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被她這番話驚訝到,好久發出聲音。“爲什麽?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楚薇笑道:“閑着無聊。你到底同不同意,給個準話。”
小孩兒猶豫了一下,“我可以。”反正,怎麽都逃離不了他們的魔爪,他同不同意又有什麽用呢?楚薇既然怎麽說,也就不怕她放悔。不論怎麽說,他都一樣。
楚薇美人扇半遮容顔,白皙而尖細的下巴露了出來,含笑的鳳眸,沒有一絲的鬼氣。
“好。這場遊戲就開始了。”她的聲音涼涼的,與她的笑臉截然不同。小孩兒也不是第一次領悟楚薇的詭異了,沒有太在意,一門心思地想着她剛才說過的話。
“既然現在你是我的暗衛,那也該有一個新的身份了。”她苦惱地蹙眉,就在小孩兒想她又在發什麽神經時,那張猩紅色的唇吐出兩個字。
“孤影。”她看着小孩兒,道。“你的名字,新名字。怎麽樣,孤家寡人,隻影一人。好不好聽!”
小孩兒的臉都氣紅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悶了好久,悶出一句話來。“謝公主賜名。”低下的眼眸裏盡是恥辱的光。
楚薇默默地将他的反應看在眼裏,贊賞的神情在那高傲的鳳眸裏,隻可惜沒有人能夠看的到。
隔日一早,楚薇就去了楚皇那裏。
取得楚皇的同意後,派明心去接魏延之。
她在銅鏡前,以銅黛輕輕畫眉。
昏黃的鏡光裏,小臉嫣如桃花。
她拿着筆,微微一笑。
這個任務,是有些難辦。但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魏延之,或者稱之爲孤影。
五年後才是正真的開始,現在不過是揭幕罷了。
小孩兒有幾天,沒有見過陽光了。這種原本低賤得讓人不屑一顧,卻又不可或缺的東西。
春天的陽光,那麽溫柔。溫柔地好像母親撫摸着孩子的手,和煦,溫情。帶着春風,往面上扇過。
小孩兒出了大牢,紅牆琉璃瓦,蔓延到他看不到的遠方。
一個人站在他的對面,女子眉目如畫,一身碧衣畫着牡丹,這種衣着不久之前,他就見過。
楚薇的女子暗衛校定的衣服。
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女人,就是明心。
碧牡丹的女首領。
“魏太子,公主殿下派卑下來接您。前随我來。”她的身邊,紅帳畫薔薇,簾墜明玉珠,華麗的馬車一看便知道是楚國薇公主的座駕。
小孩兒有點受寵若驚,在原地站得愣神。
明心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繼續叫愣一遍。“魏太子殿下。”畢竟是公主吩咐的事情,就是再危險再麻煩,她也不敢有一點兒的馬虎。公主的厲害……她已經不是頭次領教了。
小孩兒平穩住一顆心,不斷地替自己打氣。唇紅齒白的一張雪臉一絲表情也沒有,大大的眼睛裏光彩黯然。“走吧!”
在那華麗的馬車裏,他回望了那大牢一眼,在心裏對自己說。
以後,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魏延之,不要怕。
這個世界上,你隻有自己可以放心。
接到宮女禀告,魏延之已經在殿外等後。楚薇已經梳妝罷了,發髻垂下,兩朵紅色的小薔薇簪在兩邊,各一朵。平常少女的打扮,卻襯着那畫了豔妝的瓜子臉兒,好看極了。隻隐隐有一股子鬼魅的氣息,讓那美麗有些折分。
楚薇站起來,紅得過分的裙子微微一漾,如波光潋滟的金色洋洋灑灑。她秀腕輕挽着碧色的水袖,臨窗而望。
白鶴在林下,紙鸢飄碧空。
朵朵缥紅杏花,叢中墨鳥啄花,粉蝶戀花而飛。
春風一過,人間如夢。
她淡淡地道:“你們在這裏等着。”身後長長的隊伍,皆垂着腦袋。
等了好久,也沒見有人來宣。
小孩兒一直捏着拳頭,無視周圍投來的目光。
明心看着公主一個人從殿裏走去來,有些奇怪。
紅衣碧帶,低發簪花。
小小的身子,步伐卻如一個帝王似地走着。
她容顔本是絕色傾城,無奈濃妝豔抹,去除了那孩童的天真爛漫,粲然一笑,也分外地詭異。
小孩兒看着她走到自己的身邊,有點兒害怕。但還是忍住了,雪臉闆着,活一副棺材。
楚薇一看,難怪給她的信息說魏延之是面癱。開始她還懷疑,公司是不是弄錯了。原來不是,隻是現在才變成這樣而已。這麽說來,還是她的責任了。
楚薇摸摸鼻子,心裏道了一句阿門。爲魏延之默哀了三秒鍾後,又重新恢複到楚薇的樣子。
明心被她的這番舉動搞了心猛跳,以爲自己又是哪裏做的不好,公主要發脾氣了。結果,什麽也沒有。
小孩兒隻看她看了一眼,迅速地移開眼睛。看着玉階旁栽的幾叢粉芍藥。
“參見公主殿下。公主,魏太子已經帶到。”明心畢恭畢敬的說着,眼睛還在小孩兒的身上瞄了好幾眼。
楚薇點點頭,一雙鳳眸落在小孩兒的臉上。“怎麽,見了本宮也不說話?魏太子?”
