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蕾想,他的心裏現在怎麽也應該有她的一個位置了。吃飯過程中,她一直偷偷地看着司堯,司堯怎麽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而且他對今天他衣服突然換了古裝還存在着很大的疑問,他心裏覺得,杜曉蕾應該跟這件事有關系。很可能,杜曉蕾就知道這件事。
他冷淡的表情化開,眼睛慢慢地移到杜曉蕾身上,他們兩的眼睛正好對視着。
杜曉蕾活波地眨眨眼,說:“司先生。”這張臉真是太夠味了,真想看看他難受的樣子,老是冷着臉,一點也不好。
司堯應了一聲,說:“曉蕾,我有件事想問你。”
杜曉蕾眼睛一轉,他這是想要問古裝那件事了。
“司先生,你盡管問,隻要我知道,我就一定明明白白地說。”
聽到她這樣的保證,司堯卻有點遲疑了。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病,也找過醫生看,也就那樣,沒什麽作用。沒耽誤工作,除了吳醫生也沒人知道。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怎麽把它放心上,但是今天他自己的異常,無法不讓他往這方面想。如果杜曉蕾知道他發了病……眼鏡裏一雙黑瞳有點兒幽深。
“曉蕾,你知道我什麽時候換的古裝嗎?”
猜對了,杜曉蕾支支吾吾地說:“這……司先生,我也不太清楚。”
司堯輕笑,“别緊張,我又不吃人。”頓了一下,說:“隻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是威脅,杜曉蕾暗哼了一聲,苦着臉說:“杜先生,你真的想知道。”
有那麽一秒,司堯的心發涼。這個深埋心中傷口,他真的想挖出來嗎?除了爺爺,這個世界上的人,無論是誰知道了,都會躲開他或是在背後指指點點。杜曉蕾會是這樣的人嗎?她值得相信嗎?他真的說得出口嗎?他扪心自問,居然一個也不敢肯定,這是多麽地可悲。
但他還是說了,臉色平靜,讓杜曉蕾有些錯愕。“你說。”
杜曉蕾說:“司先生,今天下午我準備回家,就想跟你說一聲。走到二樓的陽台邊,就看見你穿着白色的袍子了。”她作出一副試探的表情,“司先生,你真的不記得了?”
司堯英俊的臉發青,眉心深鎖。手裏拿着的筷子有點兒發抖,他冷靜地說:“我什麽也不知道。”這是多麽可悲的回答,連杜曉蕾都忍不住露出同情的臉色。
但司堯更是被她這樣的表情刺激到了,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不知道怎麽得了神經病已經被他引爲畢生恥辱,而杜曉蕾的同情更想是火上加柴。
他此刻的表情居然有些猙獰,杜曉蕾被吓住,話都說不出來,好久才憋出一句。“司……先生。”
司堯說:“你想說什麽?”以往冷淡的表情,在那之下,還流露着溫情和謙和。而現在的冷漠,則是對整個世界的漠不關心,仿佛他就站在這個世界的對立面。
杜曉蕾心叫不好,司堯又開始了自我厭棄,這樣繼續下去,很可能會加重他的病情。但是如果一直不說出口,那麽司堯就永遠像一隻背着殼的蝸牛,一旦現實世界有一點他不喜歡的,就縮進殼裏。
而她的任務,就是幫助司堯恢複正常,直面過去。
她說:“司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司堯被她這話直刺心髒,無法反駁。他放下筷子,沒有看她,說:“你很想知道?”
不知道爲什麽,杜曉蕾在他心裏有點特别。這個世界上的女人,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包括他的媽媽,但不知道爲什麽,他卻忍不住去相信她。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的心情也變得奇怪了。
他說:“你應該猜到了什麽吧!”
杜曉蕾啊了一聲,一臉茫然地說:“我猜到什麽?”
司堯:“……”斜視着她,一點也不誠實。
杜曉蕾小心翼翼地說:“喔,我知道了。”司堯木着臉,聽她講。
杜曉蕾腦洞大開:“其實,司先生你是不是像《曆史名人上我身》裏的男主角一樣被什麽鬼/神/古代人上了身?還是有選擇性失憶症啊?”她好奇地探過頭來,司堯面無表情,往沙發上一靠,一種霸道總裁的味道強烈地席卷了杜曉蕾,純男性的氣息讓她有點兒窒息。性感得好像撲倒他啊……
“你能不能認真點?”
杜曉蕾:“……”好像也是,明明那麽嚴肅的場面一下就被她搞笑了。
她清了清嗓子,說:“還有一種可能性。”她不太敢相信地提出自己的答案,眼神有些閃避。
“司先生,你不會是得了蛇精病?”用這種語氣,用這三個網絡語氣取代了神經病,聽起來有點搞笑,但是實際上,這一點也不好笑。她呵呵幹笑幾聲,看着司堯就沒怎麽變的臉說:“我說笑的,司先生你别太在意呢!”
