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将士,指點江山。
這種重要的東西會放在哪裏?肯定是平常人找不到的地方。但是玉溪沒想到,沈蜀的虎符就随意地放在書房裏。
但仔細想想,沈蜀又确實是會這樣做的人。
虎符不過是個物憑,一般都用不上。而司徒璩爲什麽要她偷虎符。這種東西他就算拿在手上也不能用。
除非,他想要陷害沈蜀。罰他一個丢失虎符的失職之錯。像這種軍事錯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司徒璩有意爲難沈蜀,沈蜀怕是要被革職。
輔助司徒璩(瑾王)偷虎符。
任務欄裏這一行字是如此的顯眼。
玉溪爲難了一下,還是決定幫助司徒璩。
冷笑,這畢竟是自己的任務。
暗暗将虎符藏于袖中,玉溪不動聲色地和沈蜀親密了一番,才離開了書房。
眼下雖然和沈蜀是情人,纏綿悱恻。但是不知爲何,任務卻進入了瓶頸。
這才是她真正疑惑的地方。
此時的劇情已經反轉到她都捉摸不透的地方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暖冬。西閣,晴雲駐足。淡藍色的天空,光線如垂柳落在地面。
屋門大開着,又涼風卷入。
梅樹高高瘦瘦的,大紅色重瓣,金色花蕊香氣氛氲。
司徒璩寬袍緩帶,手裏握着一杯暖茶。他慵懶地躺在搖椅裏,旁邊有嬌俏美豔的丫鬟唱着纏綿悱恻的詞句。
玉溪站在水褴處,阖眼聽了許久。惬意的下午時光,司徒璩倒是挺會享受的。
司徒璩身邊的丫鬟看到她,也不知該不該出聲提醒他們的瑾王爺。
司徒璩喝着手上的香茶,外面那個人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隻是想知道她到底會待多久?
委婉的唱詞此時已經有落花衰敗,枝頭黃鹂百啭的妙處。
他嘴角挑起一個邪笑,就在這優美動人的歌喉裏,說:“本王竟不知道,站在外面也這麽有趣。”
如他這般陰陽怪氣的說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玉溪淡定地低身,“玉溪拜見王爺,王爺萬福。”
司徒璩揮手,“進來坐。”
玉溪就在丫鬟吃驚的臉色下,走到屋裏,立馬有人搬來了凳子。
又一個丫鬟走了過來,手裏捧着西涼的瑟瑟琴,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挑,如玉落珠盤的一串聲音和着唱詞,古韻十足。
玉溪意外看他一眼,不問她來幹什麽,還這麽悠閑地聽琴。
想一想,又理所當然。
如他這般無所事事的貴族公子,享樂簡直就放在人生最重要的幾件事之一。
甜膩膩的唱詞,平淡無奇的琴聲。聽得久了,隻覺得無味。司徒璩不耐煩地道:“停了,停了,别唱了。你們都給本王下去。”
丫鬟們相視一眼,有些懼怕地說:“是。”然後搖着細柳一樣柔軟的腰身款款離開此地。
莫名其妙的遷怒,玉溪摸了一下鼻子,乖乖地坐着。
杯盞擱置的聲音很重,由此可以聽出主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司徒璩道:“不去你看你的小姐妹,來我這裏幹什麽。”其實心裏是很高興玉溪來了,但是她這副拘束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動氣。
此時此地,所有的人都在司徒璩的貴族脾氣下走得遠遠的了。她站起來,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飄入了鼻子,司徒璩的品味不錯。
“王爺你這茶很不錯。”她笑語盈盈的,讓司徒璩也生不起氣來,語氣也變得溫柔起來。“那是當然。這茶你怕是人生頭一遭喝。”
這種臭屁的話,真的是很讨人厭。
但是他說的莫名在理。
像這種茶。
如果在電視劇裏,那就是一兩值千金的稀有寶貝。還是王子皇孫的禦用茶葉,别提身份有多高貴了。
“茶你也喝了。說吧,來這裏找我有什麽事?是在沈蜀哪裏遇到困難了嗎?你說說,若我有閑,也許會幫你一把也說不定。”司徒璩淡淡地說。
玉溪很遺憾,“是這樣啊!”
失望的樣子,看在眼裏,莫名刺眼。“咳……”司徒璩瞧着玉器架上的瑰寶,“你有什麽難處,說來聽聽。”
他這副樣子還是蠻可愛的。
玉溪忍不住大笑。
司徒璩:“……”
“王爺啊,您人也太好了。”玉溪取笑。
讓司徒璩微微失神,他見過淡漠的聞玉溪,也見過害羞的聞玉溪,但是這樣笑容惬意輕松,好似發自内心的快樂的聞玉溪,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已經拿到虎符了。”她超級正經地說。
動作倒是挺快的。司徒璩漫不經心地道:“不錯啊!”
他正視着這個女子,才發覺她也不過十七,就已經可以周旋那個天才絕豔的沈蜀。她的笑容是那樣的清新淡雅,但是真正的她究竟是什麽樣的。
沒有人知道。
看着手心裏的虎符,他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不後悔?”
