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宴會是京城的十八王爺的一場風流宴會,是爲了慶祝自己的小生辰兼得美人之喜。邀請的除了是王室中與她年紀相仿的貴族,就是京城裏鼎鼎有名的風流小姐。
例如劉罹就是其中一個。
白寞陪劉罹坐在最偏僻的角落裏。
劉罹閑得無聊,于是和白寞說起話來。
“寞寞啊,你覺得我怎麽樣啊?”
白寞瞥她一眼,端正的姿态一凝。
“你真的想要知道?”
劉罹笑着點頭,還添一句:“要說真話喔!”
白寞淡然道:“色中惡鬼,舉事輕佻。”短短八個字如同一支雪亮的短刃插入劉罹的心胸。
十分受傷地說:“啊呀,我哪裏是那種人。寞寞,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又道:“寞寞,你就不好奇你在我心裏是怎麽樣的?”
白寞倒了一杯葡萄釀,玉色的杯具裏盛着紫紅色的液體,說不出的好看。
“不好奇。”
劉罹奪過他的葡萄釀,一口喝下,砸砸嘴。在他的怒目以視下,淺淺地道:“不甘堕落,情深意重。可惜卻被人背叛了。”
白寞目光一變,似是難掩眸中悲傷。“這是我的私事。”
劉罹慵懶地夾着翡翠玉盤裏精緻的佳肴,黑玉長箸以優雅的姿态插入其中,絲毫也不突兀。
“可是我喜歡你啊。”她認真地看着面前琉璃一樣易碎的人兒,“如果你嫁給我,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感覺到不快樂的。”
白寞冷笑一聲,道:“劉小姐就别用這種慌話來騙我了。白寞是什麽人?青樓小倌低賤之人,這一輩子嫁與一般良家女子尚難,别說是劉小姐這樣身份高貴的世家小姐了。白寞客從來沒有妄想過。”
劉罹挑眉道:“是嗎?那你位葉公子,聖上的三皇女,身份可比我高貴得很,難道你就沒有一絲非分之心?”
白寞不語,又喝了一杯葡萄釀。清淺的眸子裏蒙着細雨一樣的水霧,映着眼邊妩媚的淚痣,萌生一種别樣的風華。
“我要如廁。”他如是這般爲自己解脫,如畫的柔美臉龐卻染上絲絲紅暈。
害羞了。
劉罹也不是很計較這個問題,他想離去,也讓去了。至于爲什麽,當然是出于劇情的考慮。
今夜,白寞會在王府後院看見葉雍容假情假意地像華真告白。當然,假情假意。是她自己添上去的。不過,葉雍容對他們本來就是虛情假意,這麽說來一點也沒錯。
劉罹跟在他身後。
大約十米左右的距離。
今晚的月色似乎分外地慷慨,将銀色的光影灑上樓角屋頂,映着旁邊一蓬藍花幽怨地亮。
白寞走着,離那些歡樂聲漸漸地遠了。他擡頭看着那輪冰雪一般閃耀的月亮。心裏戚戚微微。
根本就不是要如廁,隻是心裏聽了劉罹說的那番話很不舒服,所以才故意地找借口出來逛逛,消減去心中不快。
容兒。
她……
他是很想成爲她的夫郎。
可是憑他現在的身份。
終究是個妄想。
沒有人會同意高貴的皇女殿下娶一個下九流的小倌。
除非自己願意成爲她一衆夫侍中的一位。但自小受過的教育絕對不允許白寞這般低賤地對待自己。
他是愛她,但是這人世間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太多了。
他也隻有忍痛割愛。
可是說的容易,真正坐起來卻很難。
走着走着,走到了檐廊盡頭,一道月門之後,是靜谧的花園。
四處有月光照耀,亮如白日。
一道華麗雍和的女聲被徐徐而來的清風一攜飄入白寞耳内。
這熟悉得有些過分的語調、音色。
“真兒。我自然是喜歡你的。不然怎麽會冒着那麽大的風險主動向母皇求親。”
刁蠻的男聲,意外地妖娆。
“哼,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爲什麽還長年累月地包下青衣館的花魁公子,是叫白寞是吧!聽說,你很是喜歡他呢!”
“沒有這回事。”幾乎是華真的話一停下來,葉雍容就緊張地接了上去。“我隻是看他可憐,自從有了你我何曾再找過他。真真,你要相信。我這顆心都是爲你而生。”
“真的?”華真撅嘴,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葉雍容冷靜地道:“如有慌言,天打雷劈。”
華真甜蜜蜜地笑,“讨厭,我是知道你的心啦。”葉雍容趁機摟着華真的腰,在那雙紅唇下落下細細碎碎的吻。
兩人忘身其中。
白寞玉手狠狠地捏着旁邊的紫藤花,地上一地的碎花。他的眼睛像是藍海一樣幽深,融着一切的寂寞孤冷清涼。
容兒,之前你說的都是騙我的話?
