲什麽,因爲他的褲子裏都是血。衛生巾總是要用的,可是他根本就沒有,還得她回家去拿。
拿來衛生巾的同時,不忘從他的衣櫃裏拿了一套新的衣褲,所以一起花費了不少時間。
她回來的時候,張景然仍然靠着牆壁,咬着唇,自有一股倔強勁。
“你怎麽又回來了?”那一刹那,他的眼睛劃過光,像是夜空裏一顆閃亮的星星。
季靈現出手裏的衣物,笑容狡黠。“我隻是回去拿衣服,又不是要離開。你下面……需要清洗,不幹淨對身體也不好。所以你洗個澡吧!對了,你肚子還疼嗎?我那裏還有一包紅糖,你洗澡,我去幫你泡一杯。”
張景然看着她,沒有立刻接過衣服,漂亮的眼睛裏有些迷茫的神色:“你,你爲什麽要這樣?”這種體貼和關心曾經在母親身上有過。但自從她去世,父親再娶後,這個世界上好像就再也沒人這樣關心過他了。這是朋友之間的情感嗎?他從來沒有在那些朋友身上感覺過啊!
這個叫季靈的女生,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定義她。在小說裏,他是創.世神,無所不能。可在現實裏卻一無所能。
“怎麽說話的,我關心你還有錯嗎?真讓人傷心,我們都一起生活這麽久了,我可是把你當家人看待的,關心你很奇怪嗎??”
她嘴角彎彎,搖頭晃腦地看着張景然,那雙黑褐色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看着他,認真得好像在對待自己人生裏的一樁大事。
這麽久還不說話,他倒底在想什麽?季靈觀察他呆愣的樣子,想要看他接下來會怎麽樣?意外地看見了微紅色爬上他的臉頰,淡淡的紅像是溶進了朱砂裏,一下變得豔若紅梅。
賞心悅目,不過如此。
他一把奪過衣物,低下頭,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了,謝謝。”稀奇,他居然會說謝謝。之前忙活了那麽多,也沒見他好言一句,這時反而這麽客氣了。
季靈一張描了淡妝的小臉擺明了寫着“不會是被人穿越了吧,還是被外星人綁架了,反正你絕對不是張景然”的表情。
張景然剛想反駁,卻見那張素淡的臉龐上一抹疲憊掃過。他拿着衣物的手動了動,比對一下時間,她是剛下班回來吧!明明很累,卻操心着自己,連身上的套裝都沒有換,聽到聲音後直接來找他。
就算現在他是女兒身,但他還是有一顆男兒心。一個女人爲自己奔波,他是做不到熟視無睹的。可他的驕傲又不允許他說無用的話,最終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話:“我洗。你……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這種硬邦邦的話,一出口,他有點後悔。明明應該說一些好聽的話的!但隻要一出口,就笨拙了。往日在寫作的筆燦蓮花完全不管用。
季靈就知道他會這麽說,剛才那句謝謝也不知道他長這麽大說過幾次,要他誇她體貼顧家也許比登天還要難。
傲嬌屬性果然很萌,她都快被他現在小媳婦樣萌出一臉血了。
還想再戲弄他一下。于是沒安好心的季靈拿出一片夜晚加長版的衛生巾在他眼前顯擺。算是清秀的臉龐輕浮地挑着描過碳筆的粗眉,浮誇地微笑,不合時宜地彎嘴角,組合在一起有點猥瑣。
“要我走可以。想問一句,你會用這個嗎?”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雖然張景然沒有交過女朋友,但在讀大學的寝室夜聊裏卻聽過不少兩.性問題。畢業後整天泡網逛論壇,這種東西在帖子裏沒少見過。
女人的貼心小天使:小面包。也就是傳說中的衛生巾。張景然第一次在現實中看見。剛才流血事件發生突然,他一下子懵了。但是眼下,他該死的清醒,也就不知該怎麽表達此時此刻他的心情。
神情如同被五雷轟頂過,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悶悶地說:“我不會。”
季靈拉過他的手,輕輕地把衛生巾放在上面,“沒事,沒事。這個我可以教你。首先,這個東西叫做衛生巾,也就是我們女生愛稱中的小面包……”
聽了半天,又在季靈的指導下,張景然已然完美地掌握了所有的訣竅。但他那時的心情是崩潰的。人生就像杯具,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的自己是什麽?