小孩兒猛然轉過頭來,一雙大眼睛雪亮柔軟,對上那雙高傲的鳳眸。
“公……主。”這兩個字,他叫的異常地困難。恍惚又是一個千秋,心兒都化作了泥。他也從一個高貴的太子殿下淪落到仇人之女的暗衛。
眼睛裏濕漉漉的,有什麽東西在裏面繞着,他使勁地憋住,滿心的委屈都藏在心底。
大大的眼睛裏神光黯然。
看得楚薇有些不忍心。但她還是那麽無情地戳破了這層皮。
“是了,孤影。你要記住,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什麽魏太子了。孤影,這是你的新名字,作爲本宮的暗衛活下去吧!”
明心在一邊詫異地聽着,她沒聽錯。公主……讓魏太子當她的暗衛,這也太危險了吧!
小孩兒,也就是孤影。低着眸子,面無表情,答道:“屬下知道了,公主殿下。”原來隻要邁過這一步,一切都是那麽的容易。
楚薇滿意地微笑,眼角眉梢的豔冶,如同那一叢開在春風裏的粉芍藥,灼灼麗姿,不知能夠盛放多久。
“好了,孤影。既然你已經是本宮的暗衛了,也已經去學點東西。要知道跟在本宮身邊可是很危險的。刀光劍影,亂臣賊子,刺客殺手,他們……”她眼睛裏帶着一叢火,讓在雪夜裏受冷的人忍不住去看。“他們可不會因爲你是誰,就放下自己手中的武器。危險,也不隻是多讀幾本書就可以避免過的。”她雪尖尖的臉上帶着笑容,有點兒嘲弄。
小孩兒的臉一下紅了,他忍不住在心裏抱怨。這個妖女能不能不要老是拿這件事來說。不就是之前,他每天悶在房間裏沒事看,看了幾本閑書嗎?
楚薇道:“明心,去你們的暗衛司。”
她這話一出,明心立馬明白她的意思了,走在前面帶路。
小孩兒隻好跟着楚薇,走在她的右手邊。
這個時候,暗衛司的十一個暗衛正在訓練着。他們在和煦陽光下或近身搏擊,或在廊下試毒,飛檐走壁的女子,百針齊發的男子。
看得小孩兒目瞪口呆。他從前也是魏國的太子,但身邊除了一些侍衛外,隻有父王派的一個影衛。從來沒有見過那一國未成年的王子皇孫手下這麽多的暗衛。實際上,楚薇手上的人不僅這麽幾人。
她來魏國,來的匆忙。就帶了“碧牡丹”。
楚薇一走到檐下,十幾個人立即停了下來,閃到玉階之下,齊拜道:“公主殿下。”從屋裏走出兩人,一高一矮,年可三十,看起來像是先生一樣的人物。兩人拜過楚薇,看到小孩兒,臉手的表情有些奇怪。
楚薇将來意說了一遍。
“他現在已經不是什麽魏太子了。孤影,本宮的暗衛。勞煩吳先生石先生教導了。”
兩人相視一眼,齊聲道:“屬下明白了,一定不會讓公主失望。”
楚薇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弄完了。
她看了一眼,正聽着教導的小孩兒,如畫的眉目,闆着棺材臉,小小的身子站得正正的。
她離開,帶着明心。又回到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公主殿裏。
小孩兒這個下午卻過的得不太好,先前無意間讓他得逞了,威脅了楚薇公主,讓他們這群暗衛挨了好久的罵。
在先生讓暗衛們教導他時,那些暗衛們使勁地折磨他。小孩兒忍着痛,眼睛裏光芒黯淡,直到夜裏,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在廊下休息。
楚薇一直在殿裏等着,始終沒有等到。月芽挂深幕,細風過窗簾。
紅燭鳳盞燃,宮女往來去。
她等得有些不耐煩,趕走了身邊的人。提着一盞琉璃燈,柳黃色的燈火打在黑色的走廊上,她看到從對面走來的小孩兒。
楚薇把燈籠打到眼睛邊,一張白臉照着,有些陰森。
小孩兒被吓了一跳,身子跌在地下。
楚薇放下燈籠,聲音冷冷的。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