什麽母皇硬逼,實則是你強求。
喜歡他?我隻是因爲可憐才收留的玩意兒?
他傷心欲絕地離開,卻不小心踏到一枝枯枝,發出嘎吱的聲音。讓沉溺于色欲中的葉雍容一下就醒了過來。
“誰?”
她以一枚小石擊來。将要擊上白寞的額頭,他絕望地閉眼。但是好久,也沒有石子擊頭的痛感。于是睜開眼睛,便看見一把扇子,水墨字樣。好像是劉罹經常帶在手裏玩的扇子。
“劉公子。”伴随着葉雍容一聲稱謂,扇子低下。那張清秀的臉果然跟白寞想象中的一樣,挂着戲谑的笑容。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幾眼,偏頭轉向葉雍容兩人所在的方向,難得一見的禮貌。
“給三皇女殿下請安。另外華真公子别來無恙啊!”意有所指地盯了華真一眼。像是警告他。
華真努唇,微微慌張地道:“我很好。劉公子你就别操心了。這位……美麗的公子是你請來的嗎?”
葉雍容也認真地看着她。
劉罹毫不介意地揚扇,一隻手像是蛇一樣地攀上白寞的瘦腰。
雖然有些難以接受,但白寞還是沒有拒絕,他知道劉罹是在爲自己解難。
“當然。白寞可是我最喜歡的人。今天的宴會不是要有男客嗎?所以我廢盡千辛萬苦的,終于把寞寞請來了。”聽她以一種輕松的語調侃侃而談,白寞卻忍不住臉紅了大片。
說話真是不知廉恥。這種話怎麽能在别人面前說。
“三皇女還不是帶了未婚夫。”
但是這句話片刻就讓他的心再次浸入一池冷水當中。
劉罹與葉雍容你來我往,又說了一下客套話。隻是臨走之前,葉雍容狀若無意地走到白寞面前,用一種隻有他們兩才聽的懂的方式問:“你都聽見了?”
白寞聽見自己這樣回答他。
“全部。”冷靜而淡漠。
馬車在青衣館的桃花樹下停住。
夜裏正是此館最熱鬧的時候。
滿目紅袖招,來來往往不盡。
大紅燈籠與清淺月色交映,屬于另一個世界的繁華。
過了桃花開放的季節,桃花樹枝葉扶蘇,飽滿盈目的綠葉挂了一樹,在月色的清流下,說不出的靜谧。
與門前的繁華相反。
白寞走下馬車站在桃花樹下,有那麽一刹那,白衣黑發的男子在她眼裏,就像是從桃花樹裏走出來的精魂,隻是偶覺無聊才來看看這熱鬧的人間。
“要我陪你上去嗎?”劉罹攔着綠簾,問道。
白寞搖頭,道:“不用,夜深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劉罹有點小詫異,男主這是在關心自己嗎?她緩緩一笑,風流地一挑眉道:“寞寞,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我好感動啊。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表示表示?”
白寞頭上冒出一個大問号。
“表示什麽?”
劉罹以扇指着自己的右臉,“親一個。”
還是這麽沒正經。
白寞黑着臉轉身就走,一句話也不想跟這個流氓說了。
劉罹饒有趣味地看着男主走進青衣館,好久。
望了一望天邊絢爛的星光,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走吧!”
馬車匆匆離去。
自那日夜在王府後花園發生那件事後,白寞便有些疏遠她。
不隻白寞,連華真也不如往日那般一約便會出來,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自己。顯然是對白寞的存在有些不滿。
葉雍容坐在沉寂一片的書房裏,看着白寞送來的記錄着情報的書,其中内容比之從前,根本不能看。
難道他也對本宮心生不滿嗎?
她陰沉着一張臉,想想最近發生的種種的小差錯,不難想到有人針對她?
除了她那幾位親親皇姐,還有誰呢?
思來想去,白寞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從前告訴他那麽多,也是爲了讓他更加相信自己,更好地進行收集情報的工作。
現在看來,反而成了阻礙。
萬一,她某一位皇姐發現了白寞是她的人,發現白寞手裏那些關于朝廷官員的消息,那麽肯定會收爲己用。最危險的也許會呈給母皇,那麽那個位子自己就很難得到了。
再聯想到近來白寞收集的無所用爲的東西。便是一陣肝火。
白寞是留不得了。
她雍容華貴的臉上緩緩地換上一個嚴厲的神情,從黑暗裏喚出一個人。
黑衣,黑發,黑眸。
整個人都是黑色的。
就像是潛伏于黑暗中的野獸伺機等待着自己的獵物出現。
“暗九。本宮要讓白寞死。如果明天的太陽出現之前,他還活着的話。你就不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