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璇癡癡瞧着她的表情,許俏全部收入眼裏,她歎息一身,冰涼的手指觸上葉璇的臉,細滑如雞蛋剝殼一樣的感受。
“可是你覺得現在的你們還能夠破鏡重圓嗎?不,你們從前有關在一起嗎?說破鏡重圓是不是有些勉強?”
葉璇被她這句話逼紅了臉,“你……”
許俏很快收回了手,“你什麽……你的計劃呢?邵秀臣可是快要過來了。”
葉璇聞言,瞧了一眼不遠處的邵秀臣,不知道怎麽地,心裏的陰暗面一下浮出來了。“我知道,你等着吧!”
許俏也瞧見她眉梢的厲氣,心裏一驚,這個小丫頭不會是想了什麽惡毒的法子吧!
海邊,海風淩厲,水汽撲面,兩人衣裙被風吹得飄飄若飛。不知不覺,葉璇離海岸越來越近,許俏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隻是站在她身後,突然……
葉璇朝她一笑,跳入了海裏。許俏被那一笑震驚了心魄,下意識地想要去拉她。“葉璇。”
邵秀臣将将看到這副場面,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收回手機,便火燎一般趕到海岸,走過許俏身邊如一陣冷風,那一瞥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許俏被他狠狠地撞了一下,也許他是無意識的,但是手臂真的好疼,強烈的海風吹得身體往後倒,那一刻,她心裏疼極了,極想做些什麽來忘記眼前的事,于是放任自流地,後倒……
邵秀臣奮不顧身地跳下海的樣子好像還在眼前逗留,而她覺得渾身好冷,冰涼的海水觸及體膚,一瞬讓她絕望。
她閉上眼睛,沉着。
深藍色的海水重重地,壓着她。
不如就這樣死去吧!
她心裏想着。
不再去考慮那些煩惱的事,從此以後,一個人。
但是下一刻,她的腦海又劃過一張儒雅而微笑着的臉龐,他的養父語氣溫柔地說:“回來了?”
她瞬間崩潰,哭了出去。怎麽會有這個想法,真是羞恥,那個人……那個人現在還在醫院痛苦地活着,而她憑什麽就這樣一個人窩囊地走了。
她身體的本能也在那一刻覺醒,雙手拔着水,往上遊去。
邵秀臣一身濕漉漉地抱着葉璇上了海岸,卻發現藍天白沙綠椰樹,少了一個人。他一時擔心葉璇,也就沒有想太多。
隻是葉璇醒來,迷迷糊糊地說:“許俏,你看……臣哥哥是喜歡我的。他來救我了哦!”聲音說不出的得意。
邵秀臣如遭雷劈,他冷下臉來,看着一臉柔弱的葉璇,一點也不留情面地說:“怎麽回事?
葉璇還是天一次看到邵秀臣因爲别的女人動容如此,心裏大驚失色。“我……”也知道自己一時嘴笨說錯了什麽,于是隻是一直向他求饒,但那語氣卻如同一隻貓咪在撒嬌一樣。
邵秀臣很快把自己的僥幸抛在腦後,之前被他忽略,眼角忽然一閃而逝的畫面飛上了心頭。
不,許俏不是生氣走了。她也落了海。于是,起身就要往海裏去。
葉璇心知不好,用僅存的力氣拉住了衣角,“臣哥哥,你這是要上哪裏去?”柔弱的樣子,仿佛隻要他說出她心底的那個答案,她便會柔弱地死去。
邵秀臣哀傷地望了她一眼,也不說話,他的力氣很大,一下掙脫了葉璇的束縛,跑到海邊。
“臣哥哥,你知道她不喜歡你對吧!”身後,被風聲傳來這麽一句話。
他是隐隐知道,在許俏熱切地話語下,有一顆敷衍的心。但便是如此,他……還是克制不住自己喜歡她的心情。
葉璇又說:“臣哥哥,别去。她沒有跳海啊!”語氣是莫名其妙地堅定,“她那麽冷酷的心,怎麽可能爲了你跳海。”
可邵秀臣卻一直往前。
突然,海水磅礴起來,海風也刮了起來。邵秀臣心知不好,就要跳下海時,一張蒼白而美麗的臉龐從水裏冒了出來。
她的表情是漠然的,發絲貼着臉,看起來人有些冰涼的,藍色的裙子側分,露出一雙皎潔如雪的長腿,那腿好像極有活力,偶從藍色的海水裏冒出來,如魚一般靈活。
那一刻,他們倆對視上。
許俏從海裏走了出來,她筆直着腰,縱然一身淩亂不堪,卻沒有人會覺得眼前的這一幕不美,藍色的海水邊,她妖異得仿佛來自海裏的妖精。
邵秀臣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緊緊地抱着她,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許俏怔然,然後淡然一笑。“沒事,我隻是到海裏遊個泳而已,大驚小怪。”扳開邵秀臣抱住自己的手指,“葉璇哩,她沒事吧!”
