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馬車裏卻十分豪華,各種風雅之物幾乎都陳列了。紫色的貂皮鋪着地面,一張千年紫荊木案橫在中間,其上玉壺金盤,瓊漿美酒,異果仙葩,不勝枚舉。
花鏡看着周圍,納悶了。
和唐邵在一起這麽多天,還是頭次見他對自己這麽大方。居然沒有讓她出去駕車或者是騎一隻騾子趕路。而是請她坐上這麽高檔次的馬車。
真是受寵若驚。
她現在心裏想法就是這樣。
唐邵靠着錦枕閉目養神,安逸的面容讓花鏡不知道表達什麽比較好。
這個人就是一個惡魔。
數十天的相處,讓她真的很累。
是心很累。
不過,爲什麽這麽匆匆離開?
花鏡記得在這之前,他都是很慢地走着。附庸風雅地看看各處風光,感歎式地念幾句酸得掉牙的詩詞。快起來像人世間的書生一樣。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手不能挑肩不能擔的男子居然能夠以一隻橫笛喚出一大波的魔屍呢?
想來想去,覺得唐邵現在的行爲有些不正常。明明可以不用這樣的。
明明可以不用這樣的。
這句話在心裏有響了一遍。
她腦子裏靈光一閃。
那是什麽原因讓他這麽趕呢?
她心裏不免有個大膽的猜測。
難道是師尊來找她了?
她失蹤也近半個月了。
一直都沒有人理,真的很奇怪。
主劇情不應該這麽久都沒開始啊!
現在,她大概有個預測反向了。
心裏百轉千回,她盡量使自己變的更加平靜。
話從嘴裏溜了出來,在華麗不遑讓一個富貴的屋子裏響起,輕盈如夢的聲音緩緩地落下。
“唐邵,是有人找我嗎?走得這麽急。”這話說得委實有些笨,也不應該像是一個俘虜說的話,會激怒那人又得不到好處。可是她就這麽說出來了。
唐邵一下掙開眼睛,悠悠地道:“是的。一個男人,追得很緊。我隻好出此下策了。”眼睛慢慢地轉移到她的身上,一隻手往黃金葉形盤子裏拿了一個奶白色的果子啃着。
是啃。但是動作卻說不出的優雅,這是花鏡這麽都能肯定的事情。可是這個人的皮子再優雅美麗,也掩蓋不了他黑色的本質,離光明最遠的地方——地獄。
“不過,我很好奇——他到底和你什麽關系?雖然看起來相當年輕,不過他的年紀卻足夠做你的祖父的祖父了。紫曜真君,嗯?”嬉笑的調侃,讓花鏡無語了。
她覺得自己内心還是比較成熟的,這種問題說起來——該這麽說呢?
難道告訴他紫曜真君是自己的師尊?或者說她喜歡自家的師尊?花鏡敢打百分之百的肯定,要是這件事被唐邵知道了。肯定會被他向天下廣而告之,說雲岱宗師徒。也許還會逼她在天下人面前承認。
唐邵,他絕對不是什麽好人。甚至他還是一直被道門追輯的魔修,最令修仙之人鄙夷的馭屍人。
“他是我師尊。”她聽到自己這樣回答他。雖然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但唐邵對她并沒有惡意。
唐邵得知這個消息,表現也很淡定。他把果核往窗外扔去。
“還真是有緣啊。”
“什麽意思。”
唐邵道:“不是冤家不聚首。我與他可是有殺父之仇喔!”他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把漂亮的羽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動。
花鏡被他這句話吓傻了,身子下意識地往後挪動。恨不得離他再遠些好不好。
唐邵挑眉:“别怕嗎。我們魔族一向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你跟我無怨無仇的。我有不會對你怎麽樣。不過,你那個紫曜師尊我就不會客氣了。”他的眼眸裏一下凍結成冰,說不出的可惡。
花鏡怔道:“我師尊殺了你的父親。”
“正是。”他搖着羽扇,眼睛落在她的臉上,那一片白霜裏的哀傷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紫曜接到消息後,一直追逐着那駕馬車。似乎是下了某種咒語,讓人的眼睛很容易忘記。他再次追上馬車已經是黃昏之時,在桑海城外的一片煙波如綠的原野上。
紅色的霞浦鋪着天際,如不斷湧來的海潮一般深沉。一輪赤金色的太陽在遠方的地平線上留下浩瀚的光彩,把那駕間陋的馬車打扮得好像是從天上飛下來的天車。
紫曜持着紫華劍攔在馬車的前面,白色的衣襟披着夕陽的光彩,如同一層戰甲一般閃爍動人。
馬在淩厲的劍氣慢慢地停了下來。