客廳裏的壁燈照得亮如白晝,但司堯微垂下的腦袋,卻好像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高挺的鼻子側翼投着精緻的陰影,黑色的短發沿着額際,淡淡的黑影。杜曉蕾在這一刻突然也無法察覺到他現在真在想些什麽,就在剛才那一秒,她想過點開共情,但是卻怎麽也無法下這個決定。
不知道爲什麽,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用這種作弊的方法。他們兩人都不說話,安靜的氣氛顯得有些深沉,杜曉蕾想了一下,打算說點什麽來打破這個尴尬的局面,但是司堯卻開口了。
“不,你猜對了。”司堯看着杜曉蕾,“蛇精病是吧!我有精神分裂。”說出來,不知怎麽的,心裏舒服了好多。那種想要傾訴的從心底冒出了芽,杜曉蕾眼睛認真的看着她。裏面并沒有鄙視和害怕的成分。他心松了下來,一口氣從嘴巴裏呼了出來。
原來他一直都認爲她和别人是不一樣的。雖然說不出是什麽理由。
司堯繼續說:“所以,今天中午應該是我發病了。”杜曉蕾呆呆的,手裏收的碗沒有拿好,險些落地,司堯眼睛瞄到,蜜色手掌貼着她的手讓晚沒有掉了下來,那種溫暖,從手心源源不斷地傳來。
杜曉蕾擡起頭,看着比自己高好多的男人,心裏卻想起了那個人,斯文的,戴着金絲眼鏡的,溫和的。
她的心一下沉了下來。
司堯也覺得自己一直摸着女孩的手有點不道德,所以在杜曉蕾拿好了碗後就立即收回手,往沙發裏一坐。
杜曉蕾疊好碗放在桌子上,說:“司先生,如果你不想說那就不說吧!”
司堯沒有作聲,好久就在杜曉蕾端着碗去廚房時說:“曉蕾。”
杜曉蕾轉過頭來,“司先生。”不知道司堯想說什麽。
司堯看了下她手上的東西,“你先收拾東西,等下再說。”
杜曉蕾說:“司先生,我在你們這一行做保姆的,也知道富人都有些比較隐秘的秘密。司先生你放心,我杜曉蕾是不會出去亂說的。”
司堯說:“我相信你。”說完,自己都有些臉紅。就像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開口說情話。
杜曉蕾瞧着他冷淡的表情上一絲絲的尴尬,笑了。
“算了,司先生你還是别說了吧!我也不是太想知道。”
司堯有點失望,但是沒有體現在臉上。他低頭看了下手表,已經快九點。而杜曉蕾也準備離開了。
“我送你。”杜曉蕾告辭時,他突然這麽說了一句。把杜曉蕾給驚訝住了,“司先生……”她露出一個笑臉,“那麻煩你了。”這麽好的機會,還是司堯主動提出的,她實在是不想拒絕。
司堯點點頭,“你照顧我這麽久,于情于理,這也是應該的。”他爲什麽要這樣強詞解釋?不知道。這是他的答案。
杜曉蕾笑容明媚,如同初升的太陽一樣溫暖。司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紳士地拉開了車門。
杜曉蕾沒有客氣坐在了前面,司堯開着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這點成熟穩重倒是深得她心,不過司堯都快三十歲了,沒有像那些嚣張的馬路殺手的飛速道也是何必正常的。
牡丹小區離她住的禮新街隻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司堯保持着良好的司機風範,一個字也沒有從嘴巴裏蹦出來。這個讓杜曉蕾有點失望,本來以爲司堯這樣,他們兩還可以再進一步的,可沒想到話都沒說幾句。
杜曉蕾眼睛看了下仍然有孩子鬧騰的聲音傳出的房屋,也就是她家,跟司堯說:“司先生,我家就在這裏。”
司堯停車,杜曉蕾下車。
杜曉蕾搖搖手說:“明天見,司先生。”
司堯矜持地點頭。
杜曉蕾有點失望,就不說點其它的嗎?
她往有着輝煌燈火的樓層走去,而司堯則在燈火闌珊處,性感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的女人。”就是他媽媽也不知道他患有精神病。
杜曉蕾回頭,有點呆。不是很聽得懂他說的話。司堯也沒有解釋下去,高挑的身子倚着車,從頭到腳都讓人垂涎。這個男人真是帥得不行。
他笑了,“明天見,曉蕾。”彎腰進車,搖上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