張景然洗浴的這一段時間裏,季靈也是沒閑着。燒開水,洗玻璃杯。又去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大堆的姨媽巾,期間回了一趟家,拿了紅糖,把穿得腳疼的高跟鞋換下。縱然很疲倦,但她心裏卻是很滿足的,在這種能做任務而不是無聊地刷人物日常的情況,她迫切心情也得到了緩解。
是的,她希望快點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這是在每個任務裏她最要緊的心情。可是完成這個任務還有下個任務,就像是蛇銜尾巴,象征着無窮無盡的循環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脫離這個苦海,回到她深愛的那個世界。
唯有任務能夠麻痹自己,也唯有任務才能解救自己。
咕噜咕噜,水開的聲音吧季靈喚回現實世界。她的眼睛掃過浴室緊閉的門,沒有水嘩啦啦的聲音,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呢?
她低頭提着開水壺,把水注入擱了兩厘米高的紅糖的玻璃杯裏,專注地看着水位在離杯口五厘米處才停了下來。氤氲的水汽撲上她怅然若失的面容,濕潤的氣流一劃而過,在她的眉梢眼角留下細細碎碎的露珠,微不可見。
紅糖在熱水的傾泡下,散發出一股甜膩的香,隐藏在紅糖裏的細細紅棗也在水流的沖刷下,發出清甜的香氣。
她低頭認真地用一根筷子攪拌着玻璃杯,淡淡的霧氣像是絕佳的面具,隐藏着她最真實的一面。
這樣的她,讓他覺得很陌生。
那樣淡漠的神思一點也不适合她。
她應該是顧盼神飛,永遠不知閑的樣子。
張景然摘下頭上的毛巾,輕輕地喊了一聲:“季靈。”
不知道怎麽一回事?這幾天季靈總覺得張景然在避着她。
而且他作爲一個網絡寫手不應該每天都像以前那樣宅家裏趕稿才對嗎?自從他變成女人後,反而整天都出去蹦哒。
看見她就匆匆忙忙地躲開,就好像季靈是一味毒.藥,多看一眼就會被毒死一樣。而且晚上的聚餐再也沒來過。季靈表示自己很無辜,她什麽也沒有做啊!
很想攔住他問一問,苦于沒有機會。後來一想,張景然肯定還在糾結。也就沒有太執着這件事了。
每天快速完成工作,剩下的時間都拿來看紅燒肉寫的小說。十多本,幾乎都是*,隻有一本言情。看作品發表時間,是早期寫的一本小說了。文筆還比較青澀,不過故事還算很好看。
整天地看下來,這些書也不過花了五六天的時間,而現實中的張景然每天都很忙碌,早出晚歸。
她的門上也不知從哪天開始總會挂上一個紙袋。裏面裝着一瓶牛奶,看瓶子好像是特别訂購的。季靈有一次碰到他把紙袋挂上門把手。
他表情錯愕,耳尖一抹粉色,勝過流霞飛光,把她手裏的一枝帶着露珠的玫瑰比得失去了顔色。
火紅的玫瑰像是最美年華裏的女孩,含情睇凝對着他。張景然的手停在門上,他咳了一聲:“這玫瑰哪來的?很漂亮。給你。這個品牌的牛奶我喝着不錯,所以就拿了給你。”
季靈看着他遞過來的牛奶,眉毛一挑。“進來說話。”
張景然默了默,跟着她走了進去。
玻璃桌上擱了一堆和他手裏一模一樣的牛奶瓶,顯然季靈都沒有喝過。
他問道:“怎麽都不喝?不合胃口?”
季靈答非所問:“這枝玫瑰很漂亮吧!”
張景然遲疑一下,點頭。
季靈把玫瑰硬塞入他的手裏,張景然本來是想拒絕的。哪有一個男人收女人花的?但是看着季靈一臉不高興,頓時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他一接過,她臉上馬上雨過天晴、和風朗日。“算你有眼光,這可是剛才我從玫瑰圃選了好久才摘的。送給你了。”
半個小時後,在她正與一條鯉魚奮鬥時,門鈴響了。
季靈開門,一個一米八的英俊青年站在門楣處,手裏提着黑色的袋子。
“今天有些事,回來晚了。雖然約好了,但還是麻煩你了。我買的啤酒和花生。”張景然拎着黑色袋子放在她面前,神情倨傲。
季靈好像沒有看到一樣,接過他手上的東西,笑容燦爛:“來就是了,這麽客氣,我都不好意思了。飯菜已經快做好了,你洗個澡應該就差不多。”
聽她這麽說,張景然饞蟲都快出來了,吃過季靈再吃什麽泡面西餐,簡直是在亵渎自己的胃。他有點别扭地道:“那行,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