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确地來講,是和來串門的夏雪嗑瓜子,發着呆聽夏雪興高采烈的說八卦。夏雪這個小姑娘隻從來了這府裏,每天便無所事事。所謂吃飽了,總是要找點事做的。而夏雪的興趣呢,就是和府裏的丫鬟将領聊天,不知不覺從他們口裏知道了很多東西。而聞玉溪也從獲得了許多樂趣。所以說,人類不死,八卦不死。
夏雪美美地喝着茶,清香的味道讓她覺得特别幸福,而這熟悉的味道更是讓她覺得特别幸福。“玉溪姐姐,将軍賞給你的長安老茶味道可真好啊!”
一大清早,喝一杯暖茶。即便是淡然的聞玉溪也覺得舒服,更别提隐藏在聞玉溪軀殼裏面的異世界靈魂了。
“怎麽,這麽早來我這裏,有什麽事嗎?”
夏雪甜甜一笑,小手捧着精緻的瓷杯取暖,時下已經過了霜降,邊關之地早寒,女子都已經換上了襖裙。
“玉溪姐姐最是厲害了,一下就猜到我找你有事。”她的嘴巴就像是她的笑容一樣甜,聞玉溪最是扛不住年輕女孩子的甜言蜜語了的。她拾了一枚桂花糕往夏雪嘴巴裏,夏雪咬住,好不容易吃了下去。
她含糊地說,“玉玺解解……”
玉溪細嚼慢咽地吃着早點,“什麽事?”
夏雪說:“将軍身邊的那個小将領你覺得怎麽樣啊?”
小将領?想起來了,那個瘦瘦高高,看見她去送吃食時,總是笑得很腼腆的那個?玉溪道:“怎麽問起這個?”
夏雪好似有點慌張,但是語氣聽起來還是那是那麽的正常,“我幫小桃問的,玉溪姐姐。”
玉溪在任務之外,有點遲鈍,因此雖然懷疑夏雪有什麽事瞞着她,卻也沒有想太多。“他還不錯,人蠻老實的,又積極向上。”
夏雪低了下頭,笑容甜蜜,她吃了一塊甜甜的玫瑰糕,覺得自己的心甜如蔗糖。
玉溪默默地想,這明明就是戀愛了樣子。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後來,夏雪提議道:“玉溪姐姐,花園裏的千瓣菊開了,我們去看看吧!”
玉溪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做爲一個廚娘,而且還是沈蜀的私人廚娘,偷這麽一會兒曉懶,也沒什麽事的。于是她特别爽快地答應了夏雪。
花園有假山茂樹,也有小橋流水,流水清澈,尾尾彩鯉活潑地跳躍着。千瓣菊便開在旁邊的小徑裏,淡粉色的花瓣看起來浪漫可愛,風吹過,輕輕搖曳着,含苞吐芳。
容姬瞧着這賞心悅目的一幕,一張妖豔的小臉卻不怎麽高興,就連旁邊伺候的下人也不高興,噤若寒蟬。
“聞玉溪。好一個聞玉溪,居然背着我勾引将軍。端端的是好計謀。”
她突然看向自己的心腹,“芙蓉,如她這般的賤人,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芙蓉從低垂着頭裏的下人裏走去來,一張清秀的臉擡起來。“小姐,那聞玉溪不過就是一個廚娘,還是有罪之身,小姐你犯不着和她這樣低賤之人計較。況且府裏那麽喜歡将軍的女人,隻需要把她的事情說出來,有的是人教訓她,何必髒了我們的手。”
容姬何嘗不知道她說的是很好的計謀,但是她忍不了這口氣啊!“芙蓉,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飛揚的朱眉豔光無邪,她驕傲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從來不肯認輸的主公,沈蜀是她手心的寶珠,怎麽可能輕易讓人奪了自己的心頭好。
芙蓉咬唇,“是。”
歡聲笑語随淡風而來,溫暖的陽光如金撒在那倆人身上,連面孔也看得不太真切,青衣白裙,粉衣碧裙。一個淡然沉穩,一個天真爛漫,容姬隻看見其中一個低頭緩緩地笑,溫柔如淨土裏的一朵蓮,即使是有蓮姬之稱的那個人,也沒有這份婉轉風姿。
她的嫉妒心仿佛從泥潭裏扯出來的藤蔓,越扯越長。
聞玉溪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見容姬。她是知道容姬的性子的,也不太想惹她,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容姬夫人。”她和夏雪同時道,夏雪臉上的笑容都收斂了,可見這位容姬夫人的厲害了。
容姬摘了一朵千瓣菊簪在發髻裏,好似根本就沒有看見她們一樣。一雙塗滿了鳳仙花汁的手指甲也跟她這個人豔光迫人。
半晌,才好像看見了玉溪兩人。“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們二人。怎麽了,低着頭幹嘛,快起身啊!”