感覺到異常的唐邵,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剛才睡醒來的花鏡揉着眼睛,一邊打着哈欠問道:“怎麽了。”馬車一下停了下來,失去了一直馳騁的感覺,讓她覺得很意外。
唐邵道:“有人來了。”
聽他這麽說,花鏡一下就想起來師尊。臉上的喜色讓唐邵有些刺眼。
他撇嘴道:“正如你所想,那個什麽紫曜來了。”
花鏡激動地掀開簾子,果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不遠方,全身在金色的餘輝裏好似披着神光的天宮神仙。
白色的衣裳在風下獵動,墨一樣深沉的長發随風而舞。
一張臉在離的有些距離的花鏡來看,甚是模糊。但她幾乎不用想也知道那張臉上是怎樣的神情。
背後一人聲音悠悠傳來,“這麽久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還真的有些遺憾呢!說實話,我并不是很喜歡我父親。報仇倒也無所謂,但是不給紫曜一點顔色看看,我不去了也會被魔都的人看不起。但以我現在的水平,跟他鬥,簡直是找死。所以,對不起了。”
背後被人一推,她像是一隻斷線紙鸢緩緩地往地面墜去。那時候,身體的主動權也一下消失了,她能夠掌握的隻有自己的靈魂。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突然,腰肢上攀上一隻大手,溫暖的男子氣息傳入鼻息。淡漠如水的聲音穿過嘩嘩作響的木葉傳進她耳朵裏。
“花鏡,是我。沒事吧!爲師來遲了。”
她感動得淚水都要落下來了,一雙通澈如白露的瞳眸裏印着虛無之景,可她确實很認真得看着抱着自己的白袍男子,一鬥都不動。
“師尊,你終于來啦!我等了你好久。”她一下撲着他的肩膀嘤嘤嘤地哭。紫曜突然覺得有點尴尬,脖子裏滑進去了幾滴小水珠,自然就是小徒弟的金豆子了。
他很少安慰過人,看着花鏡哭着這麽男過,心裏也不由有些歉意。都是他來的遲了,才讓小徒弟受了這麽多苦。
“莫哭,莫哭……”他一陣手忙腳亂。
花鏡擡起朦胧的淚眼,仰望着這個冰雪一樣高潔冷漠的男人。
慢慢地說:“師尊,我們回家吧!”
回家?
家?
紫曜沉默了下,道:“我們回紫竹林?”
花鏡本來是想吱一聲的,但一下覺得頭暈眼花,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吵似的,讓她不甚煩惱,雙手一下捧着腦袋,纖眉蹙起,疼的不行。
紫曜低頭看着她,這般奇怪的舉動。果斷地将她的右手衣袖往上一卷,意料之中的一個紫紅色的蛇蠍形容的疤痕。果然,是中了屍毒。
要趕快回千尋峰。
對不起了,花鏡。
他看着小徒弟難受的樣子,心有不忍。
幹脆直接劈暈了她。
這樣可以減去一些痛苦。
不過,也隻是暫時的。
如果不馬上清理屍毒。
于是,他以紫華劍連接起時空,踏入了金光流爍的光圈裏。
花鏡再此醒來時。發現四面都飄拂着霧。蒙蒙如細雨一樣,籠罩着這一寸地方。腰下沉浸在水裏,是那種十分溫和的水,像是溫泉水一樣。白色的亵衣被水一沉浸,幾乎貼着身體無法分得出來。并不是很大的雪胸在這樣一襯下,分外地喜人。
這個地方很熟悉。
因爲她來過無數次。
紫竹林裏的湯泉。
一直都是師尊單獨使用。
這一點才是雖然因爲剛醒來有點迷糊卻仍然不斷使用腦袋的花鏡所在意的事情。
她怎麽會在這裏?
背後的聲音爲她解決了疑惑。
“别起來,繼續泡着。湯泉有清毒的效果。雖然不能解去你體内的屍毒,卻也可輕緩。”
什麽?
她中了屍毒。
花鏡問道:“屍毒?”
紫曜靠在紫竹後,一邊翻着書一邊耐心地回道:“蛇蠍毒。卷起右手衣袖,上面的紫疤就是象征。”
花鏡依言而爲,果然在自己藕白的手腕上發現一個看起來還蠻可愛的紫紅色小疤,呈蛇蠍狀。但是既非蛇也非蠍。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出來的好事。
唐邵,你可真夠朋友的。
臨走之前,也不忘給我留下一件禮物。
她咬牙切齒地想。
“師尊,這個……這個——我會不會死啊!”她略帶哭腔地聲音,聽起來意外地萌,一下取悅了紫曜。
“當然不會。我已經翻到具體的治法。從明天開始,你每日在日出之前,必須到這裏泡半個小時,之後再由我以清理咒爲你清去屍毒。知道了嗎?”
花鏡睜大眼睛,求之不得。
又有了跟師尊在一起的時間。
她微笑地回答:“知道了,師尊。”