邵秀臣突然後退了一步,因爲眼前的許俏真的好陌生。即使在他吃驚的目光下,仍然微笑着,仿佛戴上一隻不會再脫下的假面。
他聽到自己也非常淡然地說:“他沒事。”
許俏知道答案,還是忍不住問一句。是啊,她很好,擡頭看向不遠處的葉璇,她的面容在陽光下有些模糊。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遲早會模糊地成爲她心裏的一顆朱砂痣。
“這樣真好啊!”她又笑了。邵秀臣看着她笑,忍不住道:“是我誤會了你,你不傷心?”
許俏看着他,“不會。”
邵秀臣突然覺得有些絕望。
“我隻是覺得……今天……”許俏的聲音聽起來空靈極了,“今天……真的好冷。”
她緊緊地抱着胸,那樣子微笑着,卻像極了哀傷的樣子,瑟瑟地,在海風下站着。
這副場景,後來,邵秀臣一直都定格在心裏。
許俏一回去就發了燒。起初并不嚴重,隻是過了幾天,居然覺得頭劇烈地疼着,起身看物也覺得迷迷糊糊,颠倒上下。
她不曉得這是在發燒,還是因爲邵秀臣的後遺症。隻覺得心裏好不痛快,就像壓了千斤的石頭一般沉重。
于是,一時壓制不住的小性子起來了。導緻這幾日,市場部人人自危,一顆心虛懸不下。
張總也委婉地提了一下,于是許俏索性請了假回家養着。這樣不見邵秀臣,不見葉璇,也算得上是眼不見心不煩。
邵秀臣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在許俏請假的第二天了,耳聞旁人的風言風語,他蹙眉,面色不虞地掃過,頓時安靜了一大片。
那天過後,邵秀臣沒有主動去見許俏。也許是因爲心底的愧疚,也許是因爲再也不能瞞着自己喜歡她這個事實吧!
但是,聽說許俏病了,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于是,整個下午枯坐着,一直是一個姿态,也不知道想些什麽,想入了神。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他順從着自己的心意,去了一趟藥店買了藥,但一想到許俏可能沒吃東西,于是又上酒店買了一盅皮蛋瘦肉粥。
到了許俏家門底下,湯還是燙熱的。但他卻有些遲疑了,手機屏幕亮着光,主人卻一直沒有按下去。
許俏一個人住着。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好處,自然也有一個人的壞處。譬如此時,生了病,才曉得自己一個人孤家寡人的,實在不好過。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宿,餓得厲害時,起來翻着冰箱。冰箱君也如以往那樣熱情,空空的,隻有幾個蘋果和幾瓶牛奶,還有一罐吃到屁股底的果醬。
她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對于眼前的這一幕有些絕望,挨着頭疼,拿出了一個蘋果,打算就此填飽肚子。
桌子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慢慢地走到沙發面前,手一襯,一點,是邵秀臣。
她臉上慢慢地化開一個笑容。“這時候知道來找我了!”胸有成竹的樣子,極有算計的神容,即便邵秀臣在眼前瞧見,也會覺得心涼吧!
接過電話。就聽到邵秀臣不緊不慢的聲音傳來,“我在門外。”這下輪到許俏懵懂了,她本以爲按照邵秀臣的性情也隻是打一個電話過了噓寒問暖,這也算是他難得的體貼了。沒有想到,他居然一個人來了,這不是擺明兒地說了,她在他心底的位置不輕。
許俏覺得自己笑了,因爲她回答的聲音是那樣的輕快。“我給你開門。”
許俏沒有挂電話,邵秀臣也沒有挂電話,兩人好像有意識地想讓這通電話一直通着,直到他們看見彼此。
門一看,許俏就看見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提着東西的邵秀臣,看着她,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才幾天沒見,你就把自己搞得這麽憔悴。”
許俏聞到了香氣,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她享受地嗅着,也沒太留意邵秀臣的話,隻是驚喜地問着:“你帶了皮蛋瘦肉粥?”
邵秀臣将右手裏的東西秀了出來,“還有藥。”
許俏:“……”
她面色實在蒼白,柳眉如畫,鳳眼含笑,隻是一張櫻唇有些發紫。
邵秀臣拉着她往裏面走:“嗯,喝了粥,再吃藥。”他這動作渾然天成,仿佛做過千千萬萬遍一樣。
許俏擡頭看他,那張清秀的側臉隔了千山萬水,直到眼前才全部顯露出他的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