這麽說,鼻子朝天,笑容說不來的讓人不舒服。夏雪早就忍不住了,畢竟從前她就是一個千金小姐,即使這個把月的倒黴經曆,也便沒有完全泯滅她的驕傲。要不是玉溪在她走出去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腕,不知道這位容姬夫人又要幹出什麽事來。
“謝夫人。”玉溪平靜地說道。這種不入眼的小手段,她從來就不在乎。她這隻冷漠的行爲卻有些惹怒了容姬。
“呵,手段玩得不錯嘛,在将軍面前你也是這樣溫和柔弱的嗎?本夫人最讨厭你這種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住口,你憑什麽這麽說玉溪姐姐。”夏雪終于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了。被人頂嘴,還是一個小丫頭,容姬心頭怒火焚燒,她舉手就是一巴掌,就連身邊的人都不忍心地側了眼,卻變機陡生,一隻修長細白的手,看似柔弱卻剛強地阻止了她。
正是玉溪。
“夫人,夏雪一時氣話,還望夫人大人有大量,雅涵。”容姬隻覺那隻手,極有力氣,握得她腕骨發痛,“你放手。”
玉溪低眉道:“夫人。”而且力氣加大。
容姬再也忍不住了,道:“我才不會和一個小丫頭計較的,你趕緊地放手啊!”
玉溪從容放手,容姬咬牙切齒,一隻手指着她,好像氣極,都不太能穩得住。
“你……好……”
夏雪掩嘴,笑容嬌俏。玉溪告了辭,拉着夏雪往紫竹林走去。
芙蓉小心翼翼地貼近容姬道:“小姐。”
“啊……”容姬氣的頭頂都要冒火了,一巴掌就甩到芙蓉臉上,“滾……”
芙蓉捧着臉,暗中委屈地流淚。
沈蜀靜靜地在書房裏看着書,紅燭在玉盞裏流着血淚,耗費着自己的生命照得一室亮堂。
大概是□□靜了,安靜得他都分了心。本應該荒蕪的腦海裏卻突然飄進一張面孔,淡然如蘭,仿佛也帶着蘭的芬馥。
他笑了一下,繼續看着手裏的軍書,修長的身影撒在地上,與月光溶爲一體。
過了幾日,廚房突然忙了起來。連一向閑得無聊的玉溪也被大師傅征用了。玉溪聽着不知道從多少嘴巴和耳朵裏輾轉而來的八卦,才知道是從京城來了貴客。
不過,她猜想,能夠讓将軍府都弄出這樣的動靜的貴客,也不是一般的貴客了。不是皇親國戚,怎麽可能,這陣仗也隻能是皇親國戚了。
大師傅交代了她做一些點心,樣子飛龍雕鳳,做法繁複,用的材料也極多。不過,她猜,這隻是宴上的裝飾品,估計沒有人會動筷子。
忙了一個早上,大概是十一點的時候,有從前面聽到了消息的人八卦道:“我的乖乖的,我說王爺一向樸素,怎麽搞得這麽奢華,原來那位從京城來的貴客就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瑜王爺啊!”
原來王爺要上線了。
玉溪照着清水洗去了臉上的面粉,一邊估計着劇情,那麽接下來就是和王爺合作偷虎符了。
嗯,有了王爺這個神助攻,沈蜀一點會明白什麽是嫉妒了的。明明他都有點喜歡她了。
玉溪捧着臉,大師傅在背後道:“小溪,你怎麽還在這裏?”
玉溪回頭,懵懂無知的樣子。
大師傅無奈地道:“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熱鬧?”
玉溪不明白,有什麽熱鬧好看的。
司徒璩在京城就有風流王爺之城,即便是到了這苦寒之地,身邊的美人也如花似玉,朱唇墨眼,溫柔可愛。
席上,靡靡之音,美酒傾杯炙肥牛。一衆将領官員在今天也似放開了,懷裏抱着美人,口裏是美酒佳肴。
唯有右手第一人,黑衣如墨,即使是這樣的日子裏身邊仍然帶着佩劍,坐姿端正,仿佛是在學堂裏面對着自己的先生。一張貴公子臉,但是凜冽的氣質就如冰雪一般,縱是靡靡之音也折不了他半分的冰雪之姿。
司徒璩一直都不喜歡他。當初一起在太學裏上課時就不喜歡,即使現在這個男人成爲了父皇的勾肱之臣,他還是不喜歡。
“沈将軍,美酒當前,何不放狂歌?共飲一杯如何?”他衣襟微袒,嬌媚美人側枕着肩頭,一手攬美人,一手握金樽,好不風流。連那笑容也是意氣風發的。
沈蜀起身,“謝王爺賜酒。”一杯飲盡,在司徒璩燦爛的笑容裏,淡定地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