玉溪大笑,“王爺我們可是吊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您這樣說話讓我很不安啊!”
司徒璩說:“我以爲沈蜀那麽愛你,你……”
玉溪截住他的話頭,“我從來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
司徒璩最後說了一句,“接下來,你隻需靜觀其變。”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卻有一件事打破了他的計劃。
從京城傳來急報,聞太師不安其室。密探發現他底下的動作變得很多。如果還不知道他醒幹什麽,司徒璩這個王爺也算是做到頭來。
所以,目前他要趕緊回京。
手裏的虎符突然變得燙手,他在窗邊想了一夜,落雪飄飛,白霜如初蠟雪白的梅,灑于天地之間。
從練兵場走出來,昨夜的初雪在今天的燦爛的晴光下融化,往低處而流,彙聚成細細蜿蜒的小流。鳥雀呼晴,喜悅之聲傳遍府邸。
在戀愛人眼裏,景色總是會随着燦爛的心情一樣變得可愛。
他折了一枝蠟梅,迫不及待地想要獻給佳人。
前路被阻攔。
司徒璩穿得輕便,隻在外面披了白狐外套。眉眼輕佻,紅唇含笑,端着王子皇孫的氣派緩緩而來。
“沈将軍。”
簡單的寒暄過後,司徒璩若有其事地說:“聽聞沈将軍師承山崎先生,劍道凜利自然。本王早已經有意見識一番,不知今日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沈蜀不知道他要鬧什麽,“沈某樂意之至。”
此言一出,司徒璩解開系帶,手中虹光一挑,那白狐外套已然垂挂于樹枝之上。
顯然,并不是小打小鬧。
司徒璩武功不低。
沈蜀提高了警惕。
“請。”
司徒璩上攻,手快劍快,讓人眼花缭亂。
沈蜀防爲上策,一擋一挑,極爲簡潔大方。
清如霜,一串珠玉之聲,司徒璩腳踏梅樹,借力旋出一道閃電。登時,淡紅,雪白的花瓣齊齊落下,被卷入風流當中。極美,凄豔之景色。司徒璩發披梅花,恍若人子,直沖沈蜀而來。
沈蜀迎面接住劍招,側肩,如行雲流水一樣,簡潔優美的招術改爲攻勢。而司徒璩尚沒有轉換過來,手腳失措,很快敗于下風。
司徒璩倒退五米,道:“沈将軍,不錯嘛!”額上細汗微淌,他微微喘息着。
沈蜀抱拳,淡道:“王爺承讓。”
輕拍梅樹,衣落手中,司徒璩灑脫地披上,寶劍也懸于腰間,負手,雍容貴氣自内而逸。
兩人南轅北轍。
心中亦是南轅北轍。
“沈蜀。你真的很讓人讨厭。”
司徒璩在背後說。
“嗯。”
“就是這樣。你很傲啊,也很讨打你知不知道。”
也許是剛才的一場比試,打開了他的心扉。沈蜀的話也多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厭我。”
司徒璩喟歎,“現在不一樣了。沈蜀,我需要你幫忙。”
沈蜀不說話。
司徒璩也知道自己這樣有些突兀。“聞太師聯合北狄,要推翻我父皇的朝廷。沈蜀,抵擋北狄。你做得到嗎?”
沈蜀道:“食君祿爲君分憂,沈蜀萬死不辭。”
真是可笑。在前一天,他還在想着怎麽對付沈蜀,但今天卻有求于他。
“這是我的誠意。”司徒璩磨蹭着虎符,歎了一聲,往後抛去。
沈蜀伸手接住,手心裏的東西卻讓他眸色微沉,劍唇一抿。
“這個東西你好好保管好了。”司徒璩的聲音好輕,“我不說,你也知道,有些人不值得相信。切莫爲了她,毀了自己。沈蜀,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沈蜀很想問他,這樣東西他是從哪裏得來的。爲什麽又會在他手上。
然而,司徒璩已經走遠了。
他的心被一捧雪浸泡了一樣,冰涼冰涼的。
玉溪知道遲早會有一天東窗事發。
但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門被推開,風雪入了門。
玉溪捧着燈盞過去。
微光照亮了他英挺的五官,冷漠的神容。
“虎符是你拿給司徒璩的。”他開門見山地,玉溪連轉圜的機會都沒有。
“是。”她從沒有想過垂死掙紮。
“爲什麽?”
“爲了聞家的清白。”
“所以你犧牲我?”
玉溪沒有再回答。
輕笑,莫名的哀傷。
“我知道了。”
他來得快,走得也快。
風雪在第二天停了。
司徒璩匆忙離開了。
過了不久,寒冬時節,沈蜀行将軍令,祭旗歃血,帶着浩浩蕩蕩的将兵上了戰場。
這一場戰打了好久。
梅花落了,白雪融了,枯草發出了嫩芽。
春天來了